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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昏昏欲睡的时候,身上一凉,她身上的被子一下就被扯掉了,她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在她眼前,这刀大概刚挑落了她的被子,就在刀劈下来,她瞪着眼睛忘了反应的时候,她的身体被某人抱住一滚,滚出了帐蓬,一群侍卫看见他们,马上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外面早已是打斗声震天了,夏青看到展昭、青衣、耶律梦正和一群黑衣人缠打着,再看向救了她一命的赵祏,火光里,他的脸上竟有一丝惊惶,“喂,你怎么不去帮忙?”

赵祏对着她微笑一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你忘了,我说过我不会武功的,不过不必担心,这里也就只你我不会武功。”

“你!”夏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时无言,若适才不是他拼死相救,她早已成了刀下之鬼了吧?

帐蓬四周原来看似平庸的大辽使臣早已手执弓箭正对着四面黑森森的山林。

“他们这是做什么?”她不明白这些弓箭手不对着里面的盗匪,对着空气做什么?

“盗匪说不定还有同伴断后,这是让那些人不敢过来,本侯虽不会武功,可领军还是很有一套的吧?”某人挑着眉像个孩子般等着夸奖。

“辽人为何会听你指挥?”夏青话音未落,突然间左边弓箭手传来骚动,接着见箭如飞蝗一般射了出去,盗匪果然还有接应。

不远处展昭大喝:“保护侯爷。”

夏青大惊,只见五个黑衣人拼死往赵祏身上扑去,天啊,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岁银,而是赵祏,也是,擒贼当然要先擒王,抓了他,岁银还不是手到擒来。

展昭和众人也看到了盗匪的想法,只得拼死阻拦他们。

猛然间夏青觉得背上一沉,回身看到赵祏整个人都靠在她肩上,这个人任何时候都不忘占别人便宜么,夏青一掌拍向他的肩头,“喂,你……”火光中,她看到赵祏毫无血色的面容,和自己掌中一片粘红的血渍。

“喂,你……受伤了?”

赵祏虚弱的笑了笑,“没事,皮肉之伤,你没事就好。”他的肩部显然受了伤,鲜血正从白色的锦袍上往地下不停的滴。

夏青鼻子一酸,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你是个傻子啊,明明不会武功还不跑,他们要抓的人是你啊,你还替我挡刀?”

展昭飞身过来,将赵祏扛在肩上,进了一个帐蓬,夏青连忙跟了过去。

帐蓬里的火被早来一步的侍卫烧得很旺了,展昭将赵祏送进来后,拍拍夏青的肩道:“没事,照顾好自己。”夏青给了他一个安稳的眼神,展昭便立即出去守护岁银了。

赵祏嘴唇紧闭着,好像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夏青心里不忍,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身后,使劲用手按住他的伤口,却看到自己的手比他的脸还要苍白。

这时耶律梦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伸手便解开了赵祏的袍子,袍子边缘被污血沾在伤口上,伤口鲜血直流,很长,看不出有多深,耶律梦拿出一种黑乎乎的药水把粘在伤口上的瘀血去掉,再拿出一大碗烈酒,合着棉布去清洗伤口。

夏青看着他伤口里面红色的肉被酒水擦过,想想都疼,忍不住问道:“就这样清洗?不需用什么麻沸散什么的麻药么?”

耶律梦不屑的看了夏青一眼,道:“我们契丹的勇士从来就不用这些。”

“可是这么长的伤口需要缝合,也这么直接缝么?”这样也太悲壮了吧,又不是关云长。

赵祏从唇边显出一丝微笑,伸手向夏青:“你过来。”

夏青犹豫着慢慢伸出手,接过他的手,走进他身边,蹲下,这手,好凉!

“你没事吧?”

“嘿,有事的是你好不好。”夏青指指他背上的伤。

赵祏看她一脸担忧,紧抿的唇角忽然露齿一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夏青知道他和展昭两个人性格迥异,却都是有担当的真男人,不会在自己人面前表现出痛苦,哽咽一声:“我知道。”

耶律梦也露出了佩服的神情,见夏青神色不安,手上不停却笑道:“这点伤算什么?咱们草原上的汉子,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不过没想到的是,你们宋人也这么能打这么有骨气的,偏就你,娘儿们一样。”

“我——”夏青无语哽咽,六月飞霜。

赵祏拉住夏青的手一紧,笑涡再现。

等她洗了脸再进帐子的时候,赵祏已经熟睡了过去,夏青摸摸他的头,又揪揪他的脸,狞笑道:“你也有今天。”

本想借机报报过去被敲脑袋之仇,不过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侯爷不好玩,夏青很快就索然了,他还是醒着比较像样。

这一夜有惊无险,因有了辽人相助,除了赵祏受伤外,没有别的损失,而前来劫银的十几人逃跑了一半,剩下的因同伴无法相救,也纷纷自杀身亡,倒如耶律梦所说的,草原上的汉子宁死也不投降,因穿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哪个族的流寇,因为这附近也是各族牧民混居的。

辽人的药也是极好的,两日后虽然赵祏还是疼得眉眼都错了位,但肩上的伤口已慢慢变成了紫红色,吃过午饭,赵祏坐在树旁晒太阳,耶律梦很准时的送来了两碗药汁,又红着脸跑开了,药汁一半是擦的一半是喝的,赵祏让展昭为他擦洗了伤口,再当着他们的面很优雅的不顾大家惊愕的目光,将喝的药汁倒进了泥土里,当然,这个是很低调的,若是耶律梦知道了,也很伤她自尊的嘛,人家的劳动成果还是要尊重的。

“侯爷,可是担心他们下毒?”展昭不解的问。

赵祏摇头,“他们没必要这么做。”

“那为何不喝药?”展昭再问。

赵祏笑得很羞涩,慢悠悠吐出一个字:“苦!”

他像个极年幼的孩子,腼腆而自得的笑了笑,树影里很暗,他大半面孔都隐在阴影里,只有那个孩子气的笑在发光。

夏青站在树下,远远的远远的望着他,金色的阳光映上他的侧脸,那一瞬,她觉出了他的可爱。

三日后,赵祏的伤口已结痂,一行人再度出发,沿着河西走廊往大都进发,耶律梦不再坐马车,而是骑着马紧紧跟在赵祏身侧,说笑个不停。

一路走走停停,接下来的行程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五日后,他们顺利到达大辽的国都——大都城外。

夏青遥望大都巍峨的城楼,凝眸城门口熙来攘往的人流商旅,心下有片刻的愣怔,这里的一切与宋国汴京城,那般的相像,全然不似草原上屹立的城池,反倒是不输于中原汉地一般的扰攘繁华。

可是偌大的辽国大都,虽然是规模庞大,如果将它放置在整个契丹草原来看,却只是一个很小的点,契丹草原上空万古凛冽的风轻易便可以贯穿这座城池,只是这股烈风会不会有一日刮过长城,裹挟走长城内外的百花香,赵祏目光定定的看着城门上两个斗大的契丹文字默默想着。

借着这几日故意接近耶律梦,从耶律梦口中早已探知,如今辽国朝堂分为两种派别,一派是亲近汉臣的契丹朝臣,一派则是反对重用汉人的契丹朝臣,亲近汉人的一派,为首的便是皇帝耶律隆绪,而反对汉人一派,便是以皇太后身份摄政的太后,如今耶律隆绪不在国中,只有不喜汉人的太后坐镇,那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怕是不会太顺利,若是稍有不慎,难保不引发两国战火啊。

一行人,车马澎湃着向上大都城中而去,据夏青所了解的,往年送岁银的宋国使者并不需辽国皇帝皇太后设宴款待,而这一次,辽国太后却亲自宴请了赵祏,但赵祏却提出了要与夏青一同赴宴的请求,这种宴席夏青是不乐意去的,可赵祏这一次竟然搬出了官职压她,开始她想不明白,不过夏青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大都,宫城,夜幕初降。

虽然身量不高,可是皇太后却带给人极大的压迫力,纵然是赵祏都不由得心生敬畏,夏青就更是低低地垂了头,满是谨慎,每个人都似各怀心腹事,只有耶律梦娇羞的目光时刻追随着赵祏流转。

今晚的耶律梦公主分外光彩夺目,水红色的织锦长裙上朵朵缂丝绣成的同色桃花,一条巴掌宽的粉色腰带横扎腰间,长长的发丝编成无数条细细的麻花辫子,扣着一顶缠丝五彩金线帽子,即便在夜色之中,即便在契丹草原初冬的凛冽之中,依然让人如见三月桃花,风采熠熠。

丹墀之上的皇太后身着明黄的凤袍,五凤团花如意冠垂下纯金的缨络,略显岁月痕迹的双眸仍然不失年轻时的娇美,她正微微含着笑意静静地望着娉辉而立的赵祏与夏青。

“大宋使节不远万里为我大辽送来岁银,辽国朝中上下分外感激,本宫与众朝臣特在紫鸾殿上设宴为两位使节接风洗尘,为表诚意,本宫先干为净。”皇太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赵祏与夏青也客气的回敬。

“今晚不必拘礼,尽情欢乐吧!”皇太后一席话让雅雀无声的大殿中响起了欢声笑语,席间歌舞生平,好不热闹,太后笑着执酒壶走上前来,举杯向赵祏笑道:“侯爷与梦儿缘份不浅,你二人五月前才订姻,如今便在路上相遇,且共同来到大辽,梦儿是契丹草原上的一颗明珠,虽非本宫亲生,本宫依然对她疼爱无比,可她却颇为顽皮,虽自小学习汉文,倒也不甚精通,来年开春嫁到大宋与侯爷为妻,还请侯爷多多包涵才是。”

皇太后的话,让夏青举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猛的看向赵祏,他举着的酒杯将他的面色,漆上了一缕晦暗,眼中一抹狼狈一闪而过,再抬眸时又是满面桃花娇艳。

赵祏没有看夏青,而是抬起清澈的眸子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客气,公主貌若天仙,只是赵祏实是匹配不起,这桩婚事,我也是后来才得知,不敢欺瞒太后,这趟押送岁银也是专程为解决公主和亲之事而来。

“你这是……何意思?”皇太后怔怔一愣,尚未答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耶律梦公主厉声质问道,她的叫声颇大,满室喧哗的人声顿时雅雀无声。

赵祏转身向太后弯腰轻行一礼,淡淡启口:“赵祏此番前来除了押送岁银外,还专程为退掉两国和亲一事而来,耶律梦公主属于草原,太后理应为她寻觅一个真正的草原汉子,而我,实不是公主的良配,不想因此而误了公主一生,所以还是想提前说清楚比较好,不要有损两国之间的友情。”

皇太后静静的暂时没有接话,只是双眸中隐隐笼起了寒意,她严厉地望着赵祏,良久才微微一笑:“大宋皇帝已经答应了本宫联姻的请求,可是你却当着辽国这么多臣子的面,说要解除婚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祏定了定神,说:“当初订亲时皇上并未问过我的意思,所以才会……

皇太后轻轻用指节敲击着身边的桌案,空空的敲击声在殿中悠悠回响着:“这本宫就不明白了,在你们宋国究竟是皇帝说了算,还是一个侯爷说的话重要?”

“自然是……皇帝说了算。”赵祏答。

“那本宫可要问明白了,这退婚到底是大宋皇帝提出来的,还只是你侯爷一人的意思?”

“是本侯的意思。”

“你好大的胆子,汉人休妻也是妻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可是耶律梦还没嫁给你呢,她好歹也是公主,你有何资格说不娶便不娶,竟敢如此看不起大辽,真当我们怕了宋国不成。”皇太后冷冷说道。

堂下辽国朝臣纷纷对赵祏和夏青怒目而视,将他俩围在当中,怒火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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