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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越婠蹙眉凝思:难道是远房亲戚?好像从来没见过呢?宋越婠纳罕地走上前,施了一礼……
“敢问长者可是我宋府的亲友?”
今日人多混杂,趁机混进来几个吃白食的也不是没可能。但宋越婠总觉得此人的格局没那么低。只凭他一双深眸宋越婠便看得出,此人城府极深,是个有故事的人。
对方看着宋越婠渐行渐近,看到她明明不认识自己还恭敬有礼地行礼,心中喟叹又欣慰:他的婵儿,果然与众不同!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宋越婠。
“他”,有时候是宫里的左公公,与宋侍郎在偌大的宫墙里擦肩而过。有时又是查府尹,在皇家盛宴上匆匆一瞥。有时候还是林先锋,在宫门口远远瞧见宋府的马车缓缓驶过……有时候……
“他”在盛京有太多身份,“他”随时可以以任何人的面孔出现在宋越婠身前。只是像今日这般露出真容,还真是头一回。她不一样,她是婵儿,同姝瞳一样有资格知道“他”的真实模样。
“他”潜伏京城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将御史府与永恒寺联想到一处。姝瞳这一招实在高明,竟真的骗过了“他”。“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姝瞳会将他们的女儿交给朝廷中人来收养,且还是一个久负盛名的马屁精。
谪仙一般的国师,低俗到尘埃里的宋量,根本打不着边儿,难怪“他”从来不曾想过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貌到底遗传自何人!
明日婵儿就要嫁进东宫了,竟然要嫁给辛氏一族,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这样也好,若女儿能与“他”相认,像“他”一样铭记血液里的仇恨……合他父女二人之力,还怕不能彻底搅乱玺国朝政?
“长者?”宋越婠又喊了一声,总算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唤回了神思,“长者可认得我父亲?”
反正肯定不是宋越婠自己的朋友,也不是她家的亲戚,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是宋御史新交的朋友了。
“他”终于含笑开口了……
“我确与宋府颇有渊源。”
这答案,莫名让宋越婠觉得别扭。认识就认识,颇有渊源算什么回答?神神秘秘的,莫不是有什么居心?
“宴会已尽多时,莫不是我宋府有什么地方招呼不周?”言外之意:您怎么还不抹嘴走人?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宋越婠的赶人举止有些哭笑不得,“御史府太大了,我迷路了,转悠了许久,竟越发找不到出府的路。”
原来如此!宋越婠笑了,“我让小厮……”
对方倏地打断宋越婠道:“宋侍郎可否亲自送我出去?我多年未回京,正好也听年轻人讲讲近些时日盛京城的变化。”
宋越婠迟疑了片刻,待发现宋启与纪庶已经一左一右走了过来,随即点点头,“也好!”
从这小院落走到御史府大门其实就是半刻钟的时间,偏偏这位老者玩心大起,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对御史府的精致品头论足一番。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能看得见才怪!但宋越婠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对方慢慢踱……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宋侍郎与宋老哥的父女感情很好?”
为何宋越婠总觉得这位老者这话是“问句”?她掩去心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狐疑,心想既然对方是爹的朋友,她自然要给足爹的颜面。
遂坦诚道:“爹待我极好,宠我爱我至极,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最好的父亲?“他”有些吃味了,撇嘴翻白眼:“宋侍郎如此笃定?”
“那当然!”宋越婠昂首挺胸,“老者离京许久,不知我的心性。这座城里无人不知我宋越婠离经叛道,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女子。可是爹爹包容我的一切胆大妄为,他对我的呵护和慈爱远远胜过寻常父亲。”
“长者您说,这样一位平易近人亦父亦友的爹,是不是世上最好的?”
闻言,“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说得有道理!我也希望与女儿亦父亦友……”
“呀!长者也有一个女儿?”
“嗯!”对方颔首轻笑,“从未想过我孑然一身,却也是有儿有女。”
“儿女双全?”宋越婠顿时笑了,“长者真是好福气!”
“不如宋老哥好福气……”
“他”不着痕迹睨了宋启一眼,又凝着宋越婠:他的一双儿女,全被宋量占全了。论比福气,谁是宋御史的对手?白捡了一儿一女,真是天大的狗屎运。
宋越婠听得老者酸溜溜的口气,又想到他方才话里的感慨和遗憾,心道:莫非他的孩儿不听话?所以语气才会如此羡慕嫉妒恨?
“父女没有隔夜仇,若长者与令嫒有什么误会,说开了便是,一家人实在不必为了不必要的小事耿耿于怀。”
是么?“我那婵儿被她娘抱给他人寄养了,说来惭愧,我也是最近才打听到她的下落。婵儿的娘瞒了我二十年,我也稀里糊涂了二十载。”
闻言,宋启蓦地抬起头,心里莫名地诡异。
宋越婠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好心劝慰道:“原来老者是怕她不认你?只要当初不是老者主动放弃她,好好解释与她听,我相信她会释怀的。”
“婵儿娘亲怀她一事我并不知情。她瞒着我生下婵儿,又将她悄悄送走,显然是怕我做不了好父亲,故意让我蒙在鼓里。”
原来如此!宋越婠点点头,感慨:这位娘亲实在可恶!竟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就让老者与骨肉分离,真是小妇人心性。
宋越婠在脑海里天马行空:说不定那位儿子不是这妇人生的,她出于嫉妒这才带走了女儿。不过也怪老者三心二意,这才落得个父女对面不相识的局面。
“老者的儿子与女儿可是同出一母?”
“并非……”
果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宋越婠了然道:“看来是老者不对在先了!”
虽然并不是婵儿以为的那个原因,但“他”明白确实是他“不对在先”。
“他”做不到像师傅、师妹们期盼的方式活着,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他要活得自在、痛快,免不了就会伤到她们要保护的世界!
“他”贪婪地打量着婵儿的眉毛、眼睛、鼻子……她长得既不像姝瞳,也不像自己,唯有那双眸子的神韵与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似。
“宋侍郎觉得若我此刻找到女儿,让她跟我离开,她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