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百日誓师。
校长和教导主任轮流在主席台上发表长篇演讲,红色条幅拉的到处都是,下面的学生听的焦灼,不觉攥紧了手里的英语单词本。
江雪是状况外的,上面讲话的一个老师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方言,而且前后鼻音不分。
“加油!我们团结就能必神,妹嚎的外来引介你们!”
捂嘴偷笑的时候又被老高从后面推了肩膀。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这节语文课,江雪和任鹏又在纸上下了四把五子棋,黑水笔画的网格,铅笔在上面画棋子,结束了就用橡皮擦干净,最后把纸磨的都快透明了。
江雪全败。
“哈哈哈,你也太菜了。”任鹏超级得意。
“不服,再来!我刚刚差点就赢了!”
“瞎说你根本就没看见那步,要不是我放水你输的更快。”
“滚!我今天运气不好。”
“玩游戏输赢和运气没关系,实力决定成败!”
“剪刀石头布就靠运气!”
“哈哈哈,你不会连这个也老输吧,这个全靠心理,小爷我就没有败绩。”
“不可能!”
“那来啊,三局两胜,输了的在脸上画乌龟。”
“怕你啊!”
“三二一”江雪出布,第一把出布是她的习惯,任鹏出石头。
“三二一”江雪出剪刀,任鹏竟然还出石头。
扯平了,江雪暗自咬牙,任鹏却一脸轻松。
“三二一”江雪猜他怎么着也得换了,于是还出剪刀,没想到任鹏也还是石头。
两眼发黑。
“哈哈哈,这就叫以不变应万变,脸伸过来!”
愿赌服输,反正能洗掉,江雪只好闭着眼睛让他画,圆珠笔的滚珠在她额头滑过。
才画了两笔,突然江雪意识到周围有人在哦哦哦地叫。
睁开眼抬头,看见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把目光汇集在了他俩身上,颇有起哄的意味。
任鹏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也就不画了,江雪去洗额头上的痕迹了。
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起码江雪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点炸了晋知春同学的火药桶。
最开始是任鹏愁眉苦脸的,问他就说和班长闹矛盾了。江雪一直觉得恋爱是一种隐私,除非人家自愿讲,她从不关心,她和任鹏之间也鲜少提到晋知春。
“哦。”没有追问,也没有安慰。
结果隔天下了晚自习,晋知春在走廊里拉住准备回家的江雪。
“怎么了?”江雪笑着问。
“你是不是喜欢任鹏?”姑娘眼睛还有点红,可能对她来说,亲自过问是一种下策。
这可把江雪吓傻了,晋知春问出这话的一万种可能在她脑海里闪过,最终一个很不好的猜测浮出水面,任鹏和晋知春闹矛盾不会是因为自己吧?原因不会是那天在脸上画王八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扯?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儿。”慌忙辩解。
结果这种慌忙在晋知春眼里就是遮遮掩掩,口是心非,被戳中心思的表现。
“他说你是个很好的人,他也说我胡乱猜测,但是他却拒绝换座位,你和他都是,嘴上否认,做的是否认的事儿吗?我不怕有别的女生喜欢我的男朋友,但是拜托别搞这些偷偷摸摸的,真的很膈应人。”
说完晋知春就昂首挺胸地走了。
有没有想过苦水是定量守恒的,你自己消化不了就随意倒给别人,这样就一身轻松,可是被倒苦水的人就会回味这苦水,越回味越委屈。
这次江雪没有上天台去,她总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和任鹏之间也有莫名的默契,彼此除了问“老师讲哪儿了?”没再多一句话。
江雪虽然上课老实了,但是心思完全没在学习上,她觉得自己是有错的,画王八的事确实有点儿暧昧不清,可又觉得自己没错,就是把任鹏当兄弟了,就是愿赌服输了,晋知春凭什么指摘她子虚乌有的罪名?
两周以后。
晚饭时间,数学老师路过六班,把一沓卷子交给学生:“把这个发下去,上周的考试卷子,咱们晚自习讲讲。”
拿到自己卷子的时候,江雪做好的心理准备还是崩塌了。
有学生拍拍她:“江雪!徐晓宁在门口,找你呐。”
江雪一个激灵,迅速把卷子折好塞进书里:“知道了。”
徐晓宁的妈妈今天晚上没给她送饭,于是来找江雪陪她去食堂,一路上徐晓宁说个不停
“普班的同学都挺有意思的,上次我和你说那个很帅的男生,他打篮球把腿摔折了。”
“好惨。”
“对了,最近还碰见老高了,他还问我啥时候考回六班去,哈哈”
“哈哈。”
“诶,我妈每天晚上给我送的饭都是肉,我都有点儿吃腻了,我们去吃食堂二楼的蔬菜面怎么样?”
“都行。”
最后徐晓宁又改变了主意,要去超市买烧饼了,人很多,她自己挤着去排队了,江雪站在门口等她,心里有野草疯长。
贺知舟从超市出来就看见,就看见双眼无神的江雪挡在路中央,她自己好像并未知情。
“你站在这儿干嘛?”
江雪眼神慢慢聚焦,看清是贺知舟,抓着他袖子,很急地说:“我上次的数学考试,选择题就对了三个,最后三道大题都不得分。”
说完右脸上划过一滴泪,但她却是笑着的,就好像刚刚是在说一个笑话,贺知舟恍然觉得,也许她在期待他和她一起笑。
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一门学问,有的人把自己的糗事当笑话讲,期望别人觉得她虽蠢却坦荡,害怕自己遮遮掩掩被别人戳穿,就成了可怜的孔乙己。但事实上,她才是最不坦荡的人,她比谁都更在意自己的糗事。
江雪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下一秒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住了,浅浅的,迅速的拥抱,然后在她耳边温柔道:“好啦!我都知道,别哭了。”
抬头,目光相对,没有戏谑,没有不屑,只有一刻,但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江雪觉得自己被拯救了,小孩对孔乙己说“先生知道茴的四种写法吗?能不能教我们。”,大婶对祥林嫂说“真是个可怜人,阿毛还在就好了,你也别太伤心。”说一千次一万次。
夜色浓厚,是胆小动物的保护色,没人知道刚刚在超市门口发生了什么,《校草在公众场合拥抱普通女学生》,嗨!假新闻。《考砸学生获得学霸的温柔鼓励》,哇哦!超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