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高智吩咐几名家丁去归置行李,呷了一口茶,向陆陨道:“松临城出了这等变故,任谁都想不到,你娘以后就留在这里了,你可有何打算?”陆陨答道:“我现在本领卑微,想去大陆上游历一下,长长见识,多学些技艺。”祝高智沉思片刻,正要说话,一个蓝衫老者走进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白衣老者。
几人慌忙站起身来向那蓝衫老者行礼,祝萍憔悴的容颜显现出几分不安,“父亲……”忙又转头向陆陨道:“陨儿,快来拜见你外公!”祝天庭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母子二人一眼。祝高智圆场道:“萍儿,去后院看看母亲吧。”祝萍行了一礼便出门了。
祝天庭看了一下门口,祝高智会意,上前就要关门。祝烽转头望向陆陨,“你一个外人,还在这里干什么?!”祝高智轻斥道:“烽儿,不得无礼!”眼角余光瞥见祝天庭神色间颇有些不耐,转向陆陨道:“陨儿,你也去见见你外婆吧。”陆陨点点头,起身出门赶上祝萍。
两人见了祝萍的母亲,没说几句话,母女二人便抱在一起哭作一团。陆陨深吸一口气,强行按下心中的悲伤,除了祝高智,祝家其余男子对他母子二人都十分冷落和轻视,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出软弱来。陆陨退到外间,坐在圆凳上喝着茶水,忽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魂力量从他身上扫过。
陆陨心神一动,待那灵魂力量离开后,悄悄透出一丝灵魂力量尾随而去。两股灵魂力量一前一后来到陆陨刚才离开的正厅,这股灵魂力量正是来自先前那白衣人,他神色从容,“家主放心,那小家伙安心喝茶呢,并没有耍花招。”
祝高勋道:“冯师,他不会发现你的探察吧?”此人正是祝家首席炼金术士冯紫矜。冯紫矜脸色颇有得色,“炼金术士每提升一级,灵魂力量的强度和灵敏度都会得到巨大提升,从炼金士到炼金师更是质的区别,他绝不对发现。”
说着无心,听者留意,祝烽脸上划过一抹尴尬神色,刚到天鼎炼金学院时,他已经是一名低级炼金士,陆陨尚未入门,现在陆陨已经毕业,他却依然在学院修行。
只是众人都不知道陆陨另有奇遇,现在的实力和冯紫矜一样都是低级炼金师,而且他身怀幽冥鬼火,灵魂要凝练许多,此番跟踪不但瞒过了冯紫矜,实力已经达到五级圣战罗的祝天庭也是毫无察觉。
祝天庭轻轻点了点头,“你叔父有消息传回来吗?”祝高智叹了一口气,“上官院长不太好说话,叔父已经把利弊给他反复讲了多次,但他始终不表态,叔父说再想想办法。”祝天庭冷哼一声,“这老东西只会打自己的小算盘,唇亡齿寒,我祝家完了,下一步就该你剑芒学院了。想学人家欧中临玩儿明哲保身,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千焰学城的背景。”
祝高智恭声道:“父亲这次暗访可有收获?”祝天庭放下茶盏,“不知为何,皇室实力似乎有了不小的提升,这次以雷霆手段将福家连根拔起,也震慑住了权素州的其他势力。”祝高智上前将茶盏斟满,“隆家可有动向?”祝天庭轻哼一声,“基本可以确定已经投靠皇室了,现在我们祝家腹背受敌,形势不容乐观。”
冯紫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短短两个月,先是收编了四大战士学院中的天罡学院,又屠灭了权素州第二大家族,木家胃口不小啊,中庭州是困不住他们了。”祝高勋气哼哼的道:“还不是因为当年萍儿不懂事,不顾和隆家的婚约,跟着那乡巴佬跑了,使我们祝家颜面尽失。这些年来因为隆家使绊子,家族生意颇受影响就不说了。若是两家联姻,现在铁板一块,又岂是皇室轻易敢动的……”
他尚未说完,祝天庭已是打断道:“罢了,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烽儿,你近来学业怎样,可有突破迹象?”祝烽垂首道:“孩儿每日勤加修炼,须臾不敢放松,只是尚未有晋级征兆。”祝天庭点点头,“少则几月,多则三两年,我们祝家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你不可放松大意,争取早日毕业为家族效力。”祝烽忙点头称是。
几人正说话间,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两人推门走进屋来,前面的蓝衫老者正是祝天庭的弟弟祝天穹,后面跟着一个黑发青年,正是祝高智的长子祝炎。祝天穹寻张椅子坐下,“我办事不力,好话歹话说尽了,那老匹夫始终不松口。”祝天庭安慰道:“不怪你,上官洪剑目光短浅,难以谋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祝炎恭声道:“爷爷,我刚才从成叔那里过来,我们临近权素州的两处坊市被捣毁了,怀疑是隆家干的。”祝炎口中的“成叔”是祝天穹的长子祝高成,为人持重,颇受祝天庭倚重。
祝天庭双眼微眯,“这便要动手了么?”祝高勋站起身来,“欺人太甚,我这就带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说着便要出门。祝天庭斥道:“回来,毛毛躁躁,难成大器!”
祝高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气呼呼的坐回椅子上,忽然眼珠一动,“父亲,我有一个主意。当年萍儿悔婚一事,隆家一直耿耿于怀,我们不如给他们个台阶下,把那小杂种交给他们,就算不能解除恩怨,也能暂缓局势。”
他话音刚落,祝高智急道:“父亲,万万不可!一来皇室獠牙已露,此事已难善了,眼下怎能示敌以弱,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二来说到底陆陨是萍儿的骨肉,是您的亲外孙,用他性命换取家族片刻安宁十分不妥;再者说来,陆陨年方十六便已达到高级炼金士,此等天赋,莫说木灵帝国,便是放眼整个战元大陆,怕也是凤毛麟角,此时正逢他陆家遭难,若是施以恩惠,将来或可成为家族一大助力。”
祝高勋冷哼一声,“我看大哥你现在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烽儿也已达到了中级炼金士,晋级可期,家族事业,何必倚仗外人。”他此番言语说完,祝高智脸色不变,冯紫矜却是颇有些不快,轻轻哼了一声。
祝烽眼珠一转,恭声道:“爷爷,孩儿忽然想到一计。陆陨确实天赋非凡,颇受院长青睐,他离校时还受聘为学院的客座导师,可算半个天鼎炼金学院的人。我们不如来一招借刀杀人,做个局把天鼎炼金学院拖进来。若能用他性命解了家族危局,也算是祝……姑姑为当年的过错做一些补偿。”
祝烽此计不可谓不歹毒,但确有成功可能。祝高智见祝天庭神情间似乎有些松动,急忙道:“父亲……”话未说完,已被祝天穹打断,“智儿,你做事向来稳重,只是有些妇人之仁。若家族能够平安度过此劫,便是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牺牲,别说那个陆家来的小子。”
说罢又转向祝天庭,“大哥,我看此计可行,不如我们安排一下。”祝天庭沉吟片刻,点点头,“好,具体如何实施还需细细商议,晚上把成儿叫过来。先把那小子安置在别处监视起来,我总感觉让他住在家里有些不妥。”
见众人散了,陆陨悄悄撤回灵魂力量。没过多久,一个家丁过来请他,陆陨跟着家丁来到一间偏房,祝高智和祝炎正在其中。陆陨上前行礼,“舅父”。祝高智摆手道:“不必多礼,这是你表哥祝炎。”
两人相认后,祝高智道:“陨儿,陆家遭此惊变,你娘状态很不好,你就先别急走了。按照家族规矩,外戚不能住本宅,我在城中给你安排了一个住处,现在天色将晚,我们这便过去吧。”
陆陨点头称是,祝高智父子和陆陨同乘一辆兽车,在车厢里叙些闲话。兽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深巷里的僻静小院,祝高智留下几个家丁侍奉,便带着祝炎离开了。陆陨神情一动,一丝灵魂力量透出附在祝炎身上。
祝炎在兽车上坐定,不解道:“父亲,爷爷刚才已经明确态度了,您为何还要冒着被责备的风险替陆陨说话?”祝高智叹一口气,“你姑姑虽然当年执拗,但也委实命苦,陆陨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再者说来,我为他说话,也不光是为他,更是为你我二人。烽儿灵魂天赋绝佳,一个高等级的炼金术士对家族意义深远,他日等他成长起来,纵使我是嫡长子,怕也难以接管家族。此节你叔父定然也能想到,他早已对家族继承人之位跃跃欲试。眼下陆陨却是变数,他天赋比烽儿强,若是能为我所用,必然不利于你叔父的夺嫡计划,是以他父子二人将陆陨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祝炎眼中流露出怀疑神色,“叔父会想这么多吗?”祝高智摇头苦笑,“你不要被他的表象蒙蔽了,我可是与他一同长大的,你叔父这人粗中有细,若论阴狠,更是胜过家族旁人。我看烽儿颇有他的风格,虽是骨肉兄弟,不可不防。”祝炎点头道:“孩儿受教了……”两人渐渐行远,陆陨的灵魂力量难以维系,不得已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