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师傅看了看饭菜感觉饿了，摇起床来坐好，吃了起来。老人吃了两碗稀饭觉得精神好多了，董小难收拾完碗筷给爸爸找药。
“小难，爸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董师傅忽然说。
“什么事？爸，您说吧。”
“爸想到截瘫病院或者养老院去住。”
“为什么？爸？”
“唉，你和你嫂子都有自己的事儿做，我一个人也闷得慌。”
“爸，这不是主要原因。哥在家的时候不也是您一个人在家吗？您一天不就是盼着中午和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的热闹劲儿吗？截瘫病院、养老院再好，也不如一家人在一起好啊。您去了那里，我们不可能天天有时间去看您，您一定会受不了看不到凡凡和我，受不了失去家庭的感觉的。”
“唉！也不知咋地，今天中午凡凡没有回家。我这心里惦记她半天了，孩子不能出啥事儿吧？”
“今天中午凡凡没有回来？”董小难有些吃惊地问。
“也许是回来了没到这屋里来？我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所以就瞎猜。”
“噢，也许中午时间短，嫂子在他们屋里给她做饭吃完了就走了。您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小难，还是让爸爸去截瘫病院吧，爸不想给你们找麻烦。你嫂子上一天班也不容易，回来还得伺候我。就是在外面受点罪，也比我心里过意不去强。”
董小难沉思片刻说道：“爸，这样吧，从明天开始让嫂子和凡凡单独做饭，咱们爷俩儿自己做饭吃。爸，要是这样就得把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间都往后推迟，早晨您多吃点干的。这样既不耽误我卖书，又能照顾您，而且不用麻烦嫂子。爸，晚吃饭您受得了吗？”
董师傅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还可以，至少这样不用在自责和过意不去中煎熬。只是怕累坏了儿子。毕竟孩子也不是健全的身体，像他这样的人有多少是靠别人照顾活着的呀。孩子能自立已经很不错了，累了一天回来还要照顾他，心里觉得太对不起孩子……
“爸，您说话呀？这样行吗？”董小难见爸爸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着急地问。
“晚吃饭倒没事，就是你太累了。又得进书，又得卖书，还要回家照顾我。”董师傅说到这儿擦了擦泪，愁苦地叹了口气：“唉！要是再把你累坏了可咋办呢？”
董小难一听高兴地：“爸，不会的，我这么年轻怎么能轻易累着呢？等我嫂子回来我就跟她说。”
“你说的时候要讲究点方法，别让你嫂子听了心里难过，她也不容易。”
“我知道。爸，把药吃了吧。”董小难把药和水递给爸爸说：“爸，您多喝点水。爸，您有火就是想的太多了。您总是怕给别人找麻烦，我理解您。爸，只要您心情好了，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哥哥回来，看见您健健康康的，哥一定会高兴的。他这一走最担心的就是您。”
“是啊，不知道你哥到那个国家了没有？”
“差不多了吧。”
“对了，你怎么还不去书亭？孩子们该放学了。”
“今天不去了。”
“去吧。爸没事了，这心里一敞亮，觉得什么病都没了。”
“行，我把电视给您打开。” 董小难高兴地答应打开电视，对爸爸说：“爸爸，我走了。”
“去吧。”
凡凡放学回来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爷爷的房门，门一打开便喊：“爷爷，爷爷。”
“哎，凡凡，放学了？”董师傅高兴地应着。
凡凡跑到爸爸身边，把手里拿的两支嗍了蜜剥开一支，往爷爷嘴里放：“爷爷，你吃，草莓味儿的，可好吃了。”
“爷爷不吃，你吃吧，这是孩子吃的东西。”
“爷爷，您就吃吧，我买了两支，就是给咱俩一人一支的。您看，我这里还有一支哪，也是草莓儿味的。爷爷，这样，拿着这根棍嗍了着吃。对了，爷爷真聪明。”
“凡凡，以后你买吃的，别再给爷爷买了。你自己吃就行了，总买两份太费钱了。”
“要是我不给爷爷买，我吃不下，要是给爷爷买一份，我吃什么都特别好吃。”
董师傅幸福地笑着说：“有作业吗？快写作业吧。”
“爷爷，今天我就坐在这个桌子上写行吗？”
“行倒是行，就怕太高了，要不把椅子上放个凳子？”
“不用，我站着写就行。”
“行，那爷爷把电视关了。”说着董师傅关掉电视。
“不用，爷爷，你不看电视会寂寞的。”
“不会。有我孙女陪着我，爷爷怎么会寂寞呢？”董师傅看着孙女开心地笑着说：“凡凡，你把香蕉吃了，爷爷给你留着呢。”
“我不吃，那是爸爸给爷爷买的。”
“你不是最爱吃香蕉吗？爷爷看着你吃，比爷爷吃了还高兴，快吃。”董师傅说着把一根香蕉递给孙女。
“爷爷，那这样行不行？你吃一根我吃一根。”
“行，听我孙女的。”
凡凡剥了一根香蕉递给爷爷说：“爷爷，你先吃。”然后又给自己剥了一根，爷孙俩笑着看着对方把香蕉吃完。“爷爷，你还吃吗？”
“爷爷不想吃了，你再吃一根吧。爷爷年纪大了，吃多了不好，你是孩子，多吃一根没关系。孩子消化得快。”
凡凡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爸爸给爷爷买的，留着爷爷慢慢吃吧。我写作业了。”
“那就等写完作业再吃。”
“哎。”凡凡答应着开始写作业。董师傅专注地看着孙女。
倩茹下班回来，见自己家没有凡凡，便来到老人的房间，喊了一声：“爸。”
“哎，下班了？”
凡凡抬头叫了一声妈妈，又开始写作业。
“凡凡，你怎么在这儿写作业？桌子这么高，还得站着，眼睛离书本那么近。到你自己的写字台上去写。”
“不用，在这儿挺好的。我愿意跟爷爷在一起待着。”
“你爷爷可以看电视。去，上你自己的写字台上去写。”倩茹催促着。
“去吧，你妈妈说的对，眼睛离书本太近，对眼睛不好。爷爷看电视了。”
凡凡不满地白了一眼妈妈，边往书包里装着书本边说：“妈妈事儿真多。”
“这孩子。爸，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不用了，小难三点多钟回来做的饭，我吃得挺饱的，一点儿也不饿。你就去给凡凡做点儿，你们娘儿俩先吃吧。”
“这……”
“去吧，孩子爱活动，也爱饿。小难还得等会儿再回来呢。等我饿了，好像还有剩饭，让小难热热就行了。”
“那……爸，那我过去了。”
“去吧。”
倩茹做好饭喊：“凡凡，吃饭了。吃完了饭再写作业。”
凡凡边收拾写字台上的书本边说：“作业早写完了，我正在写老叔给我的同步练习。”收拾完转过脸来，看到妈妈摆好的饭桌，不解地问：“妈妈，今天怎么了？怎么不在爷爷那屋吃了？咱们俩吃，那爷爷和老叔吃什么呀？”
“你爷爷跟你老叔三点多才吃的饭，你爷爷说不饿，让咱们先吃。”倩茹边盛饭边说。
“我爷爷和老叔怎么会三点多吃饭呢？他们吃的是中午饭，还是晚上的饭呢？”
倩茹不耐烦地说：“你就别问了，快吃饭吧。”
凡凡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她对妈妈的态度非常不解。因为妈妈对她从未这样不耐烦过。凡凡问：“妈妈，今天你怎么了？”
被女儿这么一问，倩茹也觉得自己情绪有些不对，便把口气缓和下来说：“没什么，快吃饭吧。”
凡凡闷闷不乐地吃完饭，拿起书本说：“妈妈，我到老叔那屋做练习去。”
倩茹迟疑了一下，温和地：“你自己不能做吗？为什么非得到老叔那儿去做？”
“因为在老叔那儿写完练习，还可以看很多书，如果老叔有时间，还可以听老叔讲故事。”
“好吧，去吧。早点过来睡觉啊。”
“知道。妈妈你不过去了吗？”
“妈妈有些头疼，你去吧。”
凡凡看了看妈妈，觉得妈妈好像跟往常不一样似的。凡凡打开爷爷家的门，见老叔正在用洗衣机洗衣服，高兴地喊：“老叔，你回来了？”
“凡凡，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同步练习都做了两篇了。”凡凡靠在洗手间的门柜上跟老叔说。
“凡凡，你中午是不是回来晚了？爷爷直惦着你。”
“是回来晚了，爷爷惦记我了吗？我说来看看爷爷，东风叔叔和妈妈都说不用了。”
“东风叔叔？”
“是啊，东风叔叔今天中午还请妈妈和我到饭店吃的饭，要了那么多的菜。老叔，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菜。当时我还在想，要是爷爷和老叔也和我们一起吃该多好。那么多好吃的菜都剩下了。老叔，在饭店剩下的饭菜就不能再吃了吗？”
董小难听了凡凡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孩子的问话。
“老叔，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啊，凡凡，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我和妈妈在我们家吃的。我问妈妈为什么不在爷爷家吃，妈妈说你和爷爷三点多吃的饭，还不饿。是吗？老叔？”
“是的，凡凡。以后你和妈妈就在你们家吃吧，老叔和爷爷一起吃。你放学回来多陪陪爷爷就行了。爷爷最疼爱你了，知道吗？”
“老叔，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吃呢？”凡凡鼻子一酸，差一点哭出来。
“因为老叔走的晚，回来的也晚。吃饭时间跟你们不一样，所以……”
“那爸爸在家的时候你也是等我们上学以后才回来的，每天爸爸都是把饭菜给你留出来的。为什么不可以让妈妈把饭菜给你留出来呢？是因为妈妈不如爸爸好吗？”凡凡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轻轻抽泣起来。
“不是，凡凡，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看，你妈妈工作一天挺累的，过去你爸爸帮她做饭，干家务。现在爸爸走了，让她一个人干这么多的活儿是不是太累了？所以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老叔想出了这个主意。”
“老叔，那这样你不就太累了吗？你又要卖书，又要进书，回家来又要做饭、洗衣服，要不老叔以后我来帮你洗衣服吧？”
董小难笑了，疼爱地看着懂事的侄女说道：“我们凡凡太懂事了。不过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帮老叔干活儿。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文化课学好，有时间多陪陪爷爷。”
“我知道。老叔，今天我考了全班第二名，跟李媛媛只差零点五分，我把一个拼音的声调标错了，其实我不是不会，是我马虎了。”
“那以后再细心点儿，得第几并不是太重要，只要把学过的都学会了，错了的知道怎么错的，争取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知道吗？”
“知道了。老叔，我到爷爷那屋做练习去了。”
“去吧。”
董小难看着凡凡到爸爸房间去了，便摇着轮椅来敲嫂子家的门口，里面传出嫂子的声音：“这孩子，你怎么自己不带钥匙？”倩茹打开门一看是小难，不由得一下子脸红起来，尴尬地笑着问：“小难？你有事吗？”
“我想跟嫂子商量一件事。”
“那……那进来说吧。正好东风也刚来，他说给爸爸找了一个保姆，我也正想过去跟你和爸爸商量商量。”倩茹边把路让开边解释说。
董小难一听东风又在嫂子屋里，心里一阵反感和不快，但他仍礼貌地跟东风打着招呼：“东风哥，你来了？”
东风感觉出董小难礼貌的招呼失去了往日的亲切，口气冷漠，没有感情。他慌忙解释说：“小难，我今天中午过来看大爷连拉带吐的，全是你嫂子一个人收拾，你嫂子也忒不容易。所以今天下午我给大爷找了一个保姆。这个人是赵庄的，四十九岁了，家里挺穷的，是个光棍。大爷的吃喝拉撒他什么都管，咱们管他吃住，一个月给他一百二十块钱。这样，不仅你嫂子轻闲些，大爷也省了受罪，小难，你说是不是？”
董小难没有立刻说话。倩茹看到这种尴尬的局面，在一旁说：“我看挺合适的。跟爸一起住还是个伴儿。”
董小难沉默了片刻，看着东风说：“东风哥，谢谢你了。我想我能照顾我爸爸，不用你替我爸爸请保姆了。”说完转过脸来，看着嫂子说：“嫂子，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我每天的作息时间跟你和凡凡不一样，爸爸在家待着早点儿晚点儿也没关系。所以，以后你做你和凡凡的饭在这边吃就行了，爸爸等我回来做，我们爷俩一起吃。节假****如果不忙，咱们再在一起吃。你看行吗？”
这是倩茹盼望多年的生活方式，尤其是援朝一走，她多么想过母女俩人清静的日子啊。但援朝临走时再三的嘱托，使她无法，也不好意思提出这个想法。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董小难会主动提出来。其中的原因她心里非常清楚，凭心而论，董小难和他爸爸是非常有自尊，不惹人讨厌，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一定是中午给他爸爸收拾拉吐时，自己抑制不住一阵阵干哕伤了他爸爸的自尊，所以董小难才提出这样的安排。她心里高兴，但嘴上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又没嫌弃你和爸爸。”
“嫂子，我们是一家人，谈不上谁嫌弃谁。我只是觉得这样安排我们的生活更好、更合理一些。这样既减轻了你的负担，我又可以吃上热乎饭。再说，爸爸那人你是知道的，他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如果他觉得自己成了别人的累赘，他心里会不好受的。不过如果凡凡有时间，让凡凡多陪陪爸爸，咱们都知道爸爸对凡凡最心重。”董小难说完看着嫂子。
倩茹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按你说的意思安排吧。”
董小难转向东风说：“东风哥，谢谢你替我爸操心了。你的工作也挺忙的，以后我们家的事就不用你多费心了，我和我嫂子会安排好我们家的生活的。嫂子，我走了，东风哥，你还有事吗？”
东风被董小难不软不硬的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突然被这么一问，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问话的含义，呆愣着眼，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你有事吗？”
“我没事，你和我嫂子还有事吗？”
“没……没事了。”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啊，好……好，我们走了。”东风尴尬地跟在小难后面对倩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