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你的电话。”王兰正在售货,闻听有人叫她接电话。她的心突然的紧张起来,脸上发热,手脚却冰凉,她预感到一定是妹妹打来通知她考试结果的。她快步跑到办公室,拿起电话,屏住呼吸,轻声地说:“喂,是小红吗?”
那边传来了妹妹兴奋、急切的声音:“是,姐是我。姐,你考上了,刚才招生办的同学给我打来的电话,你的分数还不低呢。这下你放心了吧,姐?”
王兰听着,两行热泪不听话地流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王红听不到姐姐的声音,忙在电话里喊:“喂?姐,姐,你怎么了?你听到了吗?”
王兰忙擦掉泪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小红,我听到了。”
王红这才放心地说:“姐,今天我去接唤唤,你下班直接回家就行了,我们好好庆贺庆贺。”
“好。”
王兰放下电话,办公室的人都围上来问:“怎么了?什么事?”
王兰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有些激动地说:“是我妹妹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分数下来了。”
“考上了吗?”高敏问。
“考上了。高敏,我还要感谢你呢。”
“快别这么说。我真心祝贺你考上大学,上学的时候你就是学校有名的尖子生,学校的喇叭里没少广播你写的作文。”高敏说。
“没想到王兰姐还那么有才呢?真了不起,祝贺你考上大学。”
“的确不简单。离了婚,带着孩子,还能考上大学。”
王兰不好意思地说了句:“谢谢你们。高敏,我走了。”
王兰刚走出办公室,办公室便传出了议论声:
“我听说王兰在家什么活儿也不干,整天就知道考学,拿日子不当日子过,她丈夫受不了她,才跟她离婚的。”
“是吗?”
“一个女人结婚有了孩子,再想考学,确实有些不现实。哪个做丈夫的都受不了。”
“扬林,你一个大男人议论这些,不觉得不好意思吗?你还……”
王兰没有把高敏的话听完,强忍着泪水跑下楼去……
王兰回到家,刚用钥匙把门打开一个缝,看到女儿穿着漂亮衣服正在一丰盛的菜桌前摆着筷子,嘴里念叨着:“这双筷子给妈妈,老姨说了,今天是妈妈的大喜日子,因为妈妈考上大学了。妈妈是个了不起的人。这双筷子给老姨,老姨也了不起,她能抄书,能考研究生,还能做这么多好吃的菜。这双筷子给唤唤,唤唤哪儿好呢……”
“唤唤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啊。而且已经会背一百多首古诗,画儿画的也非常棒,还会写日记。是个人见人爱的小才女呀!”王红端着一盘儿菜来到门厅,接过唤唤的话说。唤唤听老姨这么一说,高兴地“咯咯”笑着。
“好了,菜全部都做好了,就等你妈妈回来了。等妈妈回来,你就给妈妈献花。好不好?”
“好。”唤唤诡秘地一笑说。
王兰看着为自己考上学,妹妹和女儿开心的样子,感动得几乎落泪。她不忍心把自己恶劣的情绪带给她们,王兰退到门外,故意敲了两下门,喊道:“唤唤,开门,妈妈回来了。”
听到妈妈的敲门声,唤唤欢快地喊着:“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王红跟唤唤做了个鬼脸儿,从卧室拿出一束鲜花递给唤唤,王红站在门后把门打开,唤唤把鲜花举过头顶舞动着,喊道:“祝贺妈妈考上大学。”王兰感动得泪流满面,抱起女儿,把脸埋在女儿的胸前。王红把门关上,兴奋地眼里含着泪说:“姐,我真为你高兴,上大学是你多年的愿望,现在终于实现了。”
“是的。”王兰喜悦的脸上带着幸福的光辉,亲情的爱把她的心滋润成一条纯情欢快的小溪,把恶劣的情绪完全冲走,使她变得清澈甜润起来。“当接到你的电话时,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怀疑地想,这是真的吗?我的梦想真的实现了吗?”
“是真的姐,今天是最值得庆祝的日子。”
“要是……”姐妹俩同时说出这两个字。王兰止住嘴示意让妹妹说下去。王红接着说:“要是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会高兴地说:‘我们的孩子,只要下决心想干的事,准能干成。’”
王兰含泪微笑地说:“小红,我发现不是一次了,我们姐妹有时几乎想说同一句话,想同一件事。真不知是血缘的关系,还是我们姐妹心灵相通的缘故?”
“二者……兼而……有之。”王红幽默地故意拉着长音说。
姐妹俩哈哈大笑起来。
唤唤虽然听不懂妈妈和老姨说的话,但看到她们姐妹会心地开怀大笑,她禁不住跟着“咯咯”地拍手笑起来。见唤唤跟着她们一起傻笑,姐妹俩对视一眼,更开心地笑起来,她们笑出了泪,笑弯了腰……
笑够了,王红说:“我们别只顾笑了,快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哎呀,真要谢谢妹妹,做这么多的菜,还有啤酒呢!”
“当然,否则就没有庆贺的气氛了。”
“我也喝啤酒。”唤唤喊着说。
“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要不我们挺聪明的唤唤会喝傻的。”王兰亲昵地对女儿说。
“哪我喝什么?”唤唤不高兴地问。
王红拿着一桶饮料说:“唤唤,你看这是什么?”
唤唤高兴地说:“果汁饮料?谢谢老姨,我用饮料当酒,祝贺妈妈,是吗?”
“对,我们的小唤唤就是聪明。”王红夸奖着,端起酒分别把三个人的杯子倒满酒和饮料。然后端起酒杯,对唤唤说:“来,我们一起祝妈妈考上大学。”
“来,祝贺妈妈考上大学,我们干一杯。”唤唤学着大人的样子站起来说。
王兰刚刚端起酒杯,突然心里一阵紧张发慌,接着就是一阵疼痛。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紧咬着牙,一脸的痛苦状。王红见姐姐脸色苍白得吓人,放下手里的酒杯,扶住姐姐,紧张地问:“怎么了?姐?要不要去医院?”
王兰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不用。”
唤唤从椅子上下来,扶着妈妈,带着哭腔地:“妈妈,你病了?”
王兰强露出笑脸说:“没有,妈妈没事。”心痛过后,渐渐恢复了平静,打起精神说道:“好了,没事了。”
“姐,你有过这种症状吗?”
“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是心口疼吗?”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忽然一阵紧张发慌,然后就是一阵疼痛,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是不是心脏有问题?”王红担心地问。
“不会的,我想可能是失眠引起的发慌,你别这么紧张,已经没事了。”
“姐,下午说什么我也得带你去看看。去找工人医院的粱叔叔,他是爸爸的助理,内科专家,让他看了没问题你上学我才会放心。”
“小红,姐的病真的没那么严重,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我的病因。时间长了,一切都淡忘了我的病自然就会好的。”
“姐,要不要让姜华姐给你看看?”
“姜华姐出国学习已经快一年了。”
“是吗?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好像快了。”
“姐,你就是太压抑自己了,有什么心里话跟我说出来,也许就好多了。”
“我真的没事,我们先吃饭,别因为我影响了今天的气氛。来,我们接着干杯!”王兰站起来,高兴地举起杯子。
“干杯!”唤唤和老姨齐喊。
石磊下班回到家,跟正在看报的爸爸打声招呼,坐在沙发上也拿起报纸看起来。
“我把稀饭做好了,你和李姣做点菜,把米饭炒一下就行了。”
“啊。李姣还没回来?”石磊边看报边问。
“还没有。”石伯年看了儿子一眼,问:“你最近的工作和李姣的感情怎么样?”
“就那样。”石磊乏味地回答。
“石磊,我怎么看你一天到晚无精打采,一点青年人的朝气都没有?”石伯年不满地说。
石磊用玩世不恭的眼神看了一眼爸爸,不紧不慢地说:“因为,我已经不是您所说的青年人了。”
“你是不是比我还老了?”石伯年生气地说。
石磊烦躁地看了一眼爸爸。
“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你现在是有妻子的人了,无论工作还是家庭,都应该有上进心和责任感,不要一天到晚一副懒散的样子,你看……”
石磊不等爸爸把话说完,扔下报纸上楼去了,边走边说:“真受不了你这一天到晚的政治思想教育课。”
石伯年“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喊道:“你不用不爱听,有本事做点让我表扬的事,一天到晚哪像个年轻人的样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李姣从外面进来,看到老人一脸的怒气,忙问:“爸,怎么了?”
“怎么了?他一天到晚不求上进,说他两句他还不爱听,想听表扬话,自己做出个样子来给我看看。”石伯年仍生气地说。
“爸,您别生气了。我去说说他。”
李姣来到楼上,看到石磊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李姣把背包挂在衣架上,坐在石磊的身边。
石磊睁开眼睛问:“你回来了?”
石磊的声调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只是一种平淡、不失尊重地问候。自从石磊确信王兰有男朋友后,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一种麻木状态。无论工作中售货、上货、搞卫生,还是回家做饭、吃饭,看电视、睡觉,他的一切行为,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机械地做着他应该做的事。但所做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
“是的,石磊,是不是不舒服?”李姣俯视着身子,关切地看着石磊问。
“没有。”
“石磊,以后爸爸说话你别老跟爸爸犟嘴。老人那么大年纪了,说对说不对的,你不能听着别说话?省得惹老人生气。”
石磊没有说话。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吃完饭我们去看看兰姐。”李姣见石磊没说话,就自顾往下说着:“兰姐已经考上大学了,后天就走。最近她的身体很不好,瘦了很多。今天我遇到红姐陪着她到工人医院去看病了,我问兰姐得了什么病,她怕我惦记不说,只是说要上学了买点常备药。后来……”
“她们到工人医院去看病,怎么会遇到你?”石磊装作随意地问。
“我到工人医院去看同学,正巧碰到兰姐她们。”
“她得的什么病?”
“我去问给她看病的梁大夫才知道,兰姐神经衰弱得很厉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身体很虚弱。也难怪,这些日子兰姐又是离婚、又是考学,再加上外面的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石磊不平地问。
“嗨,离婚的女人避免不了被人议论。”
“李姣,别说这些了好吗?”石磊烦躁地坐起来,逃避地说:“我去炒菜。”
“你休息吧,我去炒。”李姣把石磊按在床上,然后温柔地伏在石磊怀里,撒娇地说:“不过,吃完饭你得陪我去看兰姐,行吗?”
石磊烦躁的脸变得更加阴沉、痛苦。伏在怀里的李姣并未看到他的表情。见石磊不说话,她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我有点不舒服。你代我向她问好,并祝贺她考上大学。”
“好吧。我去做饭,你休息吧,做好了我叫你。”李姣站起来说。
“不用,你做好饭和爸爸一起吃吧,我不想吃。你去王……你兰姐家回来不要太晚。”
“行,我吃完饭就去看兰姐,那你休息吧。”李姣依顺地说,走到门口并把灯关掉。
听到李姣下楼的声音,石磊烦闷地坐起来,下床把灯打开,烦躁地在地上来回走动着。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排解他心中的苦闷。表面上冷漠如冰的他,心中那种绝望的思恋,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深知王兰是爱她的,尽管王兰极力掩饰自己的感情,但她那狂热而深沉的爱,从任何一个小小的细节都能感觉出来。只是王兰用出了超乎常人的理智克制着那丰富而炽热的情感。然而,也正是她的个性和善良,强烈地吸引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份情感。他以为自从确定王兰有男朋友,无论对爱情,还是对事业,他的全部热情已经枯竭了。而王兰的即将离开,又把他的每根神经激活了。
听到李姣开门走的声音,石磊再也在屋里待不下去了,拿起自行车钥匙,跑下楼,冲出家门。
自从知道王兰有了男朋友,他就再没去过王兰家的楼下看她家的灯光。他怕看到那温馨、柔和、静谧的灯光对他是一种刺激和嘲讽,再不是给他带来希望和温暖的灯光。
对王兰即将离开的焦虑和对她病情的惦念,冲破了他心中怕见到她家灯光的心理障碍,他跟随在李姣的身后,看着李姣把自行车放在王兰家的楼道上了楼。石磊把自行车停在身旁,抬头看到王兰家的灯光下,晃动着王兰、王红和李姣抱唤唤的身影。他心里不停地猜测,难道王兰的男朋友不在吗?王兰就要走了,他不来陪她吗?他这样想着、猜测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王兰家灯光下人影的晃动。
“怎么?你又在抄书哇?”李姣抱着唤唤,看着写字台上摆放着的笔墨纸羡慕地问王红。
“是的。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因很久没在一起,姐妹三人都倍感亲切。
“今天我才知道姐后天就要走了。所以跟石磊说了一声,过来跟你们待一晚。”
“姣姣,你吃饭了吗?”王兰问。
“姐,我吃过了。唤唤,你想小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