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躯体，三人松了一口气。
步枪的破防能力足以有效杀伤三阶以内的任何丧尸。第一次遇见三阶丧尸的时候，卫灵就能初步得出这种结论。
疼痛只会让它们更加疯狂，除非对其造成不可修复性损伤，或者迫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卫灵没有急着返回，他想再遇见几只低阶的丧尸，这样就可以知道安雅进行必须要的训练。
等到太阳没入地平线，苍穹呈现出暗淡的宝蓝色，晚风已经透出些许凉意。
卫灵提议在野外过夜，遭到安雅的强烈反对。
“你是突然疯了吗？”
“你刚刚也都看到了，如果用突击步枪杀这些牲畜更加容易。所以……”
“不行！绝对不行！都听我的，好吧，这件事听我的，没得商量。”
“其实，在野外露营也挺有意思的。”仇雎插话道。
“喂！”安雅双手叉腰，“我得为你们两个小屁孩的安全考虑啊。”
卫灵和仇雎面面相觑，他本想对着安雅做个鬼脸，但最终放弃了。转头问仇雎：“附近有野味吗？”
“蝙蝠？”仇雎笑呵呵问道。
卫灵做了个恶心的姿势，“那玩意儿能是人吃的？我问的是梅花鹿或者兔子之类的。”
“怎么可能，方圆三公里之内，活着的生物都被枪声吓跑了。”
“那……还是吃牛肉罐头？”
“好。”仇雎表现得像个满怀期待的小女孩。
这个山坡的位置正好俯瞰整个海连城，如果有商队经过，能一眼就发现。卫灵并没有再提商队的事情。他只希望一切平安。
光线变得昏暗，却也能依稀辨认地形。卫灵给了她们两个头戴式强光手电，在安雅的带领下，三人在林子里寻找野菜和蘑菇。
结果一无所获。
黑黝黝的林子，阴风阵阵，吹得卫灵毛骨悚然。他也未必是真的怕黑，只是，不知道会从哪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咬人的丑八怪，想想确实挺吓人的。
恐怖的氛围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卫灵的心脏开始激动地跳动，轻微的响动声也能刺激到他的第六感，精神高度警惕下，后背的毛孔都开始迅速收缩。
“我们回去吧。”卫灵建议。
两个女生连连点头。
安雅走前，卫灵殿后。三人向着篝火明亮的帐篷走去。
仇雎在营地周围散了一圈特制的驱虫粉，凑近了闻，非常刺鼻。
卫灵拿出一大袋脱水蔬菜，煮了一锅杂菜汤。又放了一罐五香牛肉、一罐午餐肉、一罐红烧猪肉、一包咖喱。肉罐头都是净含量500g装。
卫灵照着安雅的装备，也给仇雎准备了一份。旅行包、餐盒、水壶、餐具、毛巾、肥皂、牙刷等等日用品，全是未拆封的。
仇雎坦然接受。
美餐一顿，三人非常奢侈地用矿泉水清洗了餐具。
卫灵又拿出水果罐头，种类繁多。
“那句话怎么说来这……隐藏的大佬。”仇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勉强活命。”卫灵眼眸中灵光一闪，表情严肃道：“我是个军人，我从不曾忘记自己的使命是保护人民免除灾难。”
安雅看着他，说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仇雎低着头，没有说话。手里的水果罐头也忘了吃，陷入沉默中。
晚上，三人轮流守夜。卫灵给她们一人一个精密电子指针表。表盘内有一个军徽，似乎是联合政府军颁发的节日纪念礼物。
空间里的时间流淌缓慢，但也不是停止不动。卫灵一直都没有搞明白，里外两种时间的关系。
三人对了一下表，秒针几乎是同时开始了又一圈的轮回。
大帐篷下，有两个小的野营帐篷，两个女生挤一个，卫灵单独用一个。
冷风阴嗖嗖的，四周寂静可怕。卫灵盯着那团不断跳动的火舌，不禁回忆起昔日的军旅生活。
他的人生，几乎是从步入军营的那一刻开始的。没有太多儿女情长，也没有什么叛逆躁动。心里面满满装着实打实的生活快感。
那一声爆炸产生的伤疤彻底留在了他心里。
自己必须要活下去，也必须保护好这两个女孩。
卫灵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下半夜，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卫灵向后瞥了一眼，安雅正襟危坐，盯着自己。
以为她是起夜，卫灵便没有多看。
安雅一步步靠过来，依着卫灵在火堆旁坐下，脑袋搭在他肩膀上。
“睡不着？我可没有洋娃娃。”
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篝火。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你呢。”
换班时间是2:00，晚上19:00休息，早晨7:00起床出发。
安雅挽着卫灵的左臂，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做了梦。”
卫灵渐渐感觉到不太对劲，不觉挺直了腰杆，以为她梦到了奇怪的事情。
“我梦到……”
眼泪是突然滚落下来的，话未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卫灵腾出左手，缓缓轻抚她后背，以示安慰。
“病毒爆发时，眼前全是丧尸。大人都逃走了，没有人来管我们。我牵着我弟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突然冲过来的丧尸抓住了他，我却一个人跑掉了。”
“我四处哭喊，求人去救救他。但是没有人回应我。等我再回去的时候……”
安雅没有接着往下说，声音哽咽。
“他被抓住时，不停地喊着‘姐姐、姐姐’，而我却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逃走了。留下他一个人承受疼痛和绝望。”
卫灵没有再多说什么，怕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唯有连同他们的那一份，努力活下去而已。”
…………
一个星期的时间，三人依旧在林子里练枪，直到天空变得阴沉，他们才收拾东西返回海连城。
无论是远观还是近看，这座城市俨然一个拥挤的贫民窟。食物匮乏，衣衫破旧，还要整天围绕着晒盐场折腾。
阴云压着头顶，不打雷不下雨，一个劲地刮风。落了几滴雨珠后，又飘走了。
下午，海水退潮之后，三人结伴走上沙滩。脚丫子陷进潮湿的海沙里，在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
军队里有武装泅渡和沙滩跑步的训练。但是和女生结伴来海滩，对卫灵而言是第一次。
可惜，他并没有体会出某些特殊的意韵。沙滩依旧是沙滩，海水也依旧是海水，远处的蓝天和大海相融，一道山脉在视野的边缘向外延伸。
本该到达海连城的商队迟迟没有消息，卫灵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估计是凶多吉少。
随后三天，仇雎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迷，有时一坐就是数个小时。噩耗，是最后一天传来的。
由于来海连的是其他商队，三人便一起下楼去打探情况。不过，对方似乎不认识仇雎。
卫灵用一根香烟成功和一个采购的人攀谈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的男人，仇雎颤颤巍巍问道：“他们人呢？”
“都死啦。来的路上遇见的，顺手就埋了，也算是入土为安吧。”
仇雎脚底一软，险些跌倒，是安雅扶住了她。
“说来也奇怪，他们队伍里面好像有一个感知型的人，竟然也会遭遇到埋伏。现在的‘蝗虫’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埋伏？”卫灵问。
男人点点头，“都是一枪毙命，似乎是远程狙杀的。”
“是我的错……”
“啊？”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
说完，卫灵给安雅使了个眼色，便告辞离开。
回到房间的仇雎一言不发，安雅像是在安慰小孩一般，将仇雎搂在怀里。没有哭声，气氛压抑得可怕。
卫灵的印象里，“蝗虫”是活跃在废土上的劫匪。病毒爆发后，监狱成了感染源最少的地方，各个地区不被接纳的黑帮势力便在监狱里苟延残喘。奸淫掳掠，以杀人取乐。
晚饭也没有吃，她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
卫灵走过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这不是你的错。你父亲离开前，就已经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我知道。”仇雎双目失焦，蒙了一层阴翳。
“我只是没法接受，我不想去相信这是真的。”她说。
卫灵不再说话，没人愿意接受自己最近亲的人突然就从自己生活的世界上消失了。可是生活在末世里的人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而且这样的戏份每天都在上演。
也许下一刻，不知道会从哪里射过来一颗子弹，轻易夺走她们两人的性命。比起那些吃人的怪物，人类确实太脆弱了。
“我睡不着。”
半夜，仇雎幽幽说了一声。
卫灵起身递给她半粒白色的药片，“安眠药。”
仇雎用矿泉水送服，安静地躺在床上，缓缓阖上眼睛。
是夜，明月朗朗，繁星璀璨。海风恬静，浪花一阵一阵拍打这岸边的礁石。
卫灵不敢睡得太沉，门口已经安上了电子报警装置，门缝稍微打开一点就会触发警报。
“呯、呯、呯。”
手枪的声音，卫灵眼中寒芒闪过，但是没有起身。
“抓小偷。”黑暗中，呼喊声此起彼伏。
安雅动了动身子，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嘘。”卫灵做了个禁音的手势，“没问题，安心睡吧。”
两个女生睡一张床，卫灵单独睡一张床。安雅侧身看了看沉入梦乡的仇雎，重新躺了下去。
…………
经过几天的修整，仇雎勉强恢复了精神状态。
正当卫灵准备启程前往食品厂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找向导，没人愿意去废土。
找地图，末世中，地图的价位比突击步枪还要高，越是详细的地图价格越高。海连城也不像金陵那样，可供参考的资料几乎无处可寻。
卫灵和仇雎说了这件事，想看看她的商旅经验能不能帮上忙。但是，对方沉吟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
“难道只能盲猜，摸过去吗？”
“我们可以去废土上找找看，路边的报刊亭里面一般都有本地的旅游杂志。”安雅提议。
“病毒爆发以前，整个海连市的总人口有八百多万。我们会遇到什么，很难说得清。”仇雎淡淡说。
“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等下去。查清楚原来的身世，就去寻找能够解决这个末世的方法。”卫灵说。
旭日从海平线下冉冉升起，明亮的金色阳光射进屋内。即使实在逆境之中，人的意志也不会被打倒。相信自己，并且坚信希望，未来，就不会是一片黑暗。
与其徒然等待死亡，不如期待明天，砥砺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