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陈祯已经在提议偷溜出去探听情况了,只听他说:“我刚看过了,杨伯伯此刻正守在姑姑的前院,我们可以翻窗去后院听个墙根!”
我第一个表示同意,杨菲尔纠结了一会儿,也表示附议。
于是,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我家后院,爬上了一棵大树,攀在树枝上,伸长脖子透过虚掩的窗户向内张望。
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那黑蛇已然不见,此刻正闭目接受从我母亲指尖源源不断流出的银色神光的却是位蓝皮肤红头发的粗壮汉子。
过了许久,母亲收住神力,那大汉慢慢睁开眼睛,见到我母亲,眼中好像有些吃惊,马上趴在地下,用一种五体投地的姿态诚惶诚恐地拜倒在我母亲脚下:“子玉该死!娘娘不该救我……”
这时杨彪从前院进入室内,见此情景,也立即一并跪在了我母亲面前:“多谢元君相救!”
又与那蓝脸汉子相见,抱头捶胸,十分相熟的模样。
母亲示意他二人起身,引着他们到窗前的一张小几旁坐定,攀谈起来。
初时只是说些感激涕零的客套话,后来杨彪问那温子玉为何会中毒来到此处。
温子玉回答说:
“我此番是奉了帝君之命去往人间行瘟的。
北极紫薇大帝厌恶如今的人间物欲横流、奸邪小人与巨匪恶霸当道,特别调制了一颗瘟丸,说要以此丸毒杀为非作歹的人间三千恶霸,以净化人间风气。他找了咱们东岳帝君来执行这项任务,而帝君又选了我去办这件差事……
我初时觉得这任务容易得很,立即去了人间,选定了三千人选,但是真到了行瘟的关键时刻,却有了些犹豫……
毕竟,这些恶人虽然恶贯满盈,罪不容赦,但他们的父母妻儿及左邻右舍却何其无辜?万一瘟毒由一人而传百人、千人、万人,那要遭殃的却不仅仅是那三千恶霸了,恐是整个人间……
于是,我便私吞了那瘟丸,来到这东岳大陆的尽头,只愿一死百了……
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杨大哥与陈娘娘!”
想不到这么糙的一个壮汉,内心却是如此的温情博爱,我与陈祯和杨菲尔都不无敬佩地向温子玉投去钦佩的目光,觉得他那张蓝脸顿时不那么可怕了。
母亲摆了摆手:“前尘往事不必再提!如今的我早已不是什么娘娘了……”
温子玉愣了一愣,随即改口称呼我母亲为“元君”。
母亲这回倒没再说什么,只由着他叫去了。
杨彪颇有些担心地说:“温兄弟,你心怀百姓,高义亮节,为兄很为你骄傲!只是,帝君那边,你可有想好该如何复命?只怕……”
说着目光不由扫到了我母亲身上。
温子玉坦然道:“如今我既有幸没死,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向帝君他老人家说明一切了……他要打要杀,我都甘愿领受!……放心!我决不会告诉他遇到你们的事情的!”
母亲叹了口气。
杨彪也叹了口气。
母亲淡然道:“温帅的心意我领了,我既决意要救你,就不怕东岳发现……你只管照实说吧!我们这就要走了……”
这回不止温子玉吃惊了,我们三个躲在树上的也是大为惊讶:就因为随手救了个人,马上就要搬家?
后来母亲与杨彪及温子玉又说了些什么,我们都没怎么听清,因为光忙着互相用眼神和手势交流听后感了……
当阵阵清幽的花香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棵开着粉色繁花的大树,微风拂过,有片片花雨飘洒落到我的身上来。
那旋转飘飞的花瓣穿梭在嫩绿色的树叶间,好似许多调皮的小精灵在你追我赶着奔赴一场春的盛宴。
我恍惚了一下:这么快就到了春天?
身上已满是落花,似乎睡了多时的模样。
记忆只停留在了大树上,后来怎么来的此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稍微用脑子想了想,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母亲的手段,她一定是知道我们在树上偷听偷看,干脆罚我们进入这树与花的世界了吧?
不过她的这个惩罚倒是别出心裁,十分有雅趣呢!
我坐起来,把躺在身边快被花瓣淹没的陈祯和杨菲尔叫醒。
杨菲尔醒来便立刻被这十里花海漫天雪舞的景象所吸引,奔跑跳跃着追逐落花去了。
陈祯和我很快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奇怪之处:大地和天空居然都是扭曲的!
这更肯定了我之前的想法:我们一定是被我母亲施法困在了某境之中!
回想起昨夜的情景,我不禁有些担忧:“妈妈和杨伯伯眼下不知怎样?她造此境是为了保护我们?”
陈祯却突然盯着我的脖子“咦”了一声,伸手过来就要扒我的衣服。
“你干什么!”我后退一步,用手护胸,却刚好摸到自己胸前衣襟里边的一个硬物,便顺手掏了出来。
用五色丝线缠绕挂在我脖子里的,是一枚琉璃坠子,似乎是一朵五瓣的花朵之形,上面还饰着些云纹与星纹。
这个坠子我以前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偷偷瞧见母亲望着它发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在了木板床的床板之下的暗格里,似乎十分重要的样子。
她如今将这个宝贝戴在了我脖子里,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杨菲尔突然从远处急急跑来,伸出右手,拉高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藕臂,晃了晃上面那只闪亮的金镯子。
陈祯和我对视一眼:这是干嘛?炫富?
“这是我爸的飞虎金环——”
杨菲尔提示我们,语气中满是惊慌。
飞虎金环?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是件兵器,但是平日里也没见杨伯伯使过啊?是不是跟哪吒的乾坤圈差不多功能?
看见我们都得了宝贝,陈祯不由也开始翻找衣服及裤袋,只是,却失望地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不过,作为唯一的男生兼带头大哥,他很快收起自己的小失落,开始带领我们寻找出口。
但是,走了大约半日,我们却仿佛一直在周而复始地绕圈圈,始终没能走出这片花海迷宫。
我累得瘫倒在一片树荫下,伸展四肢舒了下筋骨,茫然地瞧着这片奇怪的粉色扭曲天空,突然似有所悟:“我们的努力方向是不是错了?”
陈祯和杨菲尔受到启发,也都开始抬头看天。
过了一会儿,杨菲尔一甩右手,轻呼一声“出”,她那戴在右腕上的金环便化为一道金光向着空中某处疾飞而去。
很快,天空便被震开了一道口子,太阳消失,阴云密布,开始飘起雨来。
杨菲尔有些失望地收回金环:“抱歉啊!没能出去,还害大家要成落汤鸡了……”
陈祯说着“没事”,伸手扯过一片乌云,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来避雨,又用几根花树枝做了些椅子,搬进了棚内,招呼我们过去。
我看得呆了:他的法术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杨菲尔也被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圈了粉,满脸崇拜地坐上了花椅子:“祯祯哥哥,你的法术不赖呀!看来你姑姑肯定私下教了你不少好东西……”
陈祯却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盯着阴沉的天空。
我也跟着去盯那片天空,心里想起了女娲补天的传说,不知道这片天空上的窟窿会怎样发展下去?
终于,不知坐了多久,雨仍是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见停的模样,我也有些疲乏了,便央求陈祯将我的木椅变作一张卧榻,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