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失控
林统一惊!
自己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招式叫做“四象无极”的!难不成是帝姬在突破第四阶时候利用“四象”创造出的新招式?
而且那“四象无极”的光团,聚合不稳,时而分散,时而爆裂,光芒混乱而诡异,那巨大的震颤声音恍若雷霆怒吼,那耀眼的光亮越来越盛极——而帝姬视之为依仗,直到最后一刻方才使出来,想必威力一定极为可怕!
不到最危急的时刻不能使用,因为往往越强大的招式越容易损伤自己!
而即便自己身为第五阶的灵修,但是自己并非主修炼体,何况自己擅长的只是箭术,而非近战,若是硬生生接下帝姬这一击……
他不敢设想接下来的后果,于是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退避!
对,在这么多次的交锋中,唯有这一次——他选择了退避!
只见他将玄铁弓挡在身前,就地一滚,完全不顾任何形象地躲避着那甩过来的光团——然后就只见光团猛然擦过林统的身侧,将一段衣角给湮灭,然后砸在了地上……
万籁俱寂,万物无声……
苍白的光将苍穹和地面都笼罩了起来,恍若净化世界的苍白魂火,连同声音都被压抑在了极低的界限里,所有的声与色都吞噬在了漫漫无际的苍白里,仿佛恐怖降临——
“轰隆——”
压抑的声音一瞬间被释放出来,仿若惊天的龙吼被释放出来,从地面直冲云霄,越来越强烈,带着“嗡嗡”不停的鼓噪声。
苍白渐渐地消逝,万物的色彩好似自天地各处归来的魂魄,渐渐地回归,无数的草屑、飞泥从地面上被扬起,暴烈的风狂吼着最后一息,霍然消失……
恍若隔世。
不清楚究竟过去了多久,林统感觉被震麻了的耳朵慢慢恢复了知觉,周围一片寂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他马上就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方才声势如此惊人,而自己除了衣服被破坏了一些,竟然毫发无伤!
他猛然从地上爬起来,站这儿环顾了四周,顿时觉得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周围除了一些草皮被磨秃了,树皮被撕开,除此之外,竟然再无一丝一毫的损毁!
是的,地上就连一个坑都没有,全都是散落的草屑、乱泥和树皮……
他忽然就明白,自己是被帝姬耍了……
彻彻底底地耍了一通……
方才什么“四象无极”、什么毁天灭地、什么声势惊人——全都是骗人的!而自己竟然还相信了,还替她想了久不出招的理由……
但是林统是蠢货吗?不,他并非一个蠢货,他虽然固执自我,但是固执并不意味着等同愚蠢……只是他太聪明了!
聪明地将一切因素都考量到了,面对这种最“危急”的情形还能分析利弊,从中攫取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不可不谓之将帅之才!
只是恰恰是这种“聪明”造成了他如今大意失手,险些误了大事……
不过林统终非常人,面对如此挫折,他只是微微失神,很快就调整了状态。
他闭着眼睛,缓缓酝酿。
只听“刺啦”一声,背部大片火星散落、飞溅,猛然一对巨大的赤红羽翼从背部张开,火羽片片具现,栩栩如生,仿若朱雀神鸟的羽翼。
然后他张开双眼,眸中瞳色猩红,充斥着火意。
他一语不发,展翅飞上了天穹……
…………
二人竭力向着树林密集的地方逃着,他们不敢往帝都的方向跑去,因为那边路途开阔,很容易就会被林统发现并抓住。
无忧牵着徐错的手,以风御体,加速地跑着。
她未到第五阶就难以灵力化翼带人飞,并且灵力很快就会耗尽,无法持久。
就在刚才,徐错从那场令人震惊的爆炸中被无忧拉了出来,匆匆忙忙之中他问无忧,为何还要逃?
无忧喊着,那都是骗人的,“四象无极”根本没有任何伤害,林统很快就会发觉!
这时候他反而都明白了,苦笑地说,看来我自作主张反而成了你的拖累……
可这时,明明身处险境,身后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她却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徐错,双眸晶莹含星,对着他说道,不,你从来都不会是累赘……
然后又像之前一样一语不发,拉着徐错飞快奔逃。
徐错盲目地跟着她东逃西蹿,脑袋里还是懵懵懂懂的,身侧对着路边的树干、枝杈磕磕碰碰,也查无所觉。
不知道跑了多久,眼看身前骤然开阔起来,没了茂盛的树冠的遮挡,阳光肆无忌惮地洒了下来,恍若漫天璀璨的水晶碎片,如梦似幻。
可惜此时的二人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份美景,他们看到身前的一片巨大湖泊,粼粼波光,一望无际。
无忧拉着徐错的手臂喊:“快!快跳下去!”
徐错毫不犹豫地直接跳进了湖里,但当他转身望向无忧的时候,她正向着湖里跳进来……
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厉啸——
却是林统拍打着火星澎湃的羽翼悬停在半空,用尽全身力气,蓄势弯弓,灵力从手臂间汹涌而出,刹那间在身前汇聚成了一支灼热无比、远超之前的炎箭,那暴躁的火势压抑在箭身里,一触即发!
林统手指一松,不待弓弦给予力道,带着剧烈压迫的炎箭已经飞射而出,瞬间穿透千里!
“砰——”
炎箭在无忧的背上爆裂开来,将其直接砸落进了湖里。
徐错大惊,顾不得什么了,猛地窜入深水中。
他在水下死死地憋着气,瞪大了眼睛,想要透过青蓝色的湖水寻找到无忧。他不停地拨掌蹬腿游动,终于看到了悬在湖中、正在慢慢下沉的无忧。
他猛游过去,将无忧捞入怀中,她的面纱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徐错感觉她还有气息,反身口对着口,不停给她度气。
同时手中也没有停歇,沉入湖底,发狂地搜寻着一切可能通往陆地的通道。
之所以不选择往前游,是因为林统就在上方,一旦发现两人露了头,随时都能给他们补上致命一击!
如今只有向下搜寻,死中求活……所幸灵修蓄气比寻常人要长很多,才没有一下子因为缺气而憋死。
徐错的手掌顺着靠近湖岸的石壁不断地摸索,扒开水草,挖出泥沙,任凭尖利的沙石将手掌磨地生疼,毫不停歇。
甚至因为泡了水的缘故,手掌的知觉渐渐麻木了……
终于他挖开了一大块松散的淤泥,里面蓄积的泥沙全涌了出来,将水底染得一片浑浊。他大喜过望,疯狂地将洞穴周围的黄泥全部挖开,然后露出了一个可容两三人通过的洞口。
他带着无忧游进洞里,后又在松软和坚硬混杂的洞底奋力地向前爬,甚至有几处尖锐的石棱划住了衣袖。他用力一狠,直接将衣袖拉断,然后不断地借着水,半漂浮、半爬着往里钻去,用尽了一切力气……
…………
冲幽城。
零零散散的车马自鱼龙街上驰行而过,它们好像被冲刷进河道里的石子,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声,也就是一晃而过。
街道上并没有几个行人,多是身着仆役服的下人、侍女,或是某家管事,又或者是某位晚年潦倒的官员,又或是年轻新晋的官员……是的,在这条街上居住的很多是中州当朝的达官贵人,也不外某些即将飞黄腾达的年轻俊才,包括将军、元老,包括校尉、九品官,而一般的平民百姓自然不敢从这边路过。
以至于人影稀疏,寥寥无几。
街边一株枯老的垂柳,即便时值晚春,它也没有展现出枯木缝春,应有的繁盛之景。而是树皮衰老、枝叶萎靡,似再无半分苏醒的痕迹,垂垂老矣。
但是偏偏这位公子却喜欢观其姿态,甚至有兴致还会拿来水壶,为其洒上一些水珠。看着那颗颗晶莹的水珠从老树皮上滑落,掉进了泥土里,将其浸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仍旧兴致勃勃地观望着,好似过了一千年也会不厌其烦。
老仆无生真的不太懂自己的这位主子了。他时而薄情寡义,冷若寒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哪怕最焦人的事情摆在他面前,他也是淡漠无闻的样子,甚至无比冷漠;时而宛若稚童,天真无比,会为了妹妹的一点心意而欣喜好久,也会为了一株衰老的柳树而锲而不舍地浇水……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无生不知道。
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他只要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主子,唯一的主子……仅此而已。
所以不论眼前的人做了什么,他都只是视若无睹,微微垂眸,状若游神。
这时却有人从身后走了过来,那人穿着仆役的衣服,身形姿态也像仆役,走到无生的身旁,躬身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无生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纸条化作飞灰散尽。
然后无生走到那位公子的身侧,对着他耳语一阵,原以为他会勃然大怒……谁知他竟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微微走神了一刹,然后好似漫不经心地道:“他要去就随他好了,你们不用再盯着他了。”
那个男子躬身行礼道:“是,属下领命。”他的样子还是穿着仆役服的样子,却在此刻并不像是一名仆役,反而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接着他离开了。
无生反而更加疑惑了。
自己这位主子到底要做什么呢?那不是他最疼爱的……吗?他为何此刻又不顾了?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以人生为戏,状似真情,实则绝情绝性……
但是他望着主子的模样,又好像并非是这样——
那个年轻俊貌的男子,他一身华贵玄衣,长发散落在背后,两侧束起发辫缠绕在一起。
垂首望着老柳树裸呈在外的根,漆黑的眼眸幽幽寂寂,微微张口好似若有若无地叹息,负手在后,神情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