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早晨得吃点饭。不吃饭对身体不好。”董师傅叮嘱道。“我知道了，爸。”倩茹答应着匆匆出去了，到了自己的房间拿钥匙走出楼道，打开棚子，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放在里面，她把车子推出来，忽然发现车把上有一个粉红色的纸条，她拿下纸条看起来：
倩茹，很多年没给你买礼物了，真对不起！这辆自行车就算我出国前送给你的礼物吧。倩茹，我走后家里的一切就拜托你了！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爱你！ 援朝！
倩茹看完字条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董小难和爸爸吃完饭。董小难把碗筷收拾干净，倒一杯水放在爸爸床边的桌子上：“爸，把水给您晾这儿了。”
“唉。小难，你去书亭吧，爸不用你陪着。你把今天的报纸给爸爸拿来就行了。”
“好吧。爸，那我去书亭了？”
“好了，你去吧。”
“爸，中午学生们放学的时间是我卖书的高峰，所以中午我会回来晚一点，嫂子做熟了你就和嫂子、凡凡先吃，别等我。”
“我知道，你去吧。”
董小难摇着轮椅来到书亭。打开书亭的橱窗，开始整理、陈列书，为售书高峰时间做准备。他的书亭设在离家不远的唐山大学斜对面的路边，附近有三所中学和两所小学，再加上一所大学，所以他的生意很红火。但这并不是他生意红火的最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所经营的书藉不仅都是正版，而且按照学生所需购进各种学习资料，经营畅销的各中外名著、杂志、儿童读物、报纸等国家级刊物。他售书有三大特点，一是他所售的书，自己一本不落地看一遍，看完必做笔记，他不仅能帮买书的人按照所需当参谋，而且能把书精炼概括地讲给买书的人，并告诉买者，这本书将给对方带来哪方面的帮助或人生启示。所以到他这儿来买书可以说是一大享受。学生们到他这儿来买书，都亲切地称呼他“小难哥“。
有学习不太好的学生，由于经常到他这儿来买书和他成了好朋友，这些学生无论在学校和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老师瞧不起他们了，家长不理解他们了，都要找他来倾诉，他会帮他们解决心理上解不开的疙瘩，并不时地鼓励、引导他们，为学生树立信心。所以这些学习不同程度地有了进步。有的家长发现孩子学习进步的原因后，特意向他来道谢。从此这些家长们鼓励他们的孩子到董小难的书亭来买书，因为从这里买书，能得到买书以外的收获。为此他也结交了很多喜好读书的朋友；二是可以在他这里预定各种书籍。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帮顾客购进，如果批发没有，他会到零售的地方帮顾客去买，然后一分钱不挣地再转卖给顾客；三是送书上门。如果买书的人不方便，或者要买的书当时没有，预定后他会送书上门，所以附近居民有很多老人成了他专门送书上门的固定客户。
下班、放学的时间到了，董小难的书亭到了售书的高峰。学生们围着他的书亭争吵着买书：
“小难哥，给我一本三年级语文同步练习和数学同步练习。”一个三年级男孩说。
“好，给你这两本。怎么样？小亮，最近学习有进步了吗？”董小难亲切地问。
“他今天语文考了９３分呢，我们老师又表扬他了。”另一个男孩替小亮说。
这时，两位女大学生过来：
“小难，给我一本《读者》。”
“小难，给我一本《演讲与口才》。
“好给你们。还买别的吗？”董小难把书递给她俩问。
“不买了。”
董小难转身对两位男孩说：“只要好好学习，下一次考试比这回成绩还要好。小难哥说的没错吧？不是你笨，是你没有用功，只要你用功了你就能取得好成绩。是不是？”
“是。”
“小难哥，他最听你的话。”
“小难哥，除了作业做好外，我把练习同步一篇不落地认真做完，你说我会进入我们班前十名吗？”
“其实名次并不是太重要，重要的你是不是每天都在进步。只要你感觉昨天不会做的题今天会做了，这就是进步。只要你上课好好听讲，多做题，学习成绩自然会上去，将来就会考上重点中学，考上名牌大学的。”董小难耐心地说。
“真的吗？”
“当然真的了。只要你把这两本同步作业题买回去，不让它们睡大觉，认认真真地把每道题做完，并让老师批改，一定会有大进步的。”
“太好了，小难哥，我们走了。”
“走吧。”
“小难哥，给我一本中考分析。”一位中学女同学。
“给，还差几个月就中考了，是不是学习特别紧张？”董小难边递给她书边问。
“是的。”
“要注意休息和营养，你看你脸色不太好。”
女同学笑笑说：“谢谢你，小难哥。我知道了。”
“你这里有《鲁迅全集》吗？”一位男大学生问。
“哎呀，昨天卖没了，这样行吗？下午我就去进，你下午放学来取，如果不方便我给你送去。”
“不用，我来拿吧。谢谢你了。”
“不用谢。”
“小难哥，我买一本《女友》。”
……
就在董小难忙着售书的时候，东风来到援朝家，一进楼道就看见倩茹一脸痛苦地从援朝爸爸的房门里跑出来，跑到自己家中。东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跟在倩茹后问：“怎么了？怎么了？”倩茹不说话，只是跑到厕所干哕起来，东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倩茹不停地干哕，忙给倩茹倒了杯水递给倩茹，并趁机扶着倩茹问：“嫂子，给，漱漱口。” 倩茹漱了漱口，感觉好了一点，没有回答东风的话，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便一头扑到床上痛哭起来，东风站在床边不解地继续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说呀？”倩茹哭了一阵，坐了起来，东风拿来毛巾递给她，她抽泣着用毛巾擦着泪水鼻涕。
“怎么了？说话呀？”东风着急地问。
“没什么。”倩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说。
“没什么你怎么会这样？”
“东风，是不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这三年该怎么熬。刚才我下班回来就去看援朝的爸爸，想问他吃什么饭。可一进客厅，就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我进屋一看，原来他爸爸连拉带吐，弄得地上，床单上哪儿都是，我伺候上又伺候下，把我恶心的死的心思都有。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我却控制不了我自己。”倩茹说着又委屈地流下泪来。
“也真是难为你了。” 东风察看着倩茹的脸色愤愤不平地说：“当初援朝哥跟我商量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他去。我跟他说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而且有两个残废，这么重的家庭负担落到嫂子一个人身上，她怎么受得了？你不能把她当成家庭妇女呀，她又得上班又得照顾孩子。可他偏不听。他呀，又想捞资本，又想当孝子。真是！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上班拼命工作，下了班不是陪他爸爸和弟弟，就是为他爸爸设计床，为他弟弟设计桌子，设计完了还非得自己做。每天晚上都是他爸爸睡觉了才过来。要是单位有设计任务，过来后还要工作到很晚。我知道他也不容易。可现在让我伺候他爸爸，我真怕坚持不了三年。”倩茹一脸愁容地说。
“这样吧，我帮你找一个保姆，这样即减轻了你的负担，又尽了你的孝心。你看怎么样？”
“这样也行，他爸一个月开的退休金满可以找一个保姆，可他们就是不找。过去倒是找过一个李嫂挺合适，可人家随丈夫去了南方。后来找的人他们不是嫌人家不干净，就是嫌人家对他爸爸态度不好、没有爱心。真是的，找保姆还这么挑剔，他们就不想想谁愿意伺候一个拉尿都不能自理的残废呀？有几个像他儿子援朝那么伺候他的？我还怕他们不同意找保姆呢。”
“找不找保姆不是你说了算吗？”
“可小难未必同意呀？”
“你怕他不同意，我去跟他说。要是他不同意，就让他伺候。不能让你一个人受这个罪呀？你这么年轻漂亮，这样伺候下去，用不了一年你就会变成老太婆的。”
“年轻什么呀，我觉得我现在都已经成老太婆了。”
“谁说的？我倒觉得你比过去更漂亮了。你知道女人什么年龄最有女人味儿吗？”
倩茹疑惑地看着东风。
东风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倩茹说道：“女人到了中年才最有女人味儿。这个年龄既不失青春，又具有少妇的成熟韵味儿，是最有魅力的年龄。当然了，这也分人，像嫂子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我要是援朝哥，我才舍不得丢下这么漂亮的媳妇去什么国外，更舍不得让你伺候老的、伺候小的。我会一心一意地守着漂亮媳妇过日子的。”
倩茹低下头，不敢再看东风投过来的摄人心魄的眼神。东风见倩茹羞涩得脸都红了，得意地暗笑起来。沉默了片刻，东风说：“我去给老爷子做点饭去吧，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饿着。”
“不用了，我去吧。”倩茹站起来说。
“你就别管了，你就在你家这边做点饭吃吧。”
“我一点也吃不下。”
“这样吧，我给老爷子做完饭，我带你到干净的大饭店去吃，换换环境会好些。”
“不用了。我饿了在单位吃点就行了。”
“你还跟我客气吗？援朝哥不在家，我就替援朝哥照顾你了。你忘了，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
倩茹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东风来到援朝爸爸的房间，异样的臭味仍没有散去。东风只好忍受着喊了一声：“大爷，您想吃什么？我来给您做。”
董师傅睁开眼睛，见是东风，他摇了摇头说，无力地说：“不用麻烦你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大爷，不吃饭可不行。要不？我到饭店给您端点来？”
“不用，真的不用，我一点胃口也没有。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董师傅感激地说。
“大爷，援朝不在，您就别跟我客气，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给您做，给您买去都行。”
“谢谢你了，我真的不想吃。”
“那……那……”东风犹豫了，不知该如何做。
董师傅看出东风的心思忙说：“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明天我再来看您。”
东风来到倩茹的房间，倩茹正靠在床头休息，见东风进来坐直身子。
“我说给老爷子做，老爷子说什么也不用，说他不想吃。”东风说。
“那他也不能不吃饭呢！”倩茹口气里有些担忧又有些生气地说。
“嗨，他刚又拉又吐的，少吃一顿也没什么。说不定现在让他吃他还会吐。”
“这倒也是。”
“那咱们走吧。到外边吃去。”
“不行，凡凡中午也得吃饭呢？对了，今天凡凡怎么还没回来？”倩茹看了看表，有些着急地说。
“我们到外边接接她，带她一起去吃不就行了？省得你自己做，走吧。”东风说着往外走，倩茹只好穿上外罩跟在后面。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到楼道门口，凡凡一蹦一跳地回来了。
“凡凡，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倩茹有些责怪地问。
“妈妈你忘了？今天该我值日？”
“好了，走吧，今天叔叔请你和你妈妈到饭店去吃饭。”东风说。
“真的？”凡凡高兴地跳了起来。
“当然真的了。”东风看了看倩茹笑着说。
“太好了。”凡凡说完刚要走，忽然停住脚疑惑地：“妈妈，我们到外面去吃，那爷爷怎么办呢？”
“你爷爷他不……”
不等倩茹把话说完，东风抢过话来说：“你爷爷已经吃过了，你妈妈给他做的。”
“那我也得先去看看爷爷，要不爷爷会惦记我的。”凡凡说着转身往家里走。东风一把拽住凡凡，着急地说：“都这么晚了，吃完饭你还得去上学。再说你妈妈也得去上班啊？快走吧，下午放学回来再去看你爷爷。”
凡凡看着妈妈。倩茹迟疑了一下说：“走吧，先去吃饭吧。要不然下午上学你会迟到的。”
凡凡有些不情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到了，董小难见没有顾客了便关上书亭回家。
“爸，我回来了。” 董小难打开房门，边喊边摇着轮椅来到爸爸的房间。见爸爸闭着眼，没有说话。董小难以为爸爸睡着了。他来到爸爸的床边，轻声喊：“爸，您吃饭了吗？中午嫂子做的什么饭？”爸爸仍没有说话。董小难发现爸爸紧闭的双眼动了一下，但仍没有睁开。这时，他发现爸爸的床单上有一片吐过的污渍，闻了闻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异味，他急忙摸了一下爸爸的前额，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吃惊地喊了起来：“爸，您发烧了？您什么时候吐的？”爸爸还是不吭一声。董小难着急地问：“爸，您怎么不说话呀？我去请医生来。”说着匆匆摇着轮椅往外走。
“不用，我没事。”董师傅无力地说。
董小难听到爸爸终于说话了，赶忙回来问：“爸爸，您哪不舒服？”
“唉！”董师傅深深叹了口气说：“我没事儿，可能是你哥这一走，上点火。”
董小难一听心里一阵难过，劝说着爸爸：“爸，我哥走了，我心里也空落落的。过些日子就会好的。爸，您中午吃的什么饭？”
董师傅嗫嚅地：“没……没……我……我不想吃。”
“怎么？中午嫂子没给您做饭？”
“东风过来说给我做，我不想吃，没让他做。”
“东风哥？东风哥来过了？这么说嫂子她没……”
“不是她没给我做，是我不想吃。”董师傅有些不耐烦地说。
董小难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床单说：“爸，把床单给您换上吧！”
董师傅起身和小难一起换着床单，床单下面是一张援朝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软塑料包裹着褥子，所以换床单并不费事。换完床单董小难来到厨房给爸爸做上稀小米粥。自己把早晨的饼热了热，炒了碗白菜。董小难把饭菜端到爸爸床边的桌子上叫道：“爸，您起来吧。吃点稀小米粥，有咸菜，有炒白菜，吃点饭好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