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过花丛,走向忘忧宫。
刚刚,送走了傅羽卿,与好友的离别让我的心情很是低落。
可是太后与薄琰风目前都没事了,不喜欢权贵的傅羽卿自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了。我不能那么自私,一直依赖朋友却不给他想要的东西。
薄琰风这一回对待傅羽卿似乎变得大度多了,他知道我的好友视金银如粪土,便赐给傅羽卿皇家的粮牒,许他凭此物在国内各州省官衙的粮站领粮,或去大酒楼免费就餐。
这对以钻研医术,四海为家的傅羽卿极有帮助,所以他也没有推辞,大大咧咧地收下了。
如今太后也因我的关系捡回一条命,她自然不好意思立刻催促薄琰风纳妃;而我与薄琰风经过一次彻夜长谈,关系似乎也在慢慢好转。
可是至今为止,我还是没有允许薄琰风再碰我;而他一半是为了养伤,一半出于敬我,也没有强求。
我们就这样过了一段相当平淡,互不干扰,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各自都觉得有些无趣。
如今瞧不见像个平常人对待我的傅羽卿,听不见他的轻讽之语,我倒开始有些怀念这位朋友了。
转眼,薄琰风已经满面春风地来到我的眼前。
“怎么?你如此高兴……莫非是夷狄人退兵了?还是你在琴儿的相助下,找出前朝隐藏的大部分余党?”我在薄琰风开口前,先发话了。
“月隐就是月隐,果然是最了解朕的人。”薄琰风说着,上前握住了我手,使劲捏着。
“干嘛?”旁边还有名泉等人跟着,我微觉尴尬,想挣脱薄琰风的手,但眼角轻转,却发现此处似乎只有我与他两个人,之前跟着我们的宫人们都没有影。
那些家伙,识相得也太过分了吧?
“这段期间为了战事与剿清前朝遗留下来的人,朕都没能好好陪你。想想,也真是对不住了。”
我挣过不薄琰风的力气,也不讨厌此刻的感觉,便没有再动。只是听他说到前朝,我又相到了那个女人。
“你对秋惜云……”
“不管她接近朕的目的是什么,但朕相信当年她与朕相识,倒也不全是虚情假义。所以那时,朕对惜云付出的感情曾经深信不疑,误以为那种得不到的纠葛便是想要的东西;可是当年失去你,事后又想起月隐是如何待朕的之后,朕就明白了,最初感受到的并不是真正的爱。”
“如今她已不在了,你当然可以随便说了。”我嘴里这般说着,但再一次听到薄琰风曾经向我吐露的无数次剥白,心中禁不住有些愿意开始相信他了。
“无论如何,她出于维护族人的立场对付朕,也是在情理之中的;而朕也确实辜负了她,所以朕还是希望惜云能活着,然后遇见一个值得她放下仇恨与不快乐的人,从此平淡、幸福地过上一生。”
这估计很难。
因为秋惜云若然未死,以她刚烈深沉的性子,必定不会让薄琰风与我好过。而且我估计在她心目中,也很难在这世上找到超越薄琰风的男子了。
“月隐,难得我们就得一直说别人的事吗?”薄琰风严肃与微微带着伤感的语气突然一转,居然含有几分委屈与撒娇的意思,让我瞬间回想到多年以前,这家伙还是傻子的时候,只要向我有所要求就会摆出这副让人心软的可爱神情。
可是我如今的心境……
薄琰风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犹豫,他不再说话,松开手后又立刻将我温柔地拥进了他的臂间。或许他打算以此来向我证明,不用一再解释对我的深情与真意,只求我看他以后的态度与举动,才做出最后的判定。
我感到这个男人熟悉的温热气息包裹着我,他的心跳又瞬间加快,那跳动的不安与激动声响让我忍不住有些脸红,还有些骄傲。
这一刻,君临天下的薄琰风仍然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只是拥住了我就变得青涩与冲动。他明明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也没有对我软语温存,但他的气息与心跳声却让我感到呼吸紧迫,同样心跳加快,身体也似暖了起来。
我与他,还有将来吗?
胸口好疼,但这股疼痛让我感到踏实。
薄琰风却趁此将我抱着更紧,在我失神间,他拉着我坐在一块巨大有如床榻的洁净青石面上。
“月隐,朕说过,会还你一个孩子的吧?”
什么?莫非这个家伙大白天发情,居然想在这里就……
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最终决定,留不留下来,要不要和薄琰风重新开始,这个才老实了一段时间的臭家伙,竟然就想玩打野战?他可是皇帝啊!还要不要脸了?
思想开放的,究竟是现代人还是古代人哪?
我不及细想,在薄琰风温柔得好似腻出水来的求欢声中出手,撑住他向我逼近的脸,就欲发作。
然而这个男人火焰一般的气息却好像淹没了我的暴戾,就在我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面对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之时,我突然觉得胃部不适,张口就大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薄琰风自然再无****,他连忙一手好好地搂着我,另一手替我抚背顺气。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又感到一股恶心,禁不住再呕了一会儿。
“难道,月隐心中对朕的排斥,已到了这般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吗?”
听着薄琰风伤感的哀鸣,我很想对他解释,这次真的不关他的事,我没有觉得讨厌。可是心中不舒服,我暂时不想说话。
估计薄琰风见我脸色不好,他也不愿自怨自哀下去,慌忙宣了御医,并问我今早吃了什么。
“羽卿临走前,煎了药给我,说是我的身体还需要这副药才算完全生龙活虎了。”我歇了一会儿,皱眉回答后不久,御医院里大大小小的大夫便飞奔赶来了。
眼见这群老头子如临大敌的模样,我起初觉得好笑,但转眼见薄琰风紧锁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便知势利的他们如今知晓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生怕落下个诊治不力的罪名。
这似乎从另一面验证了薄琰风对我的情意,我心中又觉温暖,便没有再说话了。
首席御医再三把了脉,然后恭喜担忧之极的薄琰风,说是我有了身孕。
这一下,不仅惊到了薄琰风,也让我大感意外。
难道是几月前这家伙找到我的那一次泄愤般的放纵……我就中招了?
天哪,傅羽卿也把我的身体调养得太好了吧?
等等,既然傅羽卿给我服药,那就表示他已经诊出我再次怀上了孩子;聪明的他也料定我脸皮薄,有知道我与薄琰风之间那些恩怨过往的朋友在宫中,肯定不会再次与皇帝发生关系。
所以傅羽卿没有点破,仅在离开前给我开了安胎药。估计他动了什么手脚,在绝对不伤害我的前提下,让我反胃,小小地不舒爽一小会儿。
这原因嘛,自然是傅羽卿也料到了,他离开后不久,薄琰风必定会前来纠缠我。在要紧关头,我却突然大煞风景地呕吐,不仅让薄琰风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还带给薄琰风不小的打击,让傅羽卿最讨厌的皇帝误以为我厌恶其接近。
真是的,我不禁啼笑皆非,感叹怎么遇上这样一个损友?
薄琰风哪里知道我瞬间领悟的东西,他也很快想记我腹中的胎儿是如何得来的,转震惊为兴奋,连连搓着手,来回走动,脸上灿烂的笑容怎么也遏制不住。
我翻着白眼,让一群陪着皇帝发笑的大夫下去,并给了他们傅羽卿留下的安胎药方,让他们按着这方子为我保胎。交接之时,我这才看清了,方子上面果然圈掉了一味药,傅羽卿还在药方上特意叮咛,我日后再服安胎药时,不必加此药进去。
看着欣喜若狂的薄琰风,我严重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就打算利用孩子赖上我?我与他之间的角色,怎么又好像互换了?
明明,都是女人愿意怀上位高权重者的孩子,从而将男人套牢的啊。可我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皇帝陛下,却像捡了天大的便宜般,整张脸都在笑,他那直勾勾盯着我的灼灼目光,也让我止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我可不要这种买小送大的附加赠品!
“月隐,朕说过,会还给你一个孩子。”
这,绝对是个例外啊!
我咬着嘴唇看着薄琰风,微微感到有些不情不愿。
“不过……真是可惜了。你要好好保养身体,这以后的日子,让朕真的很寂寞啊。”
我忍不住伸手敲了敲薄琰风的头,正打算张口反驳,我还没有答应一定会留下来。他却突然又握住了手,放在唇边用力亲了亲。
其实,我并不坚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理性,可我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从不后悔。像当初爱上变傻的薄琰风,为他付出一切;遭遇背叛之后,我当时心灰意冷,不愿再提感情;直到如今的改变主意……
每一次,都是我自愿迈出那一步,尽管不能预测此时再次接受了薄琰风会换回怎样的结果,但是我现在很想去试一试。
有人曾经说过,相识、相伴、相聚、相守便是一种缘分和幸福;或许,眼前这个持握我手的男人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中的归宿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