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打算回褚庄去,不仅是张诚的事,春节也要到了,这是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再次返回估计就得开春以后了。中秋节的时候过得很无聊,春节打算张罗一番,尽量热闹一些。
村里年轻人果然又分成两队进山打猎,虽然时间都不长,居然都有不少收获,毕竟有老猎手跟随,经验丰富得多,兔子山鸡不说,其中一队打了头麋鹿,另一队不遑多让居然猎到了一头冬眠中的黑熊。众人闻听少主要回去过年,纷纷至村口相送,好东西也都给拿过来了:鹿皮一张、鹿胸脯肉一块、熊皮一张、熊掌一对,严格来讲这些东西的价值加起来也就和张燕准备冬猎所花费的差不多,但是张燕也不打算收下。
“乡亲们,燕很感激众乡邻厚意,但是乡亲们的生活也很清苦,这些东西就留下给乡亲们过年添置家用吧!”张燕站车沿上,大声说道。
李老走过来,躬身说道:“自少主来此,多番为小民等谋划,得少主之助,吾等今年已经好过往年甚多,吾等岂能不知,些许凡物,聊表心意,少主若不收下,莫非嫌弃?”
张燕知道这老头擅长言辞,让他说的不收下反为不美,这时候,一众年轻人也都大声说道:“请少主收下。”尤其人群中的陆大,他太显眼了,身高体壮的如鹤立鸡群,脸色涨红着犹自喊着:“以后少主但有所命,吾等义不容辞!”其它人也都跟着高喊。
张燕有点小感动,说道:“好,既如此,乡亲们的心意燕必铭记!”,转头对张诚说道:“敬德,收下吧”。
众人脸上都笑起来,黄老也拎着个篮子靠上来,嘴里嘟囔着:“都是乡亲们的心意,少主不妨一并收下,这些东西都是下酒的好东西,城里都买不到呢…”边说边把篮子也不递给张诚径自塞进车里,张燕登时有些哭笑不得:“罢了,外面冷,乡亲们请回吧!”,同时示意木头起行,木头挥鞭一声鞭响,两辆马车缓缓启动,张燕进入车内,仍听到李老喊着:“少主慢行!”。
张燕和张诚坐在前面车里,车内塞满了东西,几无下脚之处,中间放了黄老那个篮子,张燕看了一眼,里面是些干菜干蘑菇之类,居然还有几个鹅蛋,不禁摇头失笑道:“这老黄,还真是……”
张诚也笑道:“看来,少主还真是颇受拥戴呢!”
张燕摇头正色道:“燕其实无甚作为啊,只是乡人向来为人所轻贱,其等所求实无多也,饱食而已。”
一路无话,张燕回家后,抽了时机跟父亲详细介绍村中各种变化,张牧欣慰之余对明年也非常期待起来;然后又向父亲请教张诚的婚事,张牧却非常感慨:“张信与张诚者,虽为下人,却非奴仆,犹如吾弟也,不想却因为父之故,蹉跎年华矣;今以婢妻之,颇轻慢也!待吾详询,若其实在中意,不妨暂可为妾,再有相当者,妻之不迟。”,这个意思张燕也明白:“婉儿身份太低了,是个奴隶身份,而张诚虽然是下人,却是良家子,两方身份不是很对等。”
于是张燕说道:“父亲大人,不知可否为婉儿赎身?”
张牧道:“此事却有些关碍,若婉儿是犯官家眷,因而贬为官奴,官家乃不允其赎身。”
张燕又道:“此事须得问过婉儿方知。嗯,如今吾等不知能定居多久,难得这个……”
张牧点点头:“唉,让你母亲操办吧。”
接下来,张母问过婉儿,果然也是由党锢之祸引起的,婉儿本也是家生子,如果赎身,官家必定刁难。
于是只好简单操办了婚事,家中诸人,摆了家宴,张牧夫妇也都赏了厚礼,张燕也想表示一下,可是身无长物,只好作罢。
然而张诚还是很感激他家少主的,若无张燕,此事恐怕最终不了了之。
婚后张诚待婉儿也很好,并没有因为身份差别而轻视,婉儿放心之下也渐渐开心起来。
当然他们工作内容基本没有什么变化,成了夫妻的二人同时伺候这个小少主子。
这一番事情操办下来,不觉年关将近,这一日张燕告辞了父母,带着张诚和木头进了县城,春生留家照顾兔子。临行父母都很不放心,俱言城中非比乡村,着意叮嘱张诚,盯着少主切勿多管闲事。
张燕只带了熊皮和鹿皮,打算卖掉,一来看看行市,再者买年货的时候也手里宽裕些,熊掌分别留给了父亲和褚老爷子补身子。
过城门,缴了车马人等的入城费,张燕先到客栈安顿了车马,然后带着张诚和木头携着两张兽皮开始逛大街。
真定是个有历史的县城,汉武帝时,刘彻与常山宪王刘舜感情很好,于是曾将常山郡的真定、绵曼、藁城、肥垒四县划出来作为一个单独封国,封给刘舜的另一个儿子刘平,为真定王,所以真定也曾作为王国之都,相当于一郡治所。也曾发生过很多战事,虽然都是内战,但是真定的城墙也被修建的很高大,又处于河北通往雁门关外的要道,所以人口也不少。
真定有四个坊市,分处东南西北。
张燕先到的是北坊,北城多为富人区,坊市内货物档次相对较高。街上行人却稀稀拉拉的不是很多,正走间就见一家铺子匾额上写着:郭氏皮货。
“先到他家看看。”张燕说着,抬步走进铺子里,进门是一张高大的柜台,几有张燕头高,柜台后立着一位中年胖子,稀疏的几根胡须,正眯着眼睛看着柜台上的一卷竹简。
张燕示意张诚向前询问,张诚遂上前问道:“敢问可是掌柜的?”
胖子抬起头,顿时满面笑容:“先生可是要买些皮货?本店可是真定最大的皮货店,什么皮子都有。”
张诚道:“先生可不敢当,吾乃城外猎户,偶有所得,这两张皮子掌柜的给看看,您这里能出多少钱,若能与其他猎户说得过去,就留于你处了。”说着示意木头打开包裹,胖掌柜摸索着两张兽皮,半晌不语。张诚也不急,张燕也四处打量着,见柜台后面倒是挂满了兽皮,熊皮倒是也有,只是毛色还真没自己这张好,于是心中有数。
胖掌柜见这几人虽然面生,却都不着急,心知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正色开口道:“诸位能找来此处,怕也是有人指点,还真是来对了地方,本店能给出你等最公道的价钱,这张熊皮很难得,本店可出八佰钱;这张鹿皮只是一般,本店出三百钱,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张燕没等张诚问起,转身往外走。
张诚忙向掌柜的施了一礼:“打扰掌柜的,吾等且去了,他日再登门详谈。”
胖掌柜有点急:“小哥莫急,再谈谈如何?”
张诚道:“他日定当前来,只是今日不便。”
胖掌柜还待再说,就见木头上前,拿了兽皮转身就走。
“两千钱如何?”,胖掌柜在后面喊了一句,张燕刚想转头回来,心中又想:“今天就算了,且去别处看看,明日再来,到时候再说吧”,于是径自出门。
出门还没有五百米,迎面就见从一家铺子里走出一人,正见到木头卷了兽皮往包裹里塞,看到熊皮黑亮的毛色,满脸堆笑的上前道:“几位小哥请了”
张燕心想:“反正没什么事,不知他有何事?”,还礼到:“先生请了,不知何事?”
那人似乎诧异三人中,是以这七八岁小孩为主,不敢轻视,笑道:“吾见那位小哥手中兽皮甚佳,可否容老夫一观?”
张燕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四方脸,棱角分明,三缕短须,浓眉大眼,身材雄壮,声音洪亮,二十五六岁年纪,当真一副好相貌。知道这人不会枉做小人,于是也笑到:“举手之劳,有何不可。”然后看了张诚一眼,又示意木头打开包裹。
那人拿起那张熊皮,就路边展开了仔细观看。直过了半晌,叹口气道:“果然是今年的新货,不知小哥从何处购得?花费几何?”一边爱不释手的还给木头,鹿皮也不看了。
张燕心知此人恐怕要买,如果说谎忽悠他,恐怕事后被人知道了反而耻笑,于是实话实说道:“此物本欲售于郭氏,奈何他家出价不高,正准备回家自用。”
“哦?”那人面泛喜色道:“不知他家出价几何?”
张燕回道:“他家最后为这两张兽皮出了两千钱,不知先生何意?”
那人笑道:“家中小儿将欲远行,吾恐其路上寒冷,着乡人山中行猎,却未获此物,正待去郭氏铺子看看。不如小哥将此物卖吾如何?”说完又急着说道:“两张兽皮吾出三千钱。”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张燕。
张燕被他这火热的眼神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卖给先生自是无妨,但适才所言,先生却不见疑,何不至郭氏一问?”
那人大声笑道:“哈哈哈…小兄弟果是妙人!自是信得过你等。”心中想着:“果然还是孩子话,哪有当面取证的道理,他即有此言,定然不虚。”
这时,就见那人刚才走出来的铺子里,又跑出来一个半大孩子,扑到那人身边拉了那人的手说道:“父亲笑什么?”
张燕打量了那个孩子一眼:身材好像只比自己矮了一点,四方脸,天庭饱满,眉清目秀,粉妆玉琢的小男孩,心到:“果然是父子啊,长的真像!”见那个孩子也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自己。
“此乃小儿,”那人说道:“小哥可随吾至柜上取钱。”说完又补充道:“吾乃城南赵庄人氏,赵正是也,此处乃本庄在城中的一处铺面,小哥可放心前往。”
张燕听那赵正如此说,看了一眼张诚,也知道安全还是无碍的,说道:“如此甚好。”
然后三人跟着赵正父子,向刚才那孩子跑出来的铺子里走去。
到了近前,张燕看到那铺子牌匾上写着:“赵记兵铺”,旁边张诚小声说道:“诚倒是在此买过些刀矛弩矢。”,张燕点点头,也不回言,直接跟着进了铺子里。
铺子里一进门正对着的也是一面大柜台,柜台后面墙上挂着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
赵正径自转到柜台后面去拿钱,那个孩子站在柜台转角处还是不断打量自己,也许年龄相当的缘故,眼神中倒是显得有点亲近。
张燕心到:“小爷的年纪,前世今生什么的加起来,可比你大多了。”
这时赵正走出柜台,手里托着一个木盘,放到柜台上,上面倒是没用布蒙,明晃晃的铜钱用麻绳穿着,三十吊整。张燕连忙示意木头,木头也不言语,上前从包裹里拿出两张兽皮,放在柜上,然后直接端起木盘往包裹里一倒,重新扎紧包裹往肩上一夸,又走回张燕身后。张燕心说:“这小子还真干脆。”
赵正看了木头一眼,赞许的点点头,说道:“小哥几位不知哪里人氏。”
张燕抬手告辞:“吾乃城北褚庄亲眷,张燕是也,今日幸会赵掌柜,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说完潇洒转身向门外走去,心里不禁为这句话感到有些好笑。
“云儿,代为父送客!”赵正也拱了拱手,吩咐那个小孩子道,心里琢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嗯,说的好。”
那个小孩子走出柜台,一直送到铺子门外,停步不走。
张燕回身向着这小正太点点头,大步离去。
走了大概里许,突然回过味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扭头看向张诚:“他适才说了什么?”
张诚边走边琢磨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嘿嘿嘿….,少主所言,果不寻常”突然被问,吓了一跳,忙道:“何人所言?没说什么啊!”
“就是那个赵正啊,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张燕急道,也顾不上吊书袋了。
“他没说什么啊,就是叫他儿子送客来,此言有何不妥?”张诚蒙圈中。
“他儿子何名?”
“嗯,他呼为云儿,想来应叫赵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