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这点小恩宠是靠不住的,她每一天都在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
战战兢兢,拼尽了全力。
哪怕有一天死无葬身之地,她也要看好自己手里的那些东西。
舒口气,好在她想要的也不是这些恩宠。
没过几天,她终于见到了司莫。只不过司莫是自己来寻她的。
那日她正和魏昭凌吃饭,刚夹起一筷子刀削面便觉得身后有风,眼看刀削面就要进嘴里了,一眨眼,面没了。
萧如卿瞪着魏昭凌正准备发作,魏昭凌就放下筷子,叹气道,“司莫大人还是别同我们开玩笑了,最后这锅还是得我背。”
而后他们桌子另一边,司莫现了身。
若非司莫嘴角有油添了些人气,萧如卿差点要喊,“好汉你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许久未见,但这个时间对于司莫来讲应该是有近一年了。本就苍白无血色的司莫,如今更加面色无光。
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坟里面爬出来。
萧如卿犹豫半晌终是没忍住,“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别是去和旁人幽会了吧,搞成这个样子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司莫手里的筷子啪一声折了,一旁魏昭凌淡定地吃饭。
司莫看着魏昭凌,“她怎得现在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以前还不是这样,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莫非是墨她才会这般?”
萧如卿接口,“你少说这些没用的,这么久了连个信都没,我还以为你死到哪里去了,”想起了什么,“牛掌柜同你说了吗,我给你买了桶子鸡。”
“说了。”司莫喝口茶,并不是很想搭理她。
“他怎么说的?”萧如卿甚是好奇,以牛辰的性格,断不会把她的话按照原样传给司莫。
司莫站起来,扯住魏昭凌便要出门,“走,我有话同你说。”
“诶,”萧如卿也跟着往外走,“你同他有什么话说,我们二十年的交情,才几日不见你就和他更亲近了?”
司莫不理,扯着魏昭凌施展妖术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两人消失以前,萧如卿听见了魏昭凌无奈的声音,“如卿你等我一会。”
萧如卿站在原处,跺脚。想想应该是因为匕首的事情有了线索,但为什么要躲着她呢?
魏昭凌和司莫其实也没有走远,只不过是司莫给两个人施了个隐身法,站到树上去了。魏昭凌看着站在门前恼怒了半晌的萧如卿,微微笑了。
司莫觉得魏昭凌的笑有些扎心,说起正事,“上次匕首的事查出来了,和你告诉我的确实有关。”
魏昭凌收回放在萧如卿身上的视线,点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等清明过后我就会去。”
“其实这个事情本是我的过失。”司莫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
魏昭凌摆手,“因果这种东西,并无所谓谁的过失,”他眼里笑意敛尽,显得有些冷漠,“你且还是多留意你自己的事情吧,毕竟你也时间不多了。”
司莫点头,看着人间的繁花绿叶,笑道,“都说不能随意插手凡人的事,这么些年了我还总是不长记性。”
“你本就是生于凡间,错综复杂皆是人情,又怎可能丝毫不插手。”魏昭凌再次看向萧如卿。
萧如卿正在屋里整理魏昭凌的折子,水杯放在身边没一会就去喝一口水,魏昭凌心想,有进步,养成的这个习惯还不错。
前些日子她心里邪火太旺总是长痘,最近倒好了一些。
“要不干脆你跟着我吧,”司莫的话把魏昭凌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觉得你的慧根不错。”
司莫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太喜欢动脑子,也不太会动脑子的人,否则怎可能次次把易丛的事情给搞砸。他发现干他这一行的好像脑子都不太行。
但他觉得魏昭凌不一样,是个好苗子,再次开口,“你跟着我便等于掌握了人世间所有生命,所行所做皆可按照你的意愿,你考虑考虑。”
魏昭凌笑了起来,也不拆穿他的前后不一,“贤弟不行,我心中挂念太重,若跟着你,铁定也只会给你增添麻烦事。”
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司莫摇头,“竟然连这种事你都知道,我可是谁都没讲过,你当真不考虑一下?不然实在是浪费了。”
魏昭凌看向正在忙活着的萧如卿,“她若是不在了,我便同你去。”
那时他无牵无挂,想来定可轻松处理好司莫这一堆烂摊子。
“那我以后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做点手脚。”司莫还是不死心。
若萧如卿知道了这样一段谈话,肯定要指着司莫大骂,“你连男人竟然都要同我抢!你可真是个好朋友!好伙伴!”
魏昭凌看向司莫的苍白皮肤,“你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若你真的有此打算,又怎会告诉我,又怎会等了这么久。”
又怎会一晃这么多年,还是生活在人世间的夹缝里,无人以伴,无人接替。终究还是不忍心,不只是对魏昭凌,对谁都是如此。
司莫掏出扇子扇了两下,遮住下半张脸,盯着魏昭凌,“实在想不到,这世间最了解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若萧如卿看见了,肯定还要指着他大骂,“孽障!竟然勾引我的人!”
那天萧如卿本以为司莫不会再找她了,却没想到司莫独自一人站到了她身前。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恩断义绝再不来往了呢。”萧如卿暗戳戳地讽刺他。
司莫拿着扇子直接戳到她脑门上,“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真的是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这般惹人嫌了。你是仗着嫁人了有后台了才会这么猖狂的吗?”
萧如卿愣了一下,好像最近经常有人说她猖狂,胡作非为,她甚是委屈地道,“你可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扭过头不再理他。而后感到有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头顶,她印象里这只手一直都不是温暖的,但此刻却冷如寒冰。
司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你之前把这个留在了萧府,让我去取。但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放你这比较好。”
那是一个发着蓝光的盒子,萧如卿接过,她知道里面是什么,“我既然已经走出了萧家,便不应该再拿着这个东西了。”
司莫叹气,“你又何须这般执拗,有些东西别人给你的时候你既然收了,便不应该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抛下。你是这样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吗?”
萧如卿抬头,“你这就是歪理了,”可哪里歪又说不出,不再同他理论,“我收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
司莫把她抬着要把东西还给她的手按下,不耐道,“行了行了,这个东西以后有用,你别给我推来推去了,你当这是定情信物吗?少自作多情了。”
萧如卿整个人都僵了,恶狠狠地说,“我真是觉得我现在跟你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司莫把手背到身后,“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才晓得吗?”而后转身往外走。
萧如卿喊住他,声音中带了哭腔,“我以后,还见得到你吗?”
司莫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天空,缓缓开口,“见得到吧。”
世界就这么大,日子就这么长,时间就这么短,又怎会见不到了呢。只不过他的这段旅途终究也是快要告一段落了。
萧如卿接着说道,“我同你吵闹并不是真的想要气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好像不同你玩笑,你便下一刻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但萧如卿却说不出口。
半天没人说话,司莫淡淡地说,“我知道,我知道的。”
然后便没了踪影。
萧如卿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个玉佩,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那清澈的颜色在玉间缓缓流动,波光粼粼,荡漾了一池碧绿。这次不再是如同项链那般的私密之物,但萧如卿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玉佩后来魏昭凌也见过,但他并没有说任何。
萧如卿问魏昭凌司莫找他可是为了匕首的事,魏昭凌说匕首查出来是谭将军当年假冒刺客留下的,既打探了萧繁国,又挑拨了萧家和司莫的关系。
萧如卿觉得这其间定然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的故事,不然当年和悬灵阁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萧府同司莫之间的关系又怎需挑拨呢。
魏昭凌没说出口的其实是这把匕首,是为了挑拨司莫和萧如卿的关系。那人算的准时间,算的准事件,却没算准萧如卿和司莫之间不是一个匕首就能挑拨的。
时光匆匆往前走,萧如卿接手了魏昭凌给她的一些暗线后,做起事来更得心应手。
这些人有不少是被安插在后宫之中的,虽说不能明面上交代什么事,但和柳皇后之间送个信,传个东西还是很容易的。
有一次魏昭凌见到了她和某个小宫女在说话,便看了两眼。那包裹里是一些药草,萧如卿稍微有些慌,她觉得若是在魏昭凌面前说谎,他定然能看得出来。
却没想到魏昭凌只是说,“皇后娘娘生活过的也是不容易。”便走了。
留下一个胆战心惊的萧如卿。
树七楼萧如卿也去过,虽说她一直都知道那样一个地方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声色生意,但真正涉足其间她方知,这是一个巨大的情报网。
姑娘们从各处大爷那里打探来的私家秘事,光靠勒索就能腰缠万贯。
也是从这里,她知道了谭振千对易丛早有厌弃之心,且易丛还和唐南礼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当真是有趣。
萧如卿最喜欢的就是没事去树七楼晃一晃,有故事听,还有春宫看。
魏昭凌发现了以后,教育了萧如卿好一顿,把那些人又收到了自己手里,反应激烈程度和逮到萧如卿同小宫女私会完全不一样。
萧如卿保证了以后绝不会随便进出树七楼,有消息也派旁人通传后,魏昭凌才重新放手。
只不过不论哪里,都没有他们萧家的消息,干干净净地被人藏了起来。
萧如卿不再去打探,同萧繁国这般久未见,她也不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