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宋庄虽说是个镇子,但其实不大,张淦一声呼啸,其余六人便纷纷围了过来。
张淦心道:若就这么丢下季广,回去总堂主问起来,只怕不好交代。便对六人道:“那秦关老儿把季广兄弟给伤了,大伙儿抱肩上,给季广兄弟报仇。”他未说秦关为什么伤人,可玄武堂向来都是只许我欺负别人,何时轮到被别人欺负。如今见自家兄弟被伤,六人自然义愤填膺,也不去寻根究底,只跟在张淦身后,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
秦关见张淦去而复返,身后还多了六人,知道来者不善,连忙叫楚寒等人先行躲开,可楚寒三人那肯舍他而去。
张淦等人一见秦关,张淦便喝道:“就是他!兄弟们,上!”
秦关毕竟久经沙场,知道这种形势下不能再留手,必须以雷霆之势扑杀敌人有生力量才是上上之策,冷笑一声道:“连小孩儿都要偷袭的人,居然也妄想秦某与你们为伍!”他此时尚不及去问萧意为何会与张淦等人打起来,只看到季广在背后偷袭萧意。
说话间,秦关从地上抽起一柄长枪,顺手将那季广从心口搠了个对穿,季广一声未哼便向阎王报了到。
张淦等人见秦关杀人不眨眼的狠劲丝毫不输他们,心中一阵乱颤,便输了几分气势。
秦关见势,提枪便向当先一人冲了过去。当年秦关之父秦川虽未将完整的“草木”卷尽数传给秦关,可这秦关也是学究天人,无师自通亦能领悟到“草木”卷武学的精髓,将其父传于他的几门兵器功夫举一反三,竟成就了今日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秦关。
这当先一人姓傅名博,乃是一名用刀高手。傅博见秦关来势汹汹,不敢硬撄其锋,挥刀震开秦关这一枪,忙侧身避开。只是刚才那一下,傅博便已感到虎口一阵发麻,心中暗惊:这秦老头好深厚的内力!
秦关却在心中暗叫一声可惜。原来,他手中这柄长枪本是拿来给萧意习武之用,无论分量、长度都只能发挥他三四成功力,否则,刚才那一下就算伤不到傅博,也能叫他短时间内提不起刀来。
张淦七人将秦关围在当中,秦关虽说武功高强,但这七人武功却也不弱。几个回合一过,秦关便落了下风。
萧意见势不妙,提剑在手,喝道:“外公,意儿过来帮你!”上前加入战圈。
张淦七人中,只有张淦见过萧意出手。其余六人见萧意乳臭未干,都不以为然,依旧全力围攻秦关,竟连正眼都不看萧意一下。
很快,他们就付出了代价。萧意出手便是一招“阳关三叠”,攻向秦关身后那人。这式“阳关三叠”初看并不出奇,可一剑将至,次剑又出,次剑未至,三剑又出,三剑便如同时使出一般浑然一体,却又可只攻敌人一处要害,但凡敌人不能以同样快的速度将三剑一一化解,便难免要中上一剑。
秦关身后那人听得风声,心中一惊。不过他毕竟身手不凡,当下也不回头,背手便是一剑,竟然不差分毫地接住了萧意的第一剑。似这般听风和使剑的本事,的确可教他引以为豪。只可惜,他只接住了第一剑,萧意的第二剑刺在了他的天宗穴附近,而第三剑则正中天宗穴。连中两剑的他顿感体内鲜血喷涌而出,偏生出血之处就是穴位所在,想要止血也无可能。慌乱之下,这人弃剑要逃,被秦关逮到机会一枪刺死在地。
其实,若不是此人大意之下不肯回头,以他的功力,要接萧意的这式“阳关三叠”并非不可能,何况,即便接不住,他也尽可退身避开,断不至于就这么惨死当场。
萧意两次出手,第一次险些砍断了季广的一条胳膊,第二次更是几乎凭一己之力便杀死一人,这般身手,叫张淦不由地暗暗心惊,这才猛地想起进村之时看到萧意在读的那本手抄秘籍:莫非这本秘籍大有来头?
场上形势却已不容他多想:萧意甫一下场,便配合秦关杀死一人,虽说是背后施剑,但足见萧意武功已入高手之列,玄武堂众人虽欺他还只是孩子,却也不免对他高看了几眼,在围攻秦关的同时又要提防萧意,顿时便给了秦关喘息之机。
秦关甚少看萧意习武,如今见萧意一剑出手便助自己击毙一人,心中大喜,高喊:“好意儿!”
萧意一招得手,又听得外公夸赞,原本还有些畏手畏脚的他此时也是全力施为,竟与一名玄武堂高手斗得不分上下。
张淦与四人仍在合击秦关,虽说仍占上风,却已占不到多大便宜了。
秦关心道“若不再斩杀他们一二人,再这样下去自己难免落败,而以这般人的所作所为,只怕意儿他们一个也不能幸免”,一念及此,秦关长枪一收,卖了个破绽,左拳却已暗藏于背后。
玄武堂一人果然中计,顺着秦关枪势便欺身上前,顿时便被秦关一拳打中心肺,人飞出一丈多远,眼看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
张淦虽久闻秦关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却没想到他拳脚功夫也是一样厉害,如今见己方又折损一人,心中又气又惊,朝当中一人道:“戚老三!”
唤作戚老三的这人一听堂主叫他,也是心领神会,只见他伸手从腰间皮囊中取出四支流星镖藏于手心,又随战团绕到秦关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四支流星镖朝秦关后颈、肋下、双腿疾驰而去。
萧意见状,忙喊:“外公,当心!”
秦关也已听到流星镖破空之声,可所有退让之路都被面前三人封死,竟是避无可避。秦关怒喝一声:“卑鄙!”俯身躲过攻向后颈和肋下的两支镖,手中长枪抖出三朵枪花,将面前一人刺倒在地。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攻向左腿的一镖划过裤腿,将裤子划出一道口子,所幸未伤及皮肉;可攻向右腿那支镖却正中大腿,顿时一阵酸麻涌来,秦关暗道:不好,这镖竟淬了毒!
那戚老三见秦关右腿有血溢出,知道秦关此时已然中毒,不由地得意起来,“哈!”一声奸笑,道:“堂主,这老不死中了我的‘追魂镖’,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张淦沉声道:“兄弟们,不要与他硬碰硬,拖住便可。”
秦关心知二人此言不虚,急忙封住右腿穴道,以免毒气攻心,喝道:“意儿,带妹妹和你娘走,不要回头!”说话间,飞身越出战圈,朝萧意面前那人攻去。
萧意面前那人久攻萧意不下,正感颜面无光,想要对萧意痛施杀手,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冰凉,接着便看见长枪箭头从前心穿出,鲜血沿着箭头落下,很快便呈喷涌之势。
秦关将长枪拔出,看也不看倒下的那人一眼,回身一枪荡开身后赶来相救的几人。
萧意眼睛一红,声带哭腔,道:“不,我要跟外公一起!”一边说,一边挥剑上前,缠住了戚老三,悲愤之下,手中剑却依然不失章法。那戚老三虽擅暗器,其他功夫也只是马马虎虎,顿时便招架不住,连退几步。
一旁紧张得说不出话也挪不动腿的楚寒、王念二人,并不知秦关此时已身中剧毒,眼见秦关爷孙联手连杀四人,还以为他二人已是稳操胜券,哪里还肯走。
张淦见又折损一人,大为懊恼,心道,“这些高手都是总堂主重金请来,如今一战便损失四人,总堂主怪罪下来,我如何担待得起?”忽又想到萧意身上那本秘籍,心中又道,“若这小子手中的秘籍果然是神功,我抢来献给总堂主,或可将功折罪。”
想到此处,张淦便唯恐萧意听了秦关之言,带着楚寒、王念就此离去。可他也知自己一时之间拿不下萧意,见不远处站着楚寒与王念,一条毒计涌上心头。只见他二话不说,撇下缠着秦关的两人,飞身便朝楚寒、王念二人那边掠了过去。
这王念习武之时虽不用心,但为了能与萧意演练招式,这些年也陆陆续续学了不少功夫,只是她一个小姑娘不敢下场与人厮杀而已,如今见张淦扑了过来,本能地并了双掌,一式“柳燕双飞”迎了上去,也是“草木”卷中的功夫。
张淦有萧意前车之鉴,见王念一招过来,也不敢轻敌,蓄力还了一掌。王念招式用老,左掌硬接了张淦一掌,右掌拍在了张淦左臂,奈何她功力不济,接不住张淦那一掌,“蹭蹭蹭”退后三步,还是摔倒在地。
张淦顾不上左臂吃痛,上前便左手勒住了楚寒玉颈,右手抵在楚寒后心处,此时只要他随便一只手发力,楚寒便要香消玉殒。
王念见楚寒被制,哭着喊道:“娘!”
与此同时,戚老三已被萧意逼得走投无路狼狈不堪,大腿上、胳膊上各中一剑,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服,正自暗暗叫苦。
秦关这头,虽然一条腿不能动,可他强提一口真气,拖着身子挺枪又杀一人,另外一人见势不妙,远远遁开,秦关一时之间倒也追他不上。
此时,忽听张淦一声暴喝:“不想她死的,都给我住手!”
秦关已经听到王念哭喊,回头来看,已见张淦擒了楚寒在手,不得不停下手来,站定原地。被他追的那人早已是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趁虚而入。
萧意也听到张淦喊“住手”,顿了一下。戚老三便趁机逃到张淦身边,此人功夫差强人意,轻功倒是不俗。
张淦此时站在楚寒身后,眼见楚寒玉颈如雪,又有女子特有的体香扑鼻而来,即便在如此险境之下竟也是情难自已。略一定神,张淦冲萧意喝道:“臭小子,不想你娘死,乖乖把你身上那本书交过来!”说罢,右手发力,楚寒吃痛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萧意和王念齐齐喊道:“娘!”
楚寒抱定必死之心,急切道:“意儿,不要管娘,快带妹妹走!”话刚落音,又是一声惨叫,自然是张淦在使坏。
萧意从怀中掏出“草木”卷,楚寒惊呼:“意儿,万万不可!你忘了师父怎么教你的?”
萧意眼含热泪,带着哭腔,道:“娘,师父若是遇到这种情形,也一定会舍书救娘的。”
张淦生怕萧意反悔,喝道:“快扔过来!不然我掐死你娘!”
萧意无奈,将“草木”卷扔了过去。张淦一把接住,单手翻了几页,确认无疑后,揣在了怀里。
萧意道:“书已给你,快放了我娘!”
张淦“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等我们安全了,自然放你娘走。”转头对戚老三两人道:“我们走!”
秦关、萧意都是恼怒至极,可眼下“草木”卷已在张淦手中,再无筹码可用,又怕张淦失手伤了楚寒,一个个定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张淦、戚老三他们押着楚寒离去。
萧意背着哭哭啼啼的王念,跟在秦关身后追了张淦等人几里路,眼见楚寒被推上马车,片刻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念哭得越发凄惨,萧意将她抱在胸口不住安慰。未等王念止住哭泣,这边秦关却又毒发,只见他鼻眼处不断有黑血渗出,吓得王念不敢再看。
秦关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沉声对萧意道:“意儿,仔细听清楚外公的话,先不要回家,躲起来等你娘回来。十天之后,如果你娘还没回来,就带妹妹离开这里,躲得越远越好。记住,不要去报官,也不要想着报仇。”
萧意终于忍不住,哭着道:“我不,我一定要杀了他们,给外公报仇!”
秦关说到这里,已是气喘如牛,歇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意儿如今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听外公的话,先保住小命,就算不为你,也为了你妹妹……”
王念听到这里,“嘤”的一声,将萧意抱得更紧了,口中道:“萧意哥哥,你要听外公的话。”
萧意这才点点头,秦关又嘱咐了他一番,终于忍不住,一口黑血喷出,便再无动静了。
萧意和王念伏在秦关身上大哭了起来,半晌才渐渐止住哭泣。二人将秦关葬在了家中后院,便依秦关临终前嘱托,从家中取出钱银,又收拾了几样细软,便远远藏了起来。
一连几日,除了官府捕快过来将五具玄武堂门人的尸体拖走了之外,便再无其他人经过此地。转眼到了第十一日头上,萧意按照秦关生前所说,要带王念离开此地。王念哪里肯走,不住地哭着喊着要娘亲,一直挨到日落时分,才依依不舍地跟在萧意身后,眼睛早已哭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