时间缓缓流去已经到了康炎十年。这十年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各地百姓安居乐业,但是经历过了那场百年灾难之后,人和妖之间还是产生了不小的隔阂,妖如果想要在尘世间好好生活则必须隐藏身份,收起妖相和法术,小心翼翼地体验人生百态,人妖和谐共生的场面终究是不复存在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自己身边有妖,不过既然能够掩耳盗铃,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但是人有需求,妖和人一样也有自己的需求,大家都是要吃喝的,都难免有个头疼脑热。
东京城作为大冕的第一大城,虽说鱼龙混杂,但是任何设施都更完备丰富些。
在东京城内就有这么一家医馆,一家专门给妖看病的医馆—悬灵阁。
医馆的老板司莫平日神出鬼没不怎么露脸,一应事务主要由医馆的掌柜医师牛辰来管着。
说完医馆再来看看酒楼,东京城最大的酒楼“壹楼”,常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来此吃饭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虽然味道好,但是价格也确实高。
一男子站在窗边抱着个女娃娃眺看远方。窗外是京城最热闹的鼓楼街,商铺种类繁多,叫卖声,询问声,嘈杂又透着一股幸福。
这站在第一楼窗边的俊朗男子就是萧繁国,他怀里抱着的则是萧家家里的老幺萧如卿。
萧如卿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萧如峰平时没事喜欢去寻花问柳,成年之时就逛遍了东京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
爱好诗词歌赋,能够出口成章,哄骗的青楼内姑娘各个为了他忧心思虑。也时常叫些自己的狐朋狗友来家里开个茶话会,弹琴猜谜,好不快活。
二姐萧如清继承了她姑姑的衣钵,经常钻研一些医书和草药。她姑姑去祁连山前交代了萧繁国夫妇二人此女大有天赋,千万不要荒废了,是以戚莺飞专门在家里给萧如清辟了一块地让她平日里种些花花草草。
但萧如清也是个女中豪杰,十几岁时就能站在萧府门口指着她哥哥鼻子大骂,“你只顾着流连女色,实是白费了爹娘的一番教导!树七楼的秀芙姑娘,归云阁的雪琼姑娘,你糟蹋了多少姑娘的心!巴拉巴拉……”
她哥也不恼,挥散了家门口看热闹的人,扶着气到掐腰的妹妹,连哄带骂地领回府里,“你整这么一出以后谁还敢当你嫂子,可是秀芙她们给你送的糕饼不合心意了?平日里她们给你的好处你也不少收,现在倒是装起好人了。”
看着又要开骂的萧如清,他连连道,“好好好,你说啥是啥,少说两句,可别再气着娘了。”
三哥萧如枫算是四个孩子中比较正派的了,不到处乱逛,喜欢和几个皇子跟着萧繁国习武,偶尔去他哥的茶话会受受诗词熏陶。
且非常懂事,替哥哥打打掩护,帮姐姐浇浇水,给妹妹喂喂饭,俨然已经一个小萧繁国的模样了。
家中老幺萧如卿与别的孩子不同,三岁以前没说过一个字,哭都没出过声,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人以为她是个哑巴。
戚莺飞怕别人私下里说闲话所以也很少领着她出门,她常常看着家里这个冰雕玉琢白嫩嫩的女娃娃,自己悄悄抹泪。
萧繁国看夫人这么发愁,也很忧心,虽然他觉得比起缺胳膊少腿只是不能说话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为了家里这么个老四,全家上下到处寻医问诊,有大夫说她是被妖偷了一部分魂魄,有大夫说她是小时候出生时受了惊吓,还有大夫说她上辈子因长舌害死了人这辈子受罚再不能开口。
最后实在无处可走,戚莺飞想着死马当活马医,领着萧如卿去了悬灵阁。
悬灵阁坐落在东京城中心地带的一处幽巷里,经过集市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转个弯就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清静,甚至清静到有丝阴冷。
从外边看悬灵阁有三层,正门的那块匾上“悬灵阁”三个字写的飞扬潇洒,看着似乎马上就要从匾上溢出来。
门边挂了一黑一白两个风铃,黑色深沉低哑,白色清脆飘渺,风过之处叮咚作响。
屋前有一大片空地,搭着个葡萄架,但是缠绕着葡萄架的却不是葡萄藤,而是一丛丛的红色彼岸花。
那细长弯曲的花瓣像是被剥离的心脏,花上的露水好似新鲜的血液,红的妖艳,却又红的绝望。
看萧繁国一行三人盯着彼岸花瞧个不停,终于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带着数千年的故事,伴着数千年的时光,“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然后萧繁国看到了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司莫,他长发飘飘,手握羽扇,目如秋波,笑眼盈盈地看着戚莺飞怀里的萧如卿。
他不询问来意,也不搭理萧繁国夫妇二人,只是走近了瞧着扎个小啾啾,在娘亲怀里老老实实的小如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女娃娃瞧着甚是可爱机灵。”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葡萄架旁,随手变了个剪刀,咔嚓剪了一朵彼岸花,递到萧如卿手里。
萧如卿也很配合地顺势接了,他满意地笑笑,摇了摇扇子,“在她周围有阴瘴围着,平素多领她出去转转,多和外界接触,不日就会好起来。”
此番来访萧繁国没想到会遇到平素并不常见的司莫,他郑重弯腰行礼,“多谢司莫提点,不知我们该如何感谢。”
司莫眼中笑意更浓,冲萧繁国眨了眨眼,“萧君不必客气,我这儿平日里冷清的很,只有一两个伙计,若是这小丫头没事,可以领着哥哥姐姐们来我这儿多转转,让我这里热闹热闹,就当是对我的答谢了。”
司莫作为少有的亮明身份的妖,信誉度很高,但是哪怕再光明磊落,他也终归是个妖,人们的戒心自然是少不了。
可见有时候,不知确实是提升安全感的重要方式,哪怕真相是你恐惧的,也可以自我安慰说,因为我不知道,所以这不是真的。
而一旦有人告诉了你这个真相,那么自然而然地就会避而远之另寻他处,哪怕那个他处有可能更是危险重重。
司莫很有自知之明,说了让萧如卿领着哥哥姐姐一起去转转,也算是给萧繁国吃了个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