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两旁略过的修士越来越多,意味着距离天衍宗也越来越近了。秦岩也不由得四处张望,这般热闹景象和老瞎子口中的凡人赶集市有七八层相似了。
随着愈发清晰的嘈杂声,飞舟落在了一处山腰,脚下与头顶的山体尽皆埋藏在浓浓的白雾中,只往山脚下隐约有一条崎岖险径,此处明显是天衍宗临时开辟出来的,一眼望去约莫有十里方圆,此刻却被老老少少,形形色色的修士完全占据,至少得有数千人了,如此多的修士聚集一处,秦岩当真第一次见。
一处大石上,十来个境界明显不低的修士,各自轮流着取出一些物件互通有无,竟是办起了个小小的拍卖会,千奇百怪的法器,符篆,功法,丹药,不知名的材料等到,但凡有点身家的修士都忍不住竞价起来。
老秦头面对眼前景象,轻微感慨一声,就没有心思再看,珍而重之地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暗暗念了几句咒语,单手结印,“疾”,令牌无风自动,悬于空中,一缕奇光带着莫名信息没入空中……
秦岩见此神色微微一动,没有言语,忽地瞥见几个蓬头垢面,满身污秽的凡人出现在山脚那条小路的尽头,其周围的修士纷纷掩口鼻而去,想是些修仙坊市中没有背景的凡人,为了进入上宗的机缘不知付出了何等代价,历经艰苦才来到此处,尚不知能否得宗门收纳。
众人虽一脸嫌恶,却没人敢动手驱逐,君不见山上浓雾滚滚,如龙虎般咆哮,直欲择人而噬,一看便是极厉害的禁止阵法,天衍宗尚且给凡人留下一条路,无关人等怎敢横加干涉?
秦岩一直关注着那场颇为盛大的拍卖会,偶尔也会关注一下角落边的凡人,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有十数人了成功‘登顶’,男女都有,但是年纪都不算大;其中一人蹲在路口往山下张望,每看到有人影于浓雾中浮现,拳头便紧紧握住,却又总是失望的松开。
约莫又过了盏茶功夫,山腰前浓雾猛地向内收缩,渐渐归笼,隐隐露出一角,阵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仿佛踏在众人的心脏之上,整个山腰平地顿时一片寂静,只余下这脚步声。
秦岩定睛一看,先是一只素手,周围百米的雾气皆汇聚于其掌心的一颗宝珠,想必是那开启阵法的法器了。
浓雾尽去,现出玉手的主人,身形高挑,一身素色衣裙,长发系在腰间,容貌并不如何出众,却带有一股难言的威势。其信手一挥,收起宝珠的同时,一阵从天而降的威压,让前方正在肆意打量的修士心头再次一紧,忙低下头颅,拱手见礼:
“见过上宗真人!”
果然,这位看着弱不禁风的女子,已是筑基真人的修为,秦岩暗叹一声,这女子给他的感觉比南山坊市里万宝阁的大掌柜给人的压力还要大些。
只见其目光轻扫,站定后道,
“吾乃天衍宗核心弟子穆心凰,此次升仙大会由本真负责,还请诸位配合。参加入宗选拔者上前,其余人等且退去一边,勿要喧哗!”
话语落地,其身后两侧陆续走出百余人,开始登记造册,同时负责检测资质;须知凡人身具灵根者,百不存一,灵根资质上等者更是万中无一;似天衍宗这等大宗门非上等灵根资质不得入内门,似秦岩这般的‘关系户’委实不多。
老秦头拉着秦岩走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这位穆真人当真是雷厉风行,颇有上位者的气势,其在天衍宗一众核心弟子中的排名想必也绝不会低。
天衍宗外门弟子皆为中下等灵根资质,上等资质者可直入内门,若再能入了门中灵根相仿的嫡系筑基甚至结丹前辈眼中,收来做个传承衣钵的弟子,便是核心弟子的身份,真可谓一步登天了;只可惜上等灵根可遇而不可求。
仙缘难求,天衍宗却给所有人都留有一份可能,下等灵根资质者可在外门修炼十年,修为达练气后期者可入内门,否则只能沦为杂役弟子,或者离开宗门;无灵根资质的凡人则以杂役弟子身份同样可以修炼十年,不过修炼的却是炼体功法,十年后,达到宗门要求者可为宗门力士或道兵,不达要求者一律驱逐。
大会进行的有条不紊,偶尔爆发出阵阵惊呼声,却是那难得天地宠儿-上等的灵根资质者,这等天资不凡之辈,都被单独牵引至一地,由穆心凰亲自确认灵根资质,传达至掌门真人处,授予内门弟子身份,羡煞旁人。
作为引路人,穆心凰自是与这些仙苗结下一份人情,核心弟子之间的竞争可谓无处不在。
出乎意料的是,先前那些狼狈不堪的凡人中竟有一位身具上等灵根资质,可直入内门作为宗门种子培养,经过数次检测竟是少有的金火双灵根资质,且金属灵根独占八成,已是接近天灵根的资质,整个天衍宗数千年来天灵根弟子怕是也不出双十之数了;而此人正是那个一直在路口等待的少年,只是此时其依然孤身一人。
突然,先前平静下来的浓雾再次翻滚,倏而,一缕剑光穿越而出,落在穆心凰身侧,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双手抱拳。
“见过穆师叔”
“你既已是筑基真人,叫我一声师姐便是,师弟此来何为?”
穆心凰回了一礼,面色不变。
“天狼奉师命,接引小师弟入门!”
穆心凰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诧异,一闪而逝,
“如此,师弟自便,只是须登记造册之后,方可进入宗门。”
“师弟省得。”
自这位真人出现后,老秦头手中的令牌就开始嗡嗡争鸣,好似受到莫名的牵引,直欲破空而去,老秦头握紧令牌,心中激荡不平,那位真人的弟子竟然也是位真人?莫非其已然成道宗师不成?
想起那位当年的风范,却是大有可能。
天狼真人直接御气而行,道袍翻滚,落在老秦头身前,周身气势骤然一缩,没有丝毫外泄,显然对这一境界已然掌握,收发由心。
老秦头不敢怠慢,拉着秦岩上前见礼,
“见过前辈真人”
秦岩跟着谨慎一礼,没有出声,尚未弄清这天狼真人身份,却是不能随便称呼。
“秦老,不必多礼”
天狼真人回了一礼,伸手接过令牌,略一打量后收进怀里。
“师尊曾传令与我,见到您需以前辈之礼相待,这位便是秦师弟?”
秦岩往前挪动一小步,嘿,这可是位真人师兄!
“秦岩见过师兄”
老秦心头略微舒了口气,看这天狼真人的做派光明正大,语气和善,想必秦岩进了宗门当有所庇护,不至于被一些‘前辈’欺负了去。
“我离开宗门多年,不曾想玄云真人的弟子都已经这般境界了”
老秦头略作试探,打探他人修为底细,实在是桩得罪人的事,可要是不问问清楚,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我名仇天,是师尊座下唯一弟子,此次接引师弟入门,同时也会替师傅挑选几名记名弟子,以后我们这一脉,练气一辈且看尔等了。”
仇天仿佛不解真意,随口掩了几句。
秦岩看着这位真人师兄的同时,天狼真人也在细细打量这位师弟,不知这位师弟和师尊常挂在嘴边的天才师伯有几分相似。
这位大师兄话语间虽然和气,秦岩却能感受到兵铁肃杀的气息,仿佛在压制自身,给他人一种如剑悬顶之感。
“秦老,师命在身,秦岩便由我先带走了,待他修炼有成,自是可以随时下山。”
仇天温声道,随手扔出一支小剑,迎风涨到两米见长。
“这是自然,岩儿初入宗门,还需,呃,道友多多教诲。”
老秦头又是一礼,摸了摸秦岩的脑袋,摆了摆手,祭起飞舟便洒然离去了,秦岩鼻子一酸,微微低头。
“师弟勿要伤心,只需勤加修炼,山门却不是那断龙石;与我先登记宗门谱牒吧”
仇天将秦岩带到穆心凰身前,原来宗门内门及核心弟子录入是由这位女真人亲自负责的。
简单测过灵根资质后,只见穆心凰神色恭敬,十分肃穆地打开一幅丝质材料的金帛,在记录内门弟子处,玄云峰一脉写下“秦岩”二字;其余详尽信息却是要记录在玄云峰一脉金册了。
“恭喜秦岩师弟了,玄云峰一脉无有弱者,你当向你天狼师兄看齐。”
这位穆师姐勉励道,语气间毫无感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秦岩连连称是,心里却苦笑不已,这穆师姐丝毫不提自己的灵根资质,又说什么‘玄云峰一脉无有弱者’,这明显是不看好自己啊;
好在,自家师兄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屑的神色,还是自家师兄好,秦岩不得不自我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