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陨终于为彩枫报了仇,虽是几日几夜没有休息,仍是精神亢奋,操纵着飞斗一路疾行,黎明时分便到达了松临城。
已经没有松临城了。
脚下是满目疮痍,墙壁纷纷干裂歪倒,龟裂的大地如遍布蛛网一般,树木草丛都已枯萎,往日熙熙攘攘的城镇一个人影都没有,如同死气沉沉的墓地一般。陆陨心下大惊,急忙向家中疾驰而去。
陆陨刚刚飞进院落,一个蓝色身影已是腾空而起,向他直扑过来。陆陨见那人招式凌厉,直取自己颈项,匆忙间抽出青锋,直刺而出。刀至半途,陆陨手腕便被死死擒住,他正要发动灵魂技,脖颈又被紧紧掐住,顿时一阵晕眩。
陆陨被那人拖着从半空栽落下来,又有几个蓝色身影围拢上来,他大惊之下正思考脱身之计,祝萍已是从房间里奔了出来,“陨儿,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你爹他……呜呜呜……”祝萍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陆陨心乱如麻,“娘,到底怎么了,松临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爹他们呢?”
祝萍哭成一个泪人,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中,陆陨才明白怎么回事。几个月前,忽然大地一片震颤,紧接着天空便变了颜色,大片的翠绿色光华在松临城各处纷纷向松山后涌去。等一切恢复如初,城外看到这副奇景的人壮着胆子进入松临城,城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所有人都变成了枯骨。陆陨陡闻噩耗,瘫坐在地,双目中泪水泉涌而出,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祝萍本自伤心,见陆陨这副模样,更是难过,抱住他,两个人哭作一团。
哭了半晌,陆陨已是嗓音嘶哑,双目红肿,他望着祝萍憔悴枯槁的容颜,“娘,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又是怎么躲过一劫的?”祝萍低泣道:“那几日我正好去了你外公家,等回来时已经发生了这般变故,事情经过我也是听旁人讲的。州主曾派人来调查过,也没有得出明确结果,只是怀疑是旱魃作怪。”
陆陨早便隐约知道祝萍娘家对她的婚事颇为不满,这些年来都未与陆家有过来往,只是隔几年接祝萍过去住段时间,至于她娘家在哪里是什么来头,陆陨一概不知。陆陨曾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旱魃的介绍,它非人非兽,属于精怪妖魔一类,发作之时,水源枯竭,草木凋零,但并没有具体描述。
陆陨心中烦乱,正坐在地上想着心事,那蓝衫人踢了他一脚,“我派人去天鼎炼金学院找你,他们说你已经毕业了,你真的达到高级炼金士了?”陆陨抬头望了他一眼,见那人神情倨傲,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当即转过头去不理他。那蓝衫人正要发怒,祝萍慌忙擦掉眼泪圆场道:“陨儿,这是你二舅父。”
原来这人正是祝萍的二哥祝高勋。陆陨微微点头,也不称呼,“我是低级炼金师。”祝高勋大怒,“小子,你耍我!”正要发作,瞥见祝萍哀求眼神,当即冷哼一声,走到一边去了。
陆陨脸色灰白,呆坐半晌,“娘,爹……他们在哪里?”祝萍神色黯然,“你二舅父安排人把他们葬在祖坟营地了。”陆陨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祝萍赶忙跟了出去,祝高勋也带着几个随从跟了过去。
陆陨来到祖坟营地,只见那里新添了一个坟头,坟旁并没有墓碑之类,“娘,为什么只有一个坟墓?”祝萍嗫嚅片刻,并没有说出话来,祝高勋不耐道:“我把他们一块烧了埋了,若不是看在萍儿面子上,便是这一个坑我也不会挖!”
陆陨双目怒光闪动,盯着祝高勋。祝高勋见他目光如鹰如虎,凶猛而锐利,心中不自觉的一凛,旋即大怒,“小杂种,你找死么?!”
祝高勋话音刚落,便觉一股无形波动迅速袭来,直接侵入他天灵。陆陨在祝高勋身躯微微晃动的同时,已是拔身而起,手中青锋向他胸膛疾刺而去。几名随从见陆陨暴起发难,呼喊着向他包夹而来,众人刚有所动作,祝高勋已是断喝一声:“闪开!”说罢探手握住陆陨手腕,一切一撮,将他肘关节卸脱开来。陆陨闷哼一声,头顶聚满战元,卯足力气向祝高勋小腹狠狠撞去。祝高勋冷哼一声,“找死!”举掌向陆陨天灵怒拍而去。
眼看陆陨要被祝高勋毙于掌下,祝萍合身扑在陆陨身上,哭喊道:“二哥,我知道这些年来家族对我颇多怨怼,你要实在气不过就杀了我吧,不要再为难陨儿!”祝高勋收回手掌,怒哼一声,一脚踢开陆陨,“真是搞不懂你当年是怎么想的,隆家与我祝家门当户对,隆启又是嫡长子,早晚要掌管家族,你却一意孤行,跟着那混小子来到这穷乡僻壤!”
陆陨将关节复位,在坟前磕了几个头,站起身来向山后走去,“娘,我去山后看看。”祝高勋冷哼道:“我早看过了,什么都没有。”陆陨脚步一顿,似是回应,又像自言自语,“应该有东西的。”祝高勋冷笑一声,“故弄玄虚。”转头向祝萍道:“萍儿,你人也见了,赶紧收拾下东西,我们回家,我在这鬼地方呆够了。”
陆陨来到松山之后,大片的竹林都已干枯衰亡,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麟姗幽幽的声音从玄戒中传出,“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娘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多照顾一下她的情绪……”陆陨神情萧索,轻轻点了点头,指着前方道:“姐姐,你看这里原先有一个三丈方圆的洞,现在没有了。原先还以为是当年你和凤鸣大战引发了地质变动,如今看来不是。”
麟姗道:“你意思是这场浩劫跟那个洞有关系?”陆陨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满山的草木都死光了,地质却没有什么变动,唯独这个洞消失了,未免太凑巧了些。姐姐,你了解旱魃吗?”麟姗沉默半晌,“我所知不多,只知它是一种实力强悍的妖魔,发作之时水源枯竭,草木凋零。不过族中典籍应该有记载,你送我回族吧,到时候查阅一下。”
陆陨已是知道麒麟族在极北之地揽星城,距松临城足有几十万里,况且麒麟族是最骄傲的神兽种族,让麟姗以这个姿态回去,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这也是她之前坚持炼制好身躯再返回族中的重要原因。
陆陨心头涌起一股感动,思索半晌,终是摇了摇头,“姐姐,若是你族中没有相关记载,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等安顿好我娘,我打算去一趟千焰学城。”千焰学城,战元大陆炼金术士的圣地,也是大陆顶尖势力之一,聚集了大批大陆上最优秀的炼金术士,城内收藏的典籍浩如烟海,如果那里没有旱魃的详细记载,那整个战元大陆都很难有了。
麟姗如何不知陆陨心中所想,“学城内的典籍,除了内部人员,便只有交好的大势力可以借阅。而想要加入学城,首要条件便是实力必须达到高级炼金师,你才刚达到低级炼金师境界,星陨诀修炼快的优势也大打折扣,我们还是回揽星城吧。”陆陨摇摇头,麟姗知道他极有主见,凡事宁肯委屈自己也不麻烦别人,也就不再多说。
陆陨回到家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在祝高勋的不断催促下上路了。众人乘坐一架铁铸灵鹰,祝家的一名炼金术士和陆陨轮流操控,赶路也快了很多,几日功夫便出了罗曼州,在天成州狭长的疆域里快速飞行。一路无话,陆陨默默的将当年离家时祝萍交给他的玄戒放在她手心,祝萍眼圈又红了,将玄戒紧紧的捧在心口,祝高勋厌恶的看了一眼,别过头去。
从祝高勋的表现,以及祝家有自己的家族炼金术士,陆陨就已猜到祝家便是那个天成州第一家族,只是没想到刚下铁铸灵鹰便遇到了祝烽,他垂手站立一旁,恭声道:“父亲,你回来了。”
祝高勋“嗯”了一声,“你怎么在家?”祝烽道:“东院每年都有年假,我休假回来看看。”祝高勋眉头一皱,“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抓紧修炼,争取早日毕业为家族效力。”祝烽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神色,点头道:“父亲教训的是。”
祝烽自始至终也没有看祝萍和陆陨一眼,陆陨也懒得搭理他,跟着众人进入正厅。一个中年人站起身来,神色关切,“萍儿回来啦,这就是陆陨吧,来,坐!”祝萍向陆陨道:“陨儿,这是你大舅父。”此人正是祝萍的大哥,祝家家主祝天庭的长子祝高智。
祝高智与祝高勋面容有六七分相似,但脸上少了几分戾气,陆陨向前行礼,“陆陨见过舅父。”祝高智虚扶一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人死不能复生,你们娘俩都要节哀,凡事还是要向前看。我听说你已经从天鼎炼金学院毕业了,青年俊杰啊!”陆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舅父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