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蛇长得可真小。”罗未央探出一根手指似要碰班黄眼镜蛇的头,却见班黄眼镜蛇猛然转头,血色的眼眸里竟映射出厉色,愣是把罗未央吓得怔住,不知所措地连连向后退。
季如雪轻柔地摸了摸着盘缠在她手腕上的班黄眼镜蛇,漫不经心地抬眼瞟一眼面色惨白的罗未央。
幸亏没丢,要是活生生错过这般有价值的班黄眼镜蛇,她定会后悔莫及。
大概是季如雪不屑的眼神使罗未央又壮起胆,试探着上前干笑两声,却不敢再靠近班黄眼镜蛇,只喏喏地指指漆黑的夜空:“你们看,天色已晚,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休息?”
齐渊不愿搭理他,他反倒自顾自地嚷嚷起来:“我们都累了,不如就凑合在这里过一晚!”
季如雪不赞成地摇头。这里临近水源,少不了有毒虫出没。
她迈步要从罗未央的身侧绕开,却被他一挡挡去了去路,罗未央像是愣头青地一股脑道:“别走!我们若是还要找休息的地方,岂不费时费力?何况这里有水源,又便于取水。”
齐渊错身隔在两人之间,小鸡一般地拎起稍矮他半个头的罗未央就往水塘边丢。
“我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你,你怎么这样呢!”罗未央狼狈地爬起身,纶巾微散,裤脚湿了水,正一滴一滴地滴着水,他怒目嗔视,眼珠瞪得圆大。
齐渊冷看他一眼,如野兽般犀利的眼眸酝酿着怒气,冰冷得能骇人。
“聒噪!”他的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来,寒气四溢。
季如雪在齐渊身后挤眉弄眼地示意罗未央不要出声。
齐渊不赶他走已是存有善心,万不可再激怒他。
齐渊转身顺势牵起季如雪的手,不顾还在拧裤腿的罗未央就走。季如雪被齐渊突如其来的行为所惊吓,下意识地张开口,最终还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罗未央想喝住齐渊,可齐渊越走越快,他立即慌忙起身,嘴里叫喝着匆匆追向走远的两人。
深夜的森林里阴森寒冷,三人越走越偏僻,稀疏的丛林逐渐密集,空气中的湿气粘稠,何况是在阴风谷中,常年浓雾如迷阵,鲜少有人能不迷失在其中。
咯吱咯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出,听着甚是渗人。
“我们这是走到什么地方了?不要再走了,这里看起来很危险!”罗未央胆怯地紧跟在季如雪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衣裳,直到被齐渊的厉目所震慑才侥幸松开。
走在最前面的齐渊举着火把围绕四周转,看清楚环境才道:“前面有山洞。”
树梢上有磨损的痕迹,表明先前有人在这里砍柴生火。季如雪不由得对齐渊的缜密刮目相看。
“你又不是神人,你怎么知道前面有山洞?不走!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罗未央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索性坐在地上,双臂环胸,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
可他却是个没骨气的,被齐渊狠狠踢了一脚屁股,又重新跟着齐渊走,一路上嘴里都不满地嘀咕:“居然敢踢我屁股!你算老几,凭什么任何事情都要管我!”
季如雪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心里早已对罗未央不耐烦,便在罗未央身上轻点两下。
还在滔滔不绝的罗未央蓦然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顿时胯下了脸,哭丧着向季如雪比划。
“是山洞!”齐渊拨开树枝,眼前是一座有山洞的小山崖。
本还垂头丧气的罗未央来了精神,兴匆匆地越过齐渊独自攀上了山崖,一下就没了影。
季如雪虽懂医却不会武,正对着山崖发愁,却被齐渊一把抓紧季如雪,手臂一环就撞入了齐渊的胸膛,她静静地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眨眼的功夫就上了山崖。
季如雪朝齐渊点头感谢,一回头就看到罗未央一张在火焰中煞白的脸。
罗未央死死地盯着季如雪看,像是中了邪,微缩的瞳孔里写满了恐惧。
季如雪先是一愣,看着他蠕动着嘴唇似乎要说什么,立即解开了他的穴道。
“这里有死人!”罗未央的惨叫惊扰到在栖息的乌鸦,腾飞而起的乌鸦亦用嘶鸣在宣泄着恼怒。罗未央的身子抖若筛糠,哭喊道:“都说不要进来,你们怎么不相信我的话!”
他所谓的死人其实早已化为白骨,山洞里也并没有血腥味,尚能休息一晚。
季如雪本就无畏死人,她找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瞟了眼洞口外死活不肯再进来的罗未央。
齐渊生好火,从包袱里取出一席草席铺在地上:“今晚就只能委屈你睡草席了。”
睡草席已是最好的待遇。季如雪朝齐渊莞尔一笑,用唇语道:“你睡哪里?”
“今晚我来看夜,你们好些休息,明早好早起赶路。”齐渊将散落在地上的白骨推在一起,运起一股内力把白骨烧成灰烬,又对罗未央道,“你不进来?”
罗未央裹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寒风之中,倔强地连头也不肯回。
他一介书生哪里见过森森白骨,被惊吓到也是正常。季如雪摇摇头,就着草席躺了下来。
今天虽累,可是她没有丝毫困意,瞪着双眼望着山洞顶发呆。
她现在带着的两个人,一个失忆,一个身份不明,放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可是若是一回国就由他们自生自灭,她心里又是过意不去的。
这样想着,季如雪更是精神,也不再躺着,走出山洞和两人坐在外面吹风。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齐渊解下披风披在季如雪的身上。
罗未央同样没睡着,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安安分分地没有再乱说话。
季如雪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道:“我睡不着,出来和你们说说话。”
她在用心写,但是字还是歪歪扭扭得难看,齐渊从鼻翼里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嘲:“若是到了硕国,我一定要监督你把字练好,省得丢我的脸。”
季如雪气得一瞪眼。她怎么就丢他的脸了!她好歹也是北武国的公主!
“打算出去以后去哪里?”
“难道我不是跟着你走吗?”齐渊理所当然地发问,像要赖着季如雪不肯走。
季如雪一阵犯难。她总不好把一个陌生的男人带回皇宫里,所以她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恢复齐渊的记忆。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齐渊能短时间恢复记忆的几率几乎为零。
而且他的身体已经对她的药物产生了抗体,她的药快要抑制不住他的发作时的暴躁了。
季如雪继续写道:“罗未央,你从哪里来,还回去吗?”
罗未央抬眼看一眼季如雪,又失落地垂下眼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硕国?”
“恐怕不行。”季如雪刚下笔就后悔了,她连忙擦掉,却还是被罗未央看到,只能婉约地写道,“其实我也并知我该去何处,若是到了硕国,还是自行其路吧。”
罗未央闷闷地应一声,便没有了声响,一时间,周围恢复了幽静,只有树叶窸窣声。
“我是孤儿,想凭借本事考取功名,最后却落得个名落孙山,早是个无家可归之人。”
他所说的话反倒让季如雪于心不忍,但她明白,唯有硬心肠才能换得来日的重逢。
罗未央落魄的身影在深夜里显得极为单薄,他轻叹,翻身休憩。
季如雪觉得心口堵得慌。罗未央明明只是她半途中偶遇的过路人,她却报以善心。
“这不是你的错。”齐渊像是有特异功能一样能看透季如雪心里所想,“再不睡就天亮了。”
季如雪宛然一笑,若清泉的眸里没有困意。齐渊一挑眉,屈身抖开披风,抖落一夜寒气:“既然你不困,我便带你在这附近找些粮食。”
季如雪放不下罗未央,齐渊冷瞥一眼转眼就熟睡了的罗未央道:“放他一人又不会死。”
虽然齐渊有意克制,但季如雪还是能感受到齐渊对罗未央的不待见。罗未央确实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可她觉得还不至于像齐渊这般反感他,何况心里的打算使她对罗未央满怀愧疚。
“你以后也离他远点,他不比表面上的简单,这是我的直觉。”
季如雪前世身为现代人,对直觉是深表不疑的。
她现在回想过来,罗未央的出现的确可疑。偌大的森林里,怎么他偏偏就遇到他们?
倘若只是一次可称为偶遇,再一次就不仅仅是巧合这般简单了。
“嘘,有猎物!”走在季如雪跟前的齐渊迅速藏在一棵枯树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难道她是哑巴的事情在齐渊看来就这样没有地位吗?季如雪哭笑不得,来不及看猎物,跟随齐渊躲在树后,这才看清楚了他们等来的猎物。一只苏门雪狐。
苏门雪狐是不可多得的佳肴,传闻生在森林最深处,只有觅食时才会出现,其肉肉质鲜美,入喉即化,宛若口含薄雪。苏门雪狐修为不高,可胜在拥有灵性,难以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