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出办法可以帮助太子,更想不出太子亡故后,宫中与朝野的形势会发生怎样出乎预料的变化?我只觉越来越焦虑,什么时候薄琰风醒来了,都没有在意。
晚间没有心情吃饭,我打发薄琰风早早用了晚膳,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给他拼凑各个童话故事。
哄着这傻子闭上眼睛之后,我抬头才发现明月已出云层,此刻天色虽未全黑,但也有些昏暗了。
“三皇子妃。”突然,名泉神色有些古怪地进屋,躬身站在我面前。
这小太监做了几日苦工,变得老实多了,我就不让忘忧宫中的人为难他,偶尔也让他传传话、顺顺东西什么的。
因名泉口齿伶俐,人又机警,得我活命之恩后存心报答,我用起来颇觉顺手,没想到他现在摆出一副奇怪的神情,倒让我有些费解了。
“你有何事禀报?”
“那个……奴婢以前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时,认得太子宫中的小章。他刚刚偷偷叫奴婢出去,说是,说是太子殿下约三皇子妃去秋阑宫叙话、赏月。”名泉见左右无人,终于回了话。
听着这小太监将嗓音压得最低,好不费力才传完话,我也有些意外。
“奴婢也笑他,莫不是吃饱了拿奴婢消遣?哪能传这样的话呢?这若传出去,宫里某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指不定把白的说成是黑的哪。可那小章就是像根棒子那样,杵着外面不走,说是等您回话,好向太子殿下交待。”
“你维护我的声誉,倒是很好。嗯,你告诉那小章,说我过一会儿就去。”
我思索了片刻,做出赴约的决定。
虽说太子相邀有些突兀,但我们正大光明地在秋阑宫中品茶、聊天,只当和上次一样是‘巧遇’;更何况双方都带着宫婢和内侍,我与太子又极少单独相处,想必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惹来话柄。
傅羽卿说太子只剩一年性命,我有些不忍拒绝他的要求。再加上我也想探探太子的想法与口气,好方便将来在宫中行事。
“奴婢这就去安排。”名泉退下不久,我就带上琴儿和金雯,顺便叫上传话后回来的小太监,一同来到了秋阑宫。
太子这次没有待在茶室里,而是坐在秋阑宫外面那片花林中的石凳上面。他身后果然远远地站着众多随从,更是让我放了心。
挥手也让我带来的人站在花林外,我走向太子,发现他跟前有一个圆形的小石桌,旁边还有一个鼓形的石凳。
“参见太子殿下。”
“月隐,坐。上次分别时,我不是说过,一家人,不必如此生疏的吗?”
“可是殿下,宫中的礼节不可废啊。”
“你叫三皇弟之时那么自然,真让人羡慕。”
我隐隐感到太子有些反常,但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因此便不接这话了。
太子似乎不想强迫我改口,他伸手替我倒了一杯酒,并向我举杯。
“太子殿下,当心饮酒伤身哪。”我只好拿起酒杯,与他遥遥相碰。
夜风拂过,我闻到极淡的酒香,明白杯中之物只是酒精度极低的果酒,或许大部分都是果子的汁液。可既然如此,像太子这样的身体,最好还是少饮为妙。
“人生在世,往往不能尽得如意。我明知即将不久于人世,那为何还要忌讳这么多?”
我垂下眼,猜出太子是得知恶耗之后,心绪不宁,故而言行有异。
“如今,我只求在剩下的日子里活得开心,不再受那病痛折磨。其余的事,我都不想过问了。”
“殿下,你放开心境是好的,但也不要自伤了身体。”
“我从出生那日起,就事事听从母后的安排,但我知道,母后其实更喜欢三皇弟。”
看来太子今晚是存心找人说说压在心里多年的话了,我有些同情眼前的男子。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至亲的家人还有相伴的妻子,都不关心他的生死。
这些人哪怕流露出在意,也仅仅是做做样子,或是期盼压榨太子那些可怜的精血,幻想能培育一名小皇孙。
太子地位举足轻重,身分无比尊贵,他却连一个讲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若勉强算上他此刻相信的我,也是因为当初我刻意亲近他,另有算计。
想到这里,我真的有些感慨和惭愧,所以抛下之前宁绕在心间的为难与犹豫,静心听太子倾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