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有意放慢了骑车的速度，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和感情。王兰的突然上任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加上一天工作中的正面接触和给他的设计任务，对他来说这份幸福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尽管不是那种得到她的幸福，能和王兰在一起工作对他来说已经很感激上天了。他不敢奢望能拥有她，能听到王兰的声音，看到王兰的微笑，欣赏到她当领导的风采，和越来越浓郁的文雅、干练、成熟的气质，那份深深埋在心底的痛苦的爱，撞击着他的整个心房，填满了他的整个头脑。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因为这份幸福来的太突然，使他没有头绪，无法思想。直到进了家门，也没有把思想和感情清理出头绪来，那种醉意朦胧的感觉，那种难言的心的隐痛，使他心神不安，情绪异样。
“李姣，你早回来了？今天我回来晚了。”
李姣奇怪地看着石磊，对他一进门的大声问话很不适应。自从她流产和石磊和好后，无论是他们俩的感情，还是日复一日的生活，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平淡。犹如复印机复制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热烈的激情，也没有吵闹和争议，他们相敬如宾，很少交谈。
他们平日的对话只是：
“回来了？”
“今天吃什么？”
“今天我值夜班。”
“今天我值中班。”
“明天我去外地进货，可能很晚回来。”
“太晚了，别再看书了，明天还要上班。”
“今天对自己的设计满意吗？”
“还行吧。”
……
他们的对话里有关爱、有惦念，但缺乏色彩。他们各自做着生活中该做的一切，如同一对已进入夕阳的老人，平淡，没有生机。
李姣看到石磊情绪异常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没……没什么，你还没吃饭吧，我和爸都吃过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饿。有个设计任务今晚必须完成，等我饿了自己煮碗面就行了。你就别管我了。”石磊说完上楼去了。
石磊来到楼上的书房，坐在转椅上呆愣着，他的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也不知是因为王兰给他的任务，还是因为人在心情愉快的时候灵感异常活跃，由于他喜爱室内装修设计，所以在到北京、天津、上海、南京、大连、深圳等城市出差时，非常留意各大商厦室内装修的特色。此时，一个个设计在他的脑子里闪现着，经过大脑的综合、提炼、过滤、修整，一个新颖独特的设计方案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他兴奋地铺开图纸，画了起来。他的灵感像泉水般涌现着，绘画的手甚至跟不上思路。
画完了第一张设计，又画了另外两种不同风格的设计方案。画完后他舒心地看着自己的设计。看完这才感觉到饿了。他轻手轻脚地下楼，煮了一碗方便面。吃完见李姣和爸爸都睡了，可他仍处在兴奋中，于是他悄悄地推着自行车出去了。
石磊骑自行车习惯地来到王兰家的楼下，王兰家的路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一条路了。他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王兰家的灯光已成了生活中必不可缺的内容。
几天不来，他心里就好像缺少点什么，觉得空落落的。就是在王兰上学的那两年，他也经常有意无意地骑车到她的楼下转一圈儿，看到万家灯火包围着她那漆黑的窗子，他心里虽然有一种落寂感，但也有一种踏实感。两年后的一天，他送李姣上夜班回来自然而然地又来到了王兰家的楼下。王兰家柔和的灯光使他的心忽然一亮，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使他的心突然一阵剧烈狂跳。看到王兰家的灯光，就像看到了久别的爱人，使他欣喜的不能自已。这灯光好似给他阴霾的心里投射了一缕阳光；这灯光就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慰着他冰冷的心，使他的眼睛充满了柔情；这灯光对他来说意味着一种希望。那晚直到王兰家的灯熄灭他仍迟迟不愿离去。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要谎称自己出去散步，来到王兰家的楼下，痴看着她家的灯光。偶尔看到王兰的身影都会使他的心律加速，兴奋不已。但他从未奢望走进她的家门，因为他怕，他怕这种独享的秘密和幸福被破坏。王兰毕业后在鑫鑫商厦上班的一年，他不知多少次在背后默默地、远远地护送着她们母女，尤其是冬季，他几乎每天都在后面默默地保护着这孤单的母女俩。每当快到那幽暗的小道时，偶尔听到王兰对女儿说：“别说话。”他感觉到她们母女的害怕和紧张。每当这时，他心里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和疼爱。尤其是那些风雨交加和大雪纷飞的夜晚，由于他摸不准王兰下班的时间，只能站在离幽暗小路不远的亭子下等她们母女回来，直到看见她们母女平安经过那段“危险地段”才放心地离开。
一次大雪天，石磊又远远地站在亭子下目送她们母女回家，由于雪地路滑，可能王兰经过那段路的紧张，只听“啪嚓”一响，母女俩双双倒在雪地里，石磊听到声音猛跑两步，想过去搀扶，但他克制住了，因为他知道王兰能自己站起来，再有，他不想让王兰知道他在暗中保护她。除非遇到意外情况发生。
是啊，人的爱一旦达到了彻心彻骨的地步，往往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把爱变成一种自私、狭隘的感情，对方的一切都想归已所有，使对方没有自由和自我，这样的爱往往会两败俱伤；另一种爱却是以广博的胸怀去关爱对方。可以为这份爱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石磊当然是后者。石磊直到王兰家的灯光熄灭，才骑车回家。
怕打扰李姣，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房，想一个人睡个好觉。李姣却穿着睡衣推门进来，问：“石磊，你的设计完成了？”
“李姣，你还没睡？”
“睡了一会儿，听见你上楼的声音又醒了。”
“对不起，是我把你吵醒了。”
李姣自从那次无意中把石磊的设计毁掉，她很少在石磊设计的时候来书房，她怕打扰他。今天听石磊说有一个重要的设计，她便一个人悄悄地在卧室边织毛衣边等石磊。可织着织着太困乏了，便关灯睡了。听到石磊轻手轻脚的声音她又醒了。
“没有，你的设计搞完了吗？”李姣坐在石磊的床边问。
“已经设计好了，而且设计了三种不同风格的方案。对了，李姣，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你……”
“怎么了？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是怕你不高兴。”
“你没说怎么就知道我会不高兴呢？再说只要是你高兴的事，我就会高兴的。”
“王兰到我们商厦当总经理了，而且……”
“真的？”李姣兴奋地站了起来，“我真为兰姐高兴，我就知道兰姐不会白奋斗这么多年。她一定有能力胜任这个职务的。”说完幸福、激动地把头靠在石磊怀里。
石磊看着单纯、善良的李姣，心里一阵愧疚：“李姣，难道我和王兰一起工作你不生气吗？”
“石磊，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相信你，我也得相信兰姐呀。尽管自从我知道你和兰姐之间的感情后，觉得见面很尴尬，很少去看兰姐。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多么盼望兰姐有一个好的归宿和成功的事业。我是兰姐带大的妹妹，我最了解她了，不是她和红姐那么极力阻止我，我真的很想成全你和兰……”
“李姣，看你又说到哪儿去了。只要你不为此不高兴，我就知足了。”
“看你说的，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兰姐当总经理，她也会尽量发挥你的才能的。你一定要好好帮兰姐。”
“我会的。这个设计任务就是她交给我的。不过……如果我的设计被选中了，就由我和赵刚负责商厦的装修工作，这个工程要求一个月完成，所以就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干。赵刚我们俩轮换着值班，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的。”
“没关系的，你尽管工作好了，我支持你。”
石磊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石磊上班直接来到总经理室，薛主任正在和经理们汇报工作。
“石磊，来了？你先坐。”王兰的热情中带着距离，然后对薛主任说：“你接着说。”
“这是组长和主任的分析报告，这是职工的分析报告，组长和主任的分析都交上来了，只有业务副科长林科长没写，员工的只有三个岁数大的还没交上来。”
“林科长？”王兰想了想，说道：“你问他还写不写，如果不写就等于他自动辞职。”
“行，我这就去。”
“还有，你们主任今天安排各部组把有问题商品整理出来，搬到库房院内，然后我们四位经理去作价处理。二炮的教练员一会就到，各部组安排一到两名员工卖处理商品，其余的人都要参加军训。”
“好的，王经理，我安排去了。”
“去吧。”王兰见薛主任走了，转过身来对石磊说：“石磊，设计图纸画出来了？”
“画出来了。”石磊把三张设计递给王兰：“你们几位经理看看行不行。”
王兰把三张设计铺在办公桌上，其他三位副经理也过来看着。看了一会儿，王兰笑着说：“尽管我对室内装潢并不懂，但直观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三个设计方案各有特色，这一张比较典雅，有些西方的风格；这张简单、明快；这张现代、雅致又不失富丽，很适合现代商厦的氛围，你们说呢？”
三位副经理点着头。
“我看三张设计都很好。不过王经理说的这张更适合咱们商厦一些。”陈经理说。
“我觉得也是这张好。”韩经理说。
“就按王经理说的，用这个设计方案吧。”商经理说。
石磊看了一眼王兰，从相遇的眼神里理解了彼此的心理。
“那就用这个方案吧，你和赵刚就开始工作吧，赵刚已经组建了我们唐山最有实力的装修人员，你和赵刚把工作配合好，这一个月你们俩是最辛苦的。”
“没什么，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