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洪崖洞那边回来,路过解放碑,贺知舟跑去给那碑拍照,江雪在后面偷拍了他。
若干年以后,两个人窝在床上考古,翻出这张照片,发现照片上,贺知舟对着解放碑,给镜头一个背影,但是照片上能看到的其他所有人都是对着镜头的方向走。
江雪笑瘫在床上:“怎么这么尴尬呀!”
“你不懂,那叫艺术!”
扯远了,回到现在。
重庆的第二天,去坐了穿墙而过的轻轨,人格外多,都不用自己走,被人群推着挤着移动。
江雪个子矮,贺知舟帮她挡住后面挤压的人群,给她留出一些空间,要不然没法呼吸了。
江雪抱着贺知舟的腰,贺知舟抓着车顶的吊环。
“你说磁器口不会也这么多人吧!”
“肯定人多,节假日嘛。”
“诶,著名景点人山人海。”
“咱们去杭州的时候,在西湖,人多吗?”
“多啊,你忘啦,咱们走出西湖景区的时候,走遍了方圆几百米都没有共享单车!全都被骑走了!”
“那你现在对西湖还记得什么?”
“嗯,我记得树上的小松鼠,成片的荷花池,石板桥,还有成对儿的鸳鸯!”
“对呀,虽然去的时候你也觉得人多,但是你能记住的就只有开心的事儿啊。”
“嘿嘿,有道理。”
手不老实地在贺知舟腰上掐来掐去,他觉得江雪属实是有点憨。
磁器口确实人多,不过甜麻花好吃,小酒馆有趣,水果捞解暑。
足足逛了一整天,回到民宿两个人都累瘫了。
洗完澡以后在沙发上看电视,江雪靠着贺知舟的肩膀睡着了。
早上的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江雪抬手揉揉眼,眼前是白墙,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转头看后面。
贺知舟也刚醒,正看着她,枕着左臂,右臂隔着被子搂在江雪腰上。
江雪记得他高中时候也是篮球队的主力,打羽毛球自己从没赢过他,上大学以后体育课选修网球,正常发挥九十分吧。说远了,主要是江雪突然发现他的手臂线条好看极了。
也没说话,两个人目光交汇,盯着彼此看了两分钟。
“昨天你看电视睡着了……那屋的床板太硬了……”贺知舟以为她没睡醒,应该好哄。
“下次让我睡外面。”江雪懒懒地打断他啰嗦,蹭了蹭枕头还想接着睡。
“你睡外面?这是单人床,你滚下去怎么办?”
“我睡觉从没掉过…睡里面好憋屈,我喜欢外面。”
贺知舟非常不解,又生气又搞笑。生气是自己跟她挤这张床,翻个身就要掉下去那种,江雪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护着她。搞笑是从没见过哪对儿情侣,男人睡里面,女孩子睡床边的。
“你有病吧?”
一句话点燃了江雪的起床气,觉也不睡了,睁开眼睛,闹着要起来,跨过贺知舟就要去床边。
“哎你干嘛?干嘛?”
“你去里面!你不是意思睡里面好吗?……我能睡床边,你快过去!”
贺知舟按着她不让,拉扯间,江雪脚下被子绊了一下,失去平衡跪在了床上,直接跨坐在贺知舟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姿势让江雪不敢胡闹了,贺知舟搂着她肩膀又把她摔回床里侧。
“你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嗯?谁教你的?怎么就爱睡床边了?”
“我……”江雪答不上来:“没有理由,不是坏习惯,就是喜欢。”
“不,就是习惯!”
“诶呀你好烦,我还要睡觉的。”江雪拉过被子盖住头。
“听好了,以后就得睡里面。”
被子紧捂着不吱声。
贺知舟掀起她背后的被子,挠她咯吱窝。
江雪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几秒都没撑了,滚来滚去像条虫子。
“你放手!放手!……好哥哥!我错了!错了!……听你的!嗯嗯!睡里面。”
终于消停了。
江雪在半梦半醒间,开始琢磨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呐?
以前和室友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桌子一边是整体沙发,一边是单个的凳子。她的室友们总是直奔整体沙发,江雪向来是坐凳子的那个。现在想来,别的桌如果是情侣来,都是女孩子坐沙发,男生坐凳子的。
再久以前,小的时候和一群人玩“攻城”游戏,需要小朋友们手拉手围城一圈。人家别的女孩子害羞,只肯和女孩子拉手,江雪总是半推半就成为女孩子和男孩子接壤的那个“过渡人”。
也许真的是习惯吧?习惯保护女孩子,习惯像小男孩那样撒野,凡事无所谓的感觉。
后来离开重庆之前,在高铁站的麦当劳,贺知舟点好东西,回到座位,发现江雪又习惯性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眉头一皱。
“怎么了?”
“你上那边去!”
“你坐那边不也一样吗?”
贺知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直接拉着她胳膊站起来,按在对面的长沙发上,自己坐在凳子上。
“我发现你这种习惯好多!”
“啥啊……”江雪有点心虚。
“是病,得治啊。”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啊!”
贺知舟打了江雪伸向汉堡的手:“变不成淑女就别吃饭!”
“淑女个头,朕就是不一样的汉子……啊!”到手的薯条又被抢走了。
“好好说话!”
“……请问先生,我能吃这个鸡肉卷吗?”
“你应该问问魔法海螺。”
江雪气结。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江雪的高铁先走。
这次奇妙的旅行从熊抱开始,从熊抱结束,江雪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检票闸机,被人流涌着倒退,一直到看不见贺知舟挥舞的手,才转身下电梯去站台。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在车站送人的经历,最后一个走的人是最难过的那个,离开朝思暮想的人,却仍在她刚刚驻足的地方徘徊,仿佛一场梦。
贺知舟攥着那块军牌,摩挲着上面的字:孤舟蓑笠翁。高中毕业以后他把天台钥匙摘下来,这块军牌成了他走哪儿带哪儿的物事。
“也许这也是习惯吧。”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