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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黄昏,城郊大同庙。
这里是城郊有名的姻缘庙,不知道“阿树”为什么约在这里?虽然要避人耳目,但也不必非选这种敏感地方吧?
为了不让熟人认出来,宋越婠不仅换了身朴素的小厮衣裳,还心机地戴了一顶围帽,乍一看,怎一个偏偏少年郎!
“阿启同我一路过去,你们两位留在一前一后两道庙门可好?”
那两个侍卫抱拳颔首:“是。”
果然是训练有素!宋越婠啧啧称赞,随即白了宋启一眼:不像你,没大没小!
宋启懒得理她,先行一步走向约定的那棵姻缘树下。他一走进,就察觉龙血树后有一股沉稳气息……是个练家子!
“阿启你等等姐!”宋越婠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刚要开口骂宋启,就见龙血树后面走出一个身影。
他模样清俊,双目明亮,一身黑色劲装精神挺拔……这小帅哥谁呀?
纪庶虽然约了黄昏,但是刚过午时他便按耐不住地出了太师别院。那日他功败垂成,回到别院已经做好了领死的准备,父亲不忍,只是斥责了他几句。
而姐姐纪仙瑶,大骂他是废物,扬言纪庶这辈子都休想认祖归宗。以前纪庶很在乎能不能入宗祠一事,可才过了短短一日,他却觉得那心愿变得微不足道了。
姐姐恨他,厌恶他,他以前常常为此忐忑,可如今任凭她怎么羞辱自己,纪庶都感觉不到任何痛意了。
他变了!父亲察觉他的变化,直言刺杀宋越婠的事情无需他再出面,他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落得轻松。
能够不与“松儿”为敌,他好欢喜!
纪庶暗自发誓,他不仅不会伤害“松儿”在意的小姐,他甚至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害她。所以昨夜父亲悄悄召唤了毒王入府,他便知道姐姐改主意要用毒杀人了……
他知道他即将要做的事情对不起父亲的养育之恩,但纪庶不愿继续助纣为虐,倘若宋越婠真如松儿所言是个好人,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半生杀戮,或许从此可以放下屠刀了。
所以他今日约了松儿前来,一是告知她宋府近日需小心饮食,二是……他想她了!
纪庶回忆间,察觉有个男子正在靠近,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正要背过身……忽然听到“松儿”清脆悦耳的声音。
“阿启你等等姐!”
她来了!纪庶勾唇一笑,缓缓踱出龙血树,意味深长地看着宋越婠……他今日故意不戴面具,她可还认得出他?
宋越婠见那小帅哥一直凝睇自己,想着莫非自己的男儿打扮也吸引男人?难道她的美貌真的已经超越了性别?
“宋启反了你!竟把我甩到后头?你信不信我扣你三个月饷银?”
宋启转过身给她看后脑勺,很有脾气继续不理她。
一旁的纪庶十分失望,“松儿”果然没有认出他,半晌,他终于开口:“松儿姑娘……”
闻言,宋越婠诧异地望向小帅哥,满眼不可思议:“你、你是阿树少侠?你不是……”瞎子吗?
这么直白很没礼貌,所以宋越婠吞下了后半句,不过聪明的纪庶还是听懂了弦外之音。他笑了笑,道:“我的眼疾已经痊愈了。”
“这么快?”宋越婠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说,短短一日就……你请的什么神医啊?”
她几天没回家,宋启这个小哑巴能说话了。一日不见,“阿树”这个盲人能看见了。难道这几日盛京里总体医疗水平有了质的飞跃,她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宋启好歹吃了几个月的补药,这“阿树”一夜之间……这会儿宋越婠不由地有些怀疑,“阿树”该不会一直在装瞎吧?
那么他不是把自己看光光了?太下流了……这个登徒子!
纪庶也想到了宋越婠想到的地方,忙不迭摆手解释道:“我的眼疾治疗了数年,近几日才能捕捉光源,也是昨日晚上敷了最后一次药后,今晨才模模糊糊看得见的。”
纪庶撒了一个小谎,他不敢承认在猎户家里时已然看得见。一旦“松儿”知道了,再结合他当时的异样,定能察觉出自己喜欢她。
纪庶突然一惊:他喜欢她?
闻言,宋越婠松了一口气:“哦,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阿树,恭喜你睁开双眼一睹这美丽世间。”
“嗯。”他微笑颔首:一张开双目就能看到她的绝世容颜,上天待他不薄。如果这是苦尽甘来,那多年的黑暗生活如今回忆起来也并不觉得可怕了。
不远处混在人群中偷窥的秦科简直喜极而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曾想今日那刺客竟然主动露出真容?真是托了宋小姐的福。
等等,刺客为什么要让宋小姐看到他的脸?秦科仔细打量刺客,发现他露出了一种欣喜又苦苦压抑的表情……天哪!太子殿下又多了一位情敌!
且宋小姐还偷偷会见此人,看来他虽是杀手,却是宋小姐相信的人。宋小姐她……不是拿美色策反敌人吧?真是牺牲好大!
……
“对了阿树,你方才可是认出了我的声音?今日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吗?”
宋越婠期待地看着对方:难道是要首告纪仙瑶了?
为了“松儿”,纪庶已经背叛了父亲,他虽然不会继续帮父亲滥杀无辜,但也绝对不会出面指证太师府。他唯一能做,只是尽量保住“松儿”在乎的她家小姐。
“松儿姑娘,这位是?”他看了看宋启,对方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好,难道是……
“哦,阿启啊。”宋越婠淡淡道:“他是我弟弟,自小没大没小的。”
没大没小的宋启冷嗤一声。
原来是弟弟啊!纪庶松了一口气,随即满心欢喜地向宋越婠说明来意。毒王的模样,毒王使毒的惯用伎俩……但凡纪庶知道的,他均事无巨细一一详说。
他是真心保护宋越婠,才会如此情真意切!听了纪庶的坦诚,宋越婠十分感动……她竟然还带着三个护卫前来会面,什么以防万一?分明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觉得好羞愧。
“阿树,”宋越婠两眼湿润地看着纪庶,“有件事我要对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