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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期,周天子势微,诸侯共主的地位,已经名存实亡。
诸侯国之间相互攻伐,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精彩,本书由宋国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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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宋公和九年
一架马车由国都“睢阳”西城门驶出,一路疾驰,横穿数县,直奔与郑国的交境。
马夫把手中的鞭子,抽的噼啪乱响,马车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剧烈摇晃的车厢里,坐着一对锦衣华服的公子,皆是俊美模样,脸上却具是愁容。
这两位公子不是旁人,乃是当今宋国国君的两个儿子:公子冯,公子勃。
“父王病重,为什么要把咱们送往郑国?”
公子勃不过十三岁年纪,脸上还带有些许稚气,神色有些惊慌地望着他兄长。
公子冯时年十八岁,性子要沉稳一些,不时用手指掀起窗帘的一角,偷偷往车后望去。
“先王,也就是咱们的伯父,临终前没把王位传给他儿子‘与夷’,而是传给了咱们父王。
如今父王病重,为报兄恩,打算把国君之位,传回给堂兄与夷。”
公子冯拍拍兄弟的头,故作轻松地冲他一笑。
公子勃挠挠头,又问:“我还是不懂,这和咱们要去郑国有什么关系?”
“与夷堂兄,没有先王和父王的气量,他继位后恐怕容不下咱们兄弟俩。”
公子冯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身为长子,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当然也会生出一些想法。
可是对于父王的安排,他也只能无奈接受。
“嗖!”
一道利箭破空声,随后便听到车厢外马夫一声惨叫,摔下马车的声音。
马车瞬间失去控制,车厢严重倾向一侧,差点翻倒在地。
“哎呦,兄长!”
猝不及防的变故,公子勃一个没坐稳,脑袋撞在了车厢上,慌乱中死死抱住兄长胳膊。
“果然还是来了!”
公子冯瞬间猜到外边发生了什么,把弟弟推到车厢的暗板下,嘱咐他不许出来。
而后,他奋力爬出车厢,抓住在空中飘荡的缰绳,将马车再次控制住。
“驾!”
公子冯驾着马车,狂奔起来,眼角余光瞥到身后有一队兵马,杀气腾腾地追来。
追兵全都蒙面黑衣,背弓箭挎长刀,手执长矛,自不必多说,肯定是堂兄与夷派来的人。
“父王还在,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下杀手!”
公子冯一咬牙,没想到堂兄做的这么绝情。
“嗖!嗖!嗖嗖!”
一连串箭矢从身后射来,他都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
追兵的马蹄声更近了,公子冯死死盯着前方的边境线。
只要能过了这道线,他兄弟俩的性命就能得救。
打头的追兵已经赶到,手中长矛横刺过来,公子冯赶紧一甩手中长鞭。
长鞭缠住矛头,二人力气不相上下,一时间拉扯起来。
追兵中又赶上一人,弯弓搭箭对准了公子冯的头,冷冷说了句:“对不住了,大公子!”
利箭化作一道寒芒,公子冯赶紧松手,往马车上一仰,堪堪让过这根夺命的利箭。
马车离边境线还有几十丈远,这边的打斗声,已经吸引到了对面郑国守军的注意。
郑国守军训练有素地在边境摆下阵,将领是个黑塔般的汉子,他抬手搭凉棚,朝这边望过来。
“在下是宋公之子,子冯!望将军容我等过境!”
眨眼间,马车离边境还有十来丈,却突然一顿,任凭马匹如何用力,死活前进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冯虎目圆睁,回头一看,原来追兵们用绳索捆住了车厢,正在往回拽。
“咱们弃车!快!”
公子冯当机立断钻进车厢,一把拽出公子勃,麻利地跳下马车,护着弟弟往前跑。
耳边马蹄声大作,根根长矛从背后刺过来,公子冯一把推出公子勃,喊了声:“快跑!”
公子冯回身双臂一晃,将刺过来的长矛全部揽在两腋下,随后便觉得脚下一空,被追兵们用矛挑到了半空。
不等下一波杀招到,公子冯手臂一松,顺着其中一根矛,滑到矛主人的马上。
“下去!”
公子冯劈掌将那人打下马去,双腿一用力,胯下马嘶鸣一声,向边境飞跑起来。
沿途正好追上公子勃,公子冯探手将弟弟抓起来,终于过了边境,被郑国守军团团围住。
后面的追兵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位公子,过了边境,进入郑国境内。
郑国守将神情玩味地,看看面前狼狈的二位敌国公子,再看看不愿离去的追兵。
“众军士听令!再有胆敢越过边境一步者,格杀勿论!”
“遵命!”
众军士齐声回答,矛头纷纷指向对面的追兵们,严阵以待。
追兵们眼看已无完成任务的可能,只得调转马头,回去复命。
“多谢将军,我兄弟二人想当面向郑公拜谢。”
公子冯将公子勃护在身后,对守将拱手见礼,言行得体地谢到。
“哈哈,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守将咧嘴一笑,黝黑的脸庞上,露出洁白的大牙,心中窃喜,这等好事怎么就落在了他头上。
敌国长公子来投,日后对敌国是一个莫大的杀手锏,交与主公,可算大功一件!
“二位公子可是宋国来的贵客,我这就派人护送二位去见郑公。”
美滋滋的守将,一挥蒲扇大的手掌,说了句:“二位公子,请随我来。”
公子冯拉着弟弟走出几步,骤然停下转身回望宋国,心中念了一句:“与夷堂兄,今日之事,他日我一定向你讨个公道!”
……
同年八月,宋公薨,谥号穆,后世称宋穆公。
与夷继位为宋君,却没有按照“天子七月不葬,诸侯五月不葬”的规矩,在腊月,便草草将宋穆公下葬了。
刚安葬宋穆公,新君与夷便联合卫、鲁、陈、蔡,五国兵马联合压境,要求郑国交出公子冯。
郑国当时的国主,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郑庄公,一生战役无败绩,断然拒绝交人,亲率大军前去迎敌。
——
郑国、京地
京地繁华富庶,人口众多,是郑国第一大城,即便是国都“新郑”都比不上。
“滚开!滚开!不知死活的东西!”
街头传来响亮的马蹄声,还混杂着粗鲁的呵斥声。
一队骑兵在大街上肆意驰骋,对街上的商贩和百姓视若无物。
等这队骑兵过去,道路两旁的摊位被撞翻,留下一片狼藉。
不幸被波及到的妇孺,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
“老人家,刚才过去的是什么人?如此蛮横?”
一位裹着青色头巾的年轻人,搀扶起倒地的贩梨老者,望着兵马离去的方向问。
老者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打量这位英气十足的年轻人一眼,问到:“你是外乡来的?”
“嗯。”
年轻人点点头,解释说:“这不,边境又要打仗了,我为避战祸,逃到了这里。”
老者边拾起地上的梨子,放进背后的筐里,边发愁地说:“年年打仗,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惜,这里不久也要打仗了。”
年轻人帮老者拾起几只,问到:“老人家,京地离边境还远,宋国是打不到这里的。”
“唉!自打国君的亲兄弟—太叔段被封到这里,他就不断招兵买马,修筑城墙。
喏,刚才过去的就是他的府兵,平日根本不把老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如今,国君带兵去了边境,国内守军空虚,恐怕太叔段要起兵……
咳咳!不说了不说了,差点把脑袋说掉了。”
老者弓着身子,背着箩筐慢慢走去。
年轻人站在原地,一对虎目中闪烁几下光芒,转身不紧不慢地向北走去。
这个年轻人正是战争的起因——公子冯。
半年过去了,他英俊的相貌中,多了些凌厉的气质,腰板更为挺拔。
他在京地的一条条街道中穿行,丝毫没有外乡人的陌生样子,最后在一座阔气的府邸处停下。
“劳烦问一下,这可是京地第一富商弦开老爷的府邸?”
公子冯一拱手,向守门的两个家仆问到。
门口守卫的俩人,脖子上都带着象征奴隶身份的铁圈,右边那个还被剃光了头发。
左边的奴隶体格很高大,打量一下公子冯,以为他是平民,反问到:“你都找到这里来了,还问什么问?”
“那请帮我向弦老爷子通禀一声,就说有人前来看望他老人家。”
公子冯递上拜帖,即使他是贵族,面对奴隶时,也没有失了礼仪。
“行吧。”
强壮的奴隶拿过拜帖,在手上拍了拍,一晃脑袋转身往里走去。
站在门另一边的光头奴隶,他体格相对瘦小很多,眨着眼睛仔细观察公子冯几眼,摸了摸滑稽的秃头,嬉皮地一笑。
“您肯定不是平民,而且应该是高贵的世族子弟。
您不用掩饰,我打祖父辈就是穷鬼,就得到了这个饰品。”
说到这,秃头奴隶扯了扯脖子上的铁圈,接着说到:“我一出生就带上了这个宝贝。
因为它,给了我一双慧眼,能看到其他人身上的贵气,您身上的尤为浓烈。”
这时,朱漆大门“吱扭”一声,再次打开。
报信的奴隶去而复返,冲公子冯一招手,示意让他进去。
这种举动,由一个奴隶对贵族来做的话,那么贵族完全可以因此处死他,过后只要付出少量钱财。
“请您饶恕我可怜的伙伴吧!他刚从平民‘晋升’到奴隶,还不是很适应这个新身份。”
秃头奴隶依旧嬉皮地笑着说。
公子冯也笑着对他点点头,表示不会介意。
“吁~”
公子冯刚要抬脚登上台阶,听到背后一阵疾风,同时听到齐刷刷站住的马蹄声。
他回头一看,认出就是刚才横冲直撞的那队骑兵,于是放缓了脚步,想听听这伙人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