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春楼那管事的下仆从别院外急匆匆的跑进来,呼着大气,一边敲门一边喊说道:“二位戏公今日,今日怎如此大日头了还未到那梨园?赵管家叫我等来喊你喊你?”
“二位戏公,怎的了?”下仆闻屋里并没有什么人应答,过了一会儿,下仆缓过来,心想道,莫不是二位戏公出了什么事情了不成?
下仆继续敲了敲,然后用力推开房门,见二位戏公正相搂在一起,躺在那张大木床上,下仆大惊,喝道:“我怎么,我怎么见得了如此的苟且之事?”
“门外是谁啊?”师哥反过身来,轻声问道,“在我屋里大喊大叫,还不快走?”
“戏公,您自个好生瞧瞧,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那下仆走到二位戏公身前,道:“梨春楼里面那些官家老爷,可都还等着你们二位去唱戏嘞?”
“哦,是你啊,原来。”师哥睁开眼睛,看了看门外的日头,浅笑道:“这唱戏的功夫,我比谁都清楚,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这……戏公,我怎么好……”下仆有些犹豫,道。
“仆家,我又没说不去唱,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我等再过一小会儿,便到。”师哥笑着打断下仆道。
“好嘞,那我等就先回去那梨春楼里面交代二位戏公的话去了。”下仆向师哥作了个揖,便转身离开了。
……
东京城里,四处皆繁华。
卖草鞋的,卖糖画糖人的,卖喜庆衣裳的,卖花鼓老酒的,应有尽有。
“大伙们,给小爷让一让,撞坏了尔等的东西家当,我可不管那些。”一位少年在东京城的街道上飞奔,一边大声吆喝道:“让一让,都给小爷让一让,对不住了。”
那位少年的后面,几个穿着儒雅的老头一边喘气一边厉声喊道:“公子,公子,你别再顽皮了,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等下回去,怕又是要挨你家父亲的骂了。”
那少年哪里顾得上后面的那几个,依旧自个顾自个在前面跑,突然,少年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少年道:“前面的,给小爷让一让。”
即使这样,那群人还是无动于衷,少年心想“这东京城里的百姓居然如此大不敬,待我回家,我再好好的想办法玩弄你们。”
少年挤进那人群里,过会儿,笑言:“原来,这是一个审告榜,难怪这么多人过来看笑话。”
少年看着那审告榜上的文字,碎碎的念道:“原来,昨日这东京城发生了命案,如此恶劣的事,我在皇宫居然一点消息都不曾听到,今日,我便要好好的瞧瞧,这京官,是怎么断案的。”
少年挤出人群,正好被那几位老头追了上来,那老头气喘吁吁的言道:“少爷,时辰不早了,闹够了,就回家吧?”
“不回去。”少年的语气很坚定。“今日我休课,我要去看看这京官,是怎么个断案法。”
“这……老朽……”老头有些唯唯诺诺的对少年道。
“几位老师莫要害怕,出了事,我等自不会连累几位老师。”少年弄弄手里的扇子,笑道。
几位老头相互看看,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
梨春楼里,坐满了前来观戏的达官贵人。
即使如此,戏台上还是没见到唱戏的戏公,于是下面的人开始躁动起来。
有人厉声喝道:“我等花了个好价钱,本想前来你梨春楼里来观戏,却没想等来这一场空戏台?你叫我等如何心安?”
过会儿,开始有人跟着附和道:“不能唱,也别扫了我等的雅兴。”
梨春楼的管家从那戏台的后面走出来,对着戏台下面的老爷们笑道:“各位老爷,再等上那一会儿,今个的戏,不会让老爷们失望的。”
“那您好歹也给去催催,都过去这么久了?”台下有人大声喝道。
管家犹豫了一会儿,答道:“即是如此,那我就应了各位的要求,再去催催二位戏公。”
戏台后面的院子里面,那间房子的窗纸很薄,风吹过来,总是带着一阵阵胭脂的香气。
房间里面。
阿秋正给师哥描着眉目,阿秋道:“李郎,你的心里,到底装了几个人?”
师哥笑笑,阿秋马上打断他,道:“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不准笑,况且,这下你一笑,眉目就变了样,李郎就不俊俏了。”
师哥看着铜镜里面的阿秋,打趣道:“阿秋,今个,你怎么了?我怎么见你有些不对以往?”
“没,我就去闲得慌,问问李郎罢了。”阿秋比划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准动,再动,我给你画个花脸让人瞧瞧。”
“二位戏公,台下的老爷可都等着不耐烦了,您二位?”管家在门外喊道。
“急甚?”阿秋回答那管家道。
“您二位不急,可是,可是那戏台下的老爷可都等着二位的戏嘞?”管家在门外喊道。
“你去告诉他们,该来的,总会来的。你……”阿秋答道。
“管家,你去告诉他们,我等马上就到……”师哥打断阿秋,道。
“好嘞。”管家笑着答应,之后转身离开了。
“别乱动。”阿秋轻声对师哥说道。
……
公堂上。
县令,证人,尸体,官吏,仵作,都在公堂之上了。
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了进来,闻到那尸体的味道,却是恶心了起来,轻声细语道:“这也,太恶心了吧!”
看审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好像个个都是神探。
少年见状,于是问道:“各位长辈,可有人知道,这尸首,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公堂上那女的,是红楼有名的头妓,如今她和别的男人在这公堂之上,你说,还能是个怎么回事?”一个看审的男人说道。
“那个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兄弟失踪了几日,不伤心,反倒跑去偷人,你说,这是什么出事情?”一个看审的婆婆言道。
“下面的,安静一点。”县令拍拍案,喝道。
“船夫,本官问你,我可是听闻,你的长兄失踪几日有余了,可否属实?”
“回大人,属……实。”那船夫支支吾吾的答道。
“那师爷,我问你,你今早走查的时候,这东京城里可还有失踪的百姓?”县令看了看师爷,言。
师爷作个揖,答道:“回大人,我走查后,发现除了挑夫,并无其他人有失踪。”
“那如此的话,船夫,公堂上这具尸体,就有很大的可能,是你的长兄。”县令喝道。
“不会的,大人,我兄弟,我还是了解的。”船夫有些紧张的回答。
“那你和你长兄之前可有过什么矛盾?”县令问道。
“没,没有。”船夫答。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你的长兄,身体上有什么明显的地方?”县令问道。
“我……我长兄他的背后,有一个春饼大小的胎记。”船夫回答道。
“仵作,我问你,昨日验尸,你可曾发现尸首背后,有何明显的记号?”县令看着仵作问道。
“回大人,有。”仵作点点头。
“不……不可能。”船夫听到如此,直接摊坐了下去,紧张的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仵作,给他看看。”县令向仵作说道。
听到县令这么说,仵作便和几个小官,将尸体翻了个身,掀起来背后的衣裳。
船夫凑过头,望了望,直接跪在了地上。
“打更的说,发现尸体的时候,你们两个正在北汴河的乌篷船上面苟且,现在本官但是觉得,会不会是你,为了这情,弑了自己的亲人?”
船夫没有说话,跪在尸体前面一边掉眼泪一边哭。
“回大人,平日里我与那挑夫并无任何交集,如今挑夫出了事故,又与我有何干呢?”那女人有些淫荡的扯扯衣裳,向县令说道。
“这里是公堂,不是红楼,请你注意点。”县令拍拍案,“我可是听着有人说,前几日才见你和挑夫一起喝了醉酒,不知是真是假?”
“这……大人,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清白的,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那女子说道,“再说了,打更的发现尸体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那船外打来了这么个东西,又怎么可能是我呢?”
“打更的,那我问你,昨天夜里,你说,你还见到了谁人?”县令看着打更的,问道。
“梨春楼的阿秋。”打更的回答。
“来人,去给我把阿秋唤来……”
少年站在人群里面,有些若有所思的想道,这京官审人,我怎么不太看得懂?
……
梨春楼里。
“唉!想俺项羽呵!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师哥和阿秋在台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唱道。
突然,台下有人站起来,骂道:“今个,大爷我是来听《送李郎》的,你们却唱《霸王别姬》,弄的,是个什么事情?”
台下其他人听有人如此一说,便也跟着起哄起来。
阿秋和师哥虽说听到如此,可还是继续唱着《霸王别姬》。
“唉!有劳妃子!”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把一个茶杯摔在了戏台上,一群人冲上戏台,把两人围了个遍。
“各位爷,息怒,有话,咱们好好的说。”管家讨好道。
“今日,要是您二位不唱《送李郎》,可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赵王爷道。
“爷,您给息怒,先消消气。”管家给王爷摆着扇子,附和道。
“让一下,让一下。”几位差吏走进梨春楼,然后走到阿秋的身边,笑道:“戏公,县令有事找您,请吧。”
“什事?”阿秋问道。
“到了衙门,您自然就知道了。”差吏道。
“官爷,你给说清楚了,我梨春楼的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说清楚了,我才好让他去。”管家道。
“做个证人而已,怎么的,管家?”差吏笑道:“莫非你是心里有鬼不成?您可得想清楚了,这违背官令,可是要犯法的呀?”
“我跟你去。”阿秋回答那个差吏。
“戏公,请吧。”差吏说完,便同阿秋向门外走去了。
到了门外,阿秋向吏头说道:“官家,可否借你的马一用?”
“怎么?”那吏头问阿秋道。
“街道不干净,我怕弄坏了我这戏装。”阿秋道。
“可,那就走吧。”吏头笑道。
于是阿秋便上了官家马,悠悠的向那衙门过去了。
路上,吏头问阿秋,笑道:“戏公,您,可真是好雅兴啊,改天,给我们也来唱唱呗?”
“今日叫我去衙门,到底是为了何事?”阿秋没有理会吏头,只是问道。
“昨天夜里北汴河上闹了命案,叫您去做个证人。”吏头笑道。
“是吗?我就一个唱戏的,莫不成还会杀人不成?这北汴河上的命案,又与我何干?”阿秋笑笑。
“这……您去了就知道了。”吏头笑道。
阿秋不语,只是笑笑,拍了拍那马的屁股,马便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