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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由来江湖多波涛

京城,玄武堂。

王振依旧带着斗笠,面前是玄武堂赵元彪和荆尚文二人。

王振道:“荆兄弟,你不是应该呆在桃花镇吗?”

荆尚文拱手道:“回禀总堂主,桃花镇那边出事了!”

原来,自从四年前从楚寒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在世后,十几年前率领伏虎帮狙杀楚江之事便在王振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依王振所想:若有朝一日被王念得知她爹不但是个太监,还是杀死她外公的凶手,伤心痛苦也还罢了,认不认他这个爹都是未知之数。

于是,王振便下定决心:决不能让女儿王念知道这个秘密。彼时,世上知道狙杀楚江之事的,不过王振、赵连江和墨战三人而已,而那赵连江因知道王振身世身份的秘密,从太医院院使外放到地方后不久,便已死于非命。因此,在王振看来,伏虎帮帮主墨战便成了唯一一个有可能泄露秘密之人。

可是,虽说王振入宫后不久便与伏虎帮断绝了消息来往,可在王振心中,却始终感怀墨战对他的知遇之恩,想当年王振初入伏虎帮,正是墨战力排众议,将他直接提拔为二当家。而彼时,王念和萧意二人已经来到洛阳并加入了白虎堂,在王振看来,如无意外,王念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墨战。

也是因此,即便杀死墨战对青白朱玄四堂而言易如反掌,王振却并未这么做,只是将玄武堂门下荆尚文安插到墨战身边,并嘱咐荆尚文:若有朝一日见到一男一女来找墨战,不要给墨战开口说话的机会,也不能伤害那一男一女。

如此过了三年有余,却始终无事发生,直至那晚萧意、单梦书找上门去。荆尚文见来找墨战的正是一男一女,心道“总堂主果然料事如神!”二话不说便从背后给了墨战一掌,就在他担心这一掌还不能让墨战永远闭嘴想要再下杀手时,已被萧意、单梦书二人阻住,荆尚文本就不敌二人,又想起王振曾有吩咐“不能伤害那一男一女”,便趁夜色溜之大吉。

荆尚文内力深厚,深知背后那一掌下去墨战绝无活命可能,便立即返回玄武堂向王振复命,至于墨战究竟有没有开口说话,他便不得而知了。

王振听荆尚文将那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闷哼了一声,手中的茶杯便被他捏成了粉末,开水、茶叶流得到处都是。

荆尚文还以为自己将事情办砸了,急忙跪地请罪。

王振却道:“荆兄弟,这里没你的事了,起来吧。赵堂主,去账上支一千两银子给荆兄弟。”

荆尚文听王振说完,才知自己不但无罪,还能有一千两白银的犒赏,顿时喜出望外,拜倒在地,道:“谢总堂主!谢总堂主!”这才喜孜孜退出厅外。

厅中只剩得王振、赵元彪二人。

王振道:“赵堂主,本座有事要你去办。”

赵元彪跪地道:“是,总堂主。”

王振道:“将堂上没有要紧事的弟兄都召回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这一男一女给我找出来。不过,你要记住,一根汗毛都不能掉。”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一挥掌,那锦帕便轻飘飘落在了赵元彪面前。

赵元彪一看,锦帕上绣的乃是一年轻女子,约莫及笄年华,生得花容月貌。这锦帕乃是白虎堂呈给王振的王念画像,王振思女心切,每日都要看上几遍,因此一直随身带着。

王振道:“这是那女子画像,你好生收着。”又将二人年纪、相貌等向赵元彪描述了一番。

赵元彪连连点头称是。

王振又道:“让王铸、谭英来见我。”

这王振御下虽然严厉,可每每提及众人时,却始终以堂主、兄弟相称。如今听王振直呼王铸、谭英之名,赵元彪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那一瞬间,四年前张淦三人的死状再度浮现在赵元彪的脑海中。

原来,这半年以来,白虎堂每每向王振禀报,都说王念仍在洛阳白虎堂经营着胭脂铺生意,萧意则被屏门扣在了恒山的翠屏峰上,王振因事务繁忙便一直信以为真。可适才听了荆尚文那番话,王振才知王念不但仍在萧意身边,还不知如何竟已一路追查到了墨战身上,若非荆尚文出手,兴许此刻王念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杀死她外公楚江的元凶了——这叫他如何能不雷霆震怒。

好不容易熬到总堂主离去,赵元彪急忙找来荆尚文,向他打听更多关于萧意、王念二人的情况。这荆尚文虽与二人正面交过手,可当时的情形一来天色已黑,二来事发突然,以至于除了那一男一女的年纪、身形尚能说个大概之外,荆尚文便再想不起更多细节。赵元彪一无所获,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那块锦帕一脸苦笑。

却说这日一早,萧意、单梦书醒来,眼见彼此都是形容憔悴,知道对方也是一夜未眠,不禁相视莞尔。

萧意道:“我们早些赶去京城,京城地广人多,那黑衣女子便不易找到我们了。我们还可联系在京城的师兄们帮忙打探这女子的身份来历。”

单梦书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下可好,还未找到杀你外公的仇人,咱们先被人盯上了。”

萧意无奈摇了摇头,二人并肩下楼,也不敢多逗留,只买了几个包子带作路上吃。出了客栈,依旧两人一马,匆匆奔京城方向而去,这一回,单梦书再无心情欣赏风景,日刚过午,便已来到了京城,萧意想起当年娘亲住在铁门胡同,便依旧在那附近寻店住下。

虽说发生了黑衣女子之事,可二人始终未忘记此行入京的真正目的乃是寻找玄武堂门人戚老三,再从戚老三身上顺藤摸瓜找到杀死外公、劫持娘亲、抢夺秘籍的幕后元凶。

如今,这戚老三已然失踪,要找此人,自然也只能从玄武堂入手,况且,按照萧意推断,这幕后元凶很可能便是玄武堂甚或是青白朱玄四堂的总堂主。只是,萧意曾是白虎堂门下,玄武堂众人就算不认识他的相貌,也该听过他的名字。如此一来,要打探戚老三的下落也只能相机行事,徐徐图之了。

就在此时,普渡寺中,墨羽正自悠悠醒转,她也未想到自己这一觉便睡到了午后,急忙起身去方丈室去找师父慧见。智远见她醒来,便去厨房给她热了一大碗粥。

没等墨羽开口,慧见便道:“如今那二人行踪不明,师父就算想帮也帮不了你。”

墨羽急道:“师父,我看他们一路往东,定是去往京城方向,墨羽……墨羽一定能想出办法找到他们。”

慧见点了点头,道:“既然羽儿一心要报仇,为师也不拦你。不过,为师劝诫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羽儿你务必查明真相再作打算,莫要杀错好人抱憾终身,我想那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杀死你爹,其中必有缘故。再者,如今你武功不及那二人,报仇之事,宜智取不宜力敌,这点上,羽儿只怕还强过师父,师父也没什么好提点你的。”

墨羽连连点头,道:“师父,墨羽知道。”

慧见又道:“这普渡寺虽只是座破庙,却也不能一日无方丈,为师就不能随你进京从旁相助,你一人在外一切都要小心。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墨羽点头又道:“墨羽知道。”一想到自己转眼便成了孤儿,如今就连师父也不能在身边,眼眶不禁又红了。

慧见上前轻轻抚了一下墨羽的额头,才道:“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羽儿不若先回家一趟,好生安葬了令尊。报仇之事,亦可从长计议。”

墨羽也想起自己一路追赶至此,竟连父亲丧事都给忘了,急忙点头,道:“墨羽知道,墨羽这就回桃花镇去。”

慧见点了点头,道:“去吧。为师也会为令尊多念几遍《地藏经》、《往生咒》的。”

墨羽叩首道:“多谢师父!”出了方丈室,正好遇到智远端了粥过来,墨羽早已腹空如鼓,一碗粥两口便喝了个底朝天,拱手谢过后,便匆匆下山去了。

安葬了父亲,过了头七,墨羽便脱去孝服,收拾些银两细软,奔京城方向去了。

墨羽久居乡野,这一进京,方知这外面的世界便如武学一般浩瀚无际,方知一直以来自己不过是坐井观星、管中窥豹。眼看这密密麻麻的亭台楼阁、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幼、林林总总的百宝万货,墨羽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好在天下的客栈大体相同,京城也不例外,不过是要价高些罢了。墨羽很快便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又胡乱吃了点东西,这才出门到处寻找了起来。

可这京城不比桃花镇,光是客栈就是几十上百家,街巷纵横阡陌更是不知几何,墨羽从午时一直找到天黑,不但毫无发现,还险些迷失了回客栈的路。

这一日,墨羽走进一间赌坊,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未发现可疑之人,正要转身退出,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妈的!出老千!给我拿下!”接着便听见乒乒乓乓、叫骂喊打之声此起彼伏、愈演愈烈了。墨羽一时好奇,回头一看,却见刚才还是热火朝天的大厅如今已是杀气腾腾,桌子椅子东倒西歪、牌九筛盅洒落一地。当中四人手握大刀,一边呼呼喝喝着“抓老千”,一边不住地往一名大汉身上招呼着,看情形,这四人应当就是赌保了。而那大汉看起来武功颇为不弱,在四把大刀的围堵之下依然穿梭自如,胜似闲庭信步。

在拜慧见为师前,墨羽也曾混迹赌坊,对于这种场面自然见怪不怪。况且,如今她一心扑在找寻杀父仇人上,哪里还有心情看热闹、管闲事,也就瞟了两眼,墨羽便转身推开帘子往外走去。

那名大汉戏弄四名赌保之时,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门的方向,随时打算夺门而出,恰好与回过头来的墨羽打了个照面,眼见这墨羽一身素衣衬得纤腰楚楚,一头秀发映得玉面皑皑,顿时色心大起,抛下追逐他的四名赌保便朝墨羽扑来。

墨羽听得风声,有意往一边避开,却没想到那大汉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便已落在了屁股上,接着便听到“哈哈”一声奸笑。墨羽一抬头,便见那大汉已跃出四五步远,正回头冲着墨羽淫笑道,“俏丫头,晚上来陪大爷?”一边说,还一边嗅着刚刚摸过墨羽屁股的手,形容猥琐不堪。

墨羽原本也是个女魔头,这几年拜慧见为师后才有所收敛,如今虎归山林头一遭便被人如此轻薄调戏,顿时怒不可遏。只见她银牙一咬、峨眉一蹙,人已冲了上去,一个起落,便落在了那大汉跟前,挥手就是一拳。

那大汉见墨羽一介弱女子,原本想着调戏一番占个便宜,哪里想到这墨羽武功竟然如此高明,瞬间便已来到自己面前,一个闪躲不及,脸上便中了一拳,顿时半边脸就失去了知觉。

大汉回过神来,抬腿便是一脚踢了过去,张开嘴本想骂一句,却只吐出两颗半红半黄的牙齿来。

墨羽身子往后一拧,躲过这一脚,化拳为掌,朝大汉左臂斩去。

大汉见势不妙,急忙收手往回,却还是慢了一步,被墨羽将四根手指齐齐捉住。只听得一阵“咯咯啦啦”,大汉吃痛,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低头一看,四根手指已软塌塌地挂在手掌上,竟是被墨羽尽数拧断了。

大汉这才察觉眼前这小美人不但武艺高强,而且手段狠辣,心中又悔又恨又慌。也是他有自知之明,吃如此大亏居然还能一声不吭,掉头便跃上一处屋檐,打算借助街巷溜之大吉。

还没等他落到屋檐上,屋檐上竟凭空出现一个人影,那人影也不搭话,挥手便是一掌。大汉人在空中,既躲不过也停不下,竟硬生生吃了这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大汉落回墨羽跟前,“哇”的一口鲜血,便一动不动了。饶是墨羽镇定,心脏也不禁一阵砰砰乱跳。

就在墨羽惊魂未定之时,屋檐上那人已落在了她面前,一身劲装,相貌儒雅,拱手对墨羽道:“在下来晚一步,让姑娘受惊了。”这人亲眼见墨羽被那大汉轻薄非礼,可这等丑事他自然不会道破,便以“受惊”二字一言以蔽之。

墨羽知他心思,拱手道:“无妨。”

那人接着道:“在下玄武堂常允正,负责看管这间如意赌坊。适才有事外出了片刻,便有宵小趁机在此闹事,若非姑娘及时出手相阻,只怕真要看着他扬长而去了。”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递在墨羽面前,又道,“姑娘若不嫌少,便请收下玄武堂这点小小心意,既作谢仪,也作赔罪。”

那大汉冲出来之时,赌坊内的赌客们也都一齐跟了出来,加上一群围观看热闹的群众,早将赌坊门口这一块围得水泄不通。众人见这常允正身手不凡、处事周全,顿时彩声一片。

这种花些小钱收买人心的手段,墨羽怎会看不出来,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这种形势下,若是一味推辞反倒令场上双方下不来台,于是,墨羽接过银子,拱手道:“常前辈办事敞亮,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常允正心道:这少女年不过十五六岁,不但武艺高强,还如此老于世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转身过来,对适才那四名赌保道:“将这人带回去,查查他什么来路,敢在我们如意赌坊闹事。”

墨羽见围观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便道:“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常允正待要说出那“慢走”二字,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眼前这姑娘一看便是江湖中人,又恰好十五六岁年纪,莫非便是总堂主要找的王念?只是为何只有她一人?

一念及此,常允正自然不想错过立功的机会,便上前一步,站到墨羽面前,拱手道:“姑娘,还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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