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光阴,一晃而逝。临近天衍宗开山门选拔弟子的大日子,靠近整个天衍山脉南部都沸腾起来了,原本闲散的坊市逐渐变得拥挤,大都是些稚嫩的陌生面孔,趁着难得的外出机会,摆脱了长辈的束缚,在坊间四处游逛,实是给路边的摊贩们抓了不少冤大头。
“来来来,看一看啊,刚从天衍山脉深处古修洞府出土的法宝碎片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难得一见百年份的黄精,人参呦,拿去炼丹,至少也是个中品丹哩!”
“大宗门的符篆,种类齐全,威力更胜寻常三分!”
“上古补天门基础练气秘诀大甩卖了,十块低阶灵石一份!”
……
秦岩一路从人山人海中挤出来,回头鄙视的瞥了眼摆摊的生意人们,想当初第一次来坊市,可没少给这些家伙忽悠,如今轮到这些个山上的贵人们了,秦岩不无恶趣味地想到这群公子小姐们回到家发现‘真相’时羞怒难当的模样,一定很有趣了。
穿过最热闹的坊市中心,秦岩径直来到了东北角一处门可罗雀的小铺子,简单和掌柜的招呼一声,秦岩递过去一张单子,好嘛,上边密密麻麻的罗列着各类妖兽精血,符纸,丹砂以及一些妖兽皮毛。
掌柜的也不多言语,熟练地开始取货,打包。秦岩走出店门时,背上多了个不大不小包裹,没有修为,却是连最普通的储物袋也用不了。
一路上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且不提他一个半点修为也无的凡人,没半点油水,只说修仙界的禁忌便是不许修士对凡人出手,起码明面上没人敢违反,毕竟即便是魔道宗门也是要在凡人之中挑选山门弟子的。
再者,天衍宗开山门在即,除了各处坊市加强巡逻守卫,天衍宗本宗的执法队亦是全面发动起来,这种关键时刻绝不容许有人捣乱,出了事,死些散修甚至是世家门派弟子事小,丢了宗门颜面事大!
秦岩回到小院时,看见爷爷已经沐浴更衣,正在焚香祷告,于是静静走到一旁安心等待,距离天衍宗开山门还有半个月,虎子哥已经被老刘叔带回去了,应该有不少事情要交代,再准备些在宗门里安身立命的本钱,正如秦岩爷爷现在做的。
不知何时,老秦头已经开启了小院周围布置的示警法阵,
“岩儿,接下来的半个月我要闭关制符,你已经是一层炼体士了,这段时间要把精力放在你屋子里的那些书上,上边好些东西都是宗门里学不到的,比如那些散修的修炼,斗法心得,这些能让你在修炼一途走的更稳妥些!”
老秦头完成了焚香仪式,坐在石凳上开始检查秦岩带回的材料。
“您放心,那些书我都记着呢,也就是您的那本符法和制符心得我看不太懂”,秦岩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制符天赋,那些个古篆字符他看着就头晕目眩,更别说临摹了。
“哈哈,你个小兔崽子急什么,我的那本符法可不是大路货,你还未开始修行,灵识蒙昧,如何看的懂这些暗合道法真意的符文?那些大路货就够你记了”
难得有机会挤兑秦岩,老秦头心情颇佳,这娃儿修炼天赋且不提,脑子真个好使。
老秦头闭关,秦岩平日除了更换灵石并无其他要事,于是就只能呆在院子里,用模型摆弄阵法。
自知制符一道暂时无法入门,秦岩早早就把精力放在了阵法一道,最熟悉的莫过于‘护村大阵’厚土阵了,虽然碍于修为无法练习禁制,炼制阵旗,但是他把收集到的所有阵法的阵基材料,炼制方法,禁制手印以及布阵方位都牢牢记在心中,只待有了修为,便可以尝试练阵。
期间,有一件意外之喜,或许也是为了凑热闹,秦岩的一个老朋友难得又回村了。
是个混不吝的老瞎子,练气三四层的境界,除了喝酒没啥大能耐,据说在坊市里兜售假功法给人赶了出来,后来就一边在村子欠些酒钱,一边又去凡人城市算命说书挣点酒钱,秦岩各路‘仙人’见的多了,难免对那凡人市井倍感新奇,虽然坊市周围凡人不少,但是和老瞎子嘴里的江湖比起来实在少了许多味道。
起初,秦岩以为老瞎子是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去‘凡间’讨生活,后来却发现世间江湖市井如此的引人入胜,兴许凡人老瞎子比仙人老瞎子活的自在逍遥。
于是每次老瞎子回村打点灵酒,还点酒钱,也不忘来找秦岩分享些江湖故事,比如哪些记忆中的江湖名门破败了,哪些小门小派突然崛起了,去年的武林盟主大会哪个又胜出了,老瞎子眉飞色舞,临了又叹惜着哪国闹了旱灾,人皆易子而食;某个大侠英雄迟暮,连带着家小都没落个好下场;拎着秦岩孝敬的好酒,狠狠灌他几口,权当是些不合口味的佐酒菜了;老瞎子心中装满故事,脸上不无落寞。
如此,十五日匆匆而去,老瞎子揣着酒葫芦早些天就钻回凡人街巷了,一葫芦秦岩爷爷窖藏的老酒,秦岩目送他离开,也不知老瞎子还能折腾几个来回,回来也再找不到个听客了吧,很多故事怕是再难接续了。
是夜,老秦头出关,疲倦面容掩不住精光四溢的双目,
“岩儿,成了!”
老秦头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叠符篆,上边朱红的丹砂字迹仿佛未干,闪烁着一丝危险的血光。
“这些个符篆可不比那些大路货,凭我如今的制符造诣也只有二三成的把握”,
老秦头急切的给秦岩讲述每种符篆的名称及作用。
看着老秦头鬓边多出的几缕白发,秦岩声音哽咽,双目渐湿;
“爷爷,孙儿不孝,这一去再也不能在您跟前伺候了!”
秦岩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老秦头一愣,有些颤抖的双手虚扶着,眼睛起了些浑浊。
“好,好,好,咱有个好孙儿!先起来,我与你说些宗门正经的事。”
两人就着昏暗的灯光坐下,气氛有些许凝重。
“其实宗门修士与散修最大的区别在于规矩,在宗门里,门规大于一切,为了维持门派的威严与团结,任何人都不得与门规对抗,至于私下里的勾当却是更胜散修,所以宗门里最可怕的是那些有权势却喜欢做生意的人,这种人往往面善心黑,吃人不吐骨头,说来可笑,宗门里最少不了这种人!修行路上更少不了要与他们常打交道。”
老秦头吮笑一声,似乎想起了不少‘老朋友’。
“最重要的是,对你而言,天衍宗并非绝对的安全,你爹到底得罪过多少人估计他自己都记不清,虽说都过去了十年时间,但是你要明白时间并不能抹除一切,比如仇恨,经过时间的发酵或许更加刻骨。
当然了,在宗门内,你只要循规蹈矩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宗门处事也会保持相对的公平,另外,别忘了你的师父,他如今至少也该是筑基后期的大真人了。”
想到这位秦岩老爹的小师弟,老秦头缓缓舒了口气,想当年那也是位修道种子,只是天赋风采稍逊秦峰一筹,秦岩老爹对这位小师弟可谓亦师亦友,两者亲如一体,所以秦峰丝毫不担心的把儿子托付给这位师弟。
秦岩听得仔细,倒是没想到自己将来的师父却是自家人,不过秦岩并没有因此心生懈怠,听爷爷说他最喜欢老爹的一句话是:想要赢得尊重,必须用实力说话!
在散修圈子里混迹多年的秦岩深以为然,只是他那老爹锋芒毕露,不知收敛,最终伤人伤己。
“好了,你且回去休息吧,明日寅时出发,我需要调理内息,回复些法力。”
老秦头打断秦岩的沉思,当断且断。
秦岩回到房间,有些期待,迷茫和不舍,也有些害怕。
老秦头一早就被兴冲冲的秦岩拉出了屋子,仔细一瞧,嘿,这小兔崽子哪还有半点的担心,一副期待已久,跃跃欲试的表情。想想也是,这么多年那些个练气功法只能看不能修练,怕是把这小子憋坏了。
桌上,端放着两碗白粥,和一碟咸菜,平日里老秦头除了弄些低阶的兽肉给秦岩滋养身体,就只吃这些清淡的食物,辟谷丹只留在闭关时用。
老秦头小口的品尝着小菜,不慌不忙,倒是给秦岩急得不行,三两口吞下稀粥,就一直盯着院门外,说好的寅时呢,老刘叔和虎子哥咋还没来?
“刘大修士”走的是炼体的路子,练气修为不足以御器飞行,所以爷爷就约好时间,带着他们一起。
南山村离着天衍宗门也就不到千里的路程,以老秦头的修为,估摸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而天衍宗的升仙大会选拔弟子会持续整整七天。
秦岩趴在石桌上,保持脖子向外边伸着的姿势,直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秦岩一跃而起,打开院门,迎着两人进来,只见虎子一身崭新的兽皮大氅,衬托之下,相比以往的憨厚老实,竟多了几分难言的霸气,虎子见秦岩上下打量自己,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有些羞赧,这身行头实在是太亮眼了些。
虎子在这边练了几个月的拳,已是十分熟悉了,倒是‘刘大修士’有些拘束,毕竟老秦头是练气九层的修士,在散修里边是真正的‘高人’了。
一行人来到村口,秦岩拍了拍‘护村神兽’的龟壳,小爷不在,你可要尽职尽责啊。
忽的一阵疾风卷来,秦岩抬头望去,只见头顶缓缓飘过一阵‘黑点’,细细一看,原来是群御剑而过的的散修,修为不高动静倒不小,这已经是今晨路过的第七批修士了,看方向一准是往天衍宗去的,为了路上安全,散修们大多结队而行,颇有些声势。
老秦头往天上瞥了眼,信手一抖,一艘飞舟落在边上,长不过五米,只两米来宽,首尾尖细,舟篷上插着三杆小旗,通体由一颗灵木凿刻而成,却是赶路的利器。
秦岩最后看了眼村子,径直钻进飞舟了。虎子倒是没啥挂念,只好奇地四下打量着飞舟,对于走炼体路子的虎子来说,法器可是个稀罕物件。
立在船首的爷爷,双手快速捏出数个印决打在阵旗上,嗡嗡嗡,伴随着一阵轻微抖动,飞舟慢慢升空,稍稍调整方向后,朝着天边激射而去。秦岩把手揣进怀里,紧紧捏着一个储物袋,细细回想着爷爷的嘱咐,开始考虑进宗后需要注意的事宜。
‘刘大修士’在一边拉着自家犊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叮嘱着,虎子也一如既往地认真听着,至于最后能记得几分就难说了。老秦头回头看了看两个孩子,修仙路上道险且长,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