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祁望舒莫名其妙的冲进言若房间后,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变了。
言若那个傻女人,怕是馋着他许久了。
不知为何,只是如此一想,祁望舒竟察觉自己内心有些喜悦。
今天正好是第六天也是祁望舒私塾休息的一天,按着言若的日子划分,也就相当于现代的周六一样。
于是,她就拉着祁望舒一起进城了。
“王予,你看我这进一趟城,就得一百两银子。到时候等我从张大人府里出来后,我们就去四处逛逛。这快过春节了,我们也得备些年货。我记着,你私塾里有好几个学生,家里条件不好,我想着给他们备两件过冬衣裳。”
祁望舒看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言若,眼角散发的不再是当初的那几分傲慢与不屑,而是温柔。
“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有这么善良的时候。像你这种巴不得钻到钱堆里的人,竟会为我的学生花钱。”祁望舒说。
“我一直都很善良的好不好,不过我主要是希望若是有哪一天,你教出来的学生高中立于朝廷,我希望他们不会忘记你。”言若嘟了嘟嘴,“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敢随意欺负你了。唉!虽然钱是万能的,但还是敌不过官府啊。”
祁望舒听了言若后半句话,神色变幻了一番,轻声道:“他们岂敢。”
“怎么会不敢!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有些狗官尽会做些仗势欺人,欺压百姓的事儿。”
祁望舒算是看出来了,言若恐怕还是惦记着当初去衙门报备户口的时候,遇见的那事儿。
祁望舒抬手顺了顺言若的头发,说,“无碍,你莫怕,我在。”
“你、你、你怎么这么温柔,弄得我怪不自在的。”言若红了脸颊,那嫉恶如仇的气势瞬间泄了,“王予,你与以前不一样了。”
祁望舒听了嘴角扬起一抹漂亮的弧度,他说,“有何不同。”
“你以前对我那可都是凶得很,还时不时讽刺我。”言若这么说着,还有点委屈上了。
“那是因为你蠢。”祁望舒收起笑容,“不过你的建议可行,有几个孩子确实挺可怜的。”
“你刚刚还说我蠢,我才不蠢,不然怎么会想到要给那些孩子买冬衣,虽然带了几分收买的心思,但是我的心还是好的。”言若无视掉了祁望舒那嫌弃的眼神,继续王婆卖瓜。
进了城,祁望舒去了书肆,言若直奔张府。
学文书肆里,人头攒动,格外的热闹,竟是书生的此起彼伏的交谈声,还有三两书生讨论国事的声音。
祁望舒看了这些人一眼,就直接往掌柜的方向走了过去。
“孙掌柜!”
祁望舒招呼了一声,孙掌柜见是祁望舒,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孙掌柜示意祁望舒坐下,自己还给他倒了杯茶水,随后他也坐下了。
“王公子,您今儿个来这儿可是来取上次定下的《论语》与文房四宝吧?”孙掌柜问道。
“三本《论语》,一套文房四宝。”祁望舒点了点头。
“好,王公子先看着,我这就给您取来。”
孙掌柜自己就是个秀才,深爱读书,只是科举不中,歇了那心思后,便拿着家中祖产开起了书肆。
祁望舒不仅学识渊博,还办了私塾。
不管家中什么样条件的孩子都收,此举,在孙掌柜看来是大爱无私。
这样的祁望舒很得孙掌柜尊敬。
祁望舒取了东西,付了钱,也就离开了书肆。
他走在街道上,随意逛着,卖簪子的摊主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路过的公子买支簪子吧,送给心仪的姑娘~簪子~好看的簪子~”
“胭脂~上好的胭脂~”
……
祁望舒的脚步停留在了卖胭脂首饰的摊子旁,他一眼扫过,没有中意的。
再次抬头,他看到了一旁的翡翠坊。
“公子,买支簪子送给中意的姑娘吧?”摊主看着停留下来的祁望舒殷勤的说着。
“不必了。”
祁望舒摇了摇头,转身就进了翡翠坊。
摊住见了,继续吆喝,也不纠缠。
祁望舒在翡翠坊里面逛了一圈,买了一支宫廷步摇香木簪。
簪花是翡绿色的花另有白玉相称,甚美,没有流苏,白玉上还镶有红色小珍珠,适合言若那大大咧咧的性子。
祁望舒离开翡翠坊之后,旁边的小巷子里走出两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为首的那名男子,腰间还带了一个黑色腰牌。
“头儿,我们什么时候动手?”一人问。
“嗯,先跟几天,找机会下手。记住,不可闹大,免得被官府察觉。”佩戴黑色腰牌的男子回答道。
“是!”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要暴露身份。”
佩戴黑色腰牌的男子嘱咐好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了那另一人。
祁望舒约摸着时间要到了,便去了张府门口侯着。
果不其然,言若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王予!”言若喜出望外,两步并作一步的奔向了祁望舒。“真好,一出来就看到你了。”
“你这人倒是好满足。”这言若奔向他的模样,倒真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知足常乐啊!”言若摇头晃脑的说这句话,她开心的摇了摇钱袋子,“走吧,我们去办年货,早点置办好,早点回去,今日风大。”
祁望舒拢了拢言若的披风,一手提着东西,一手自怀里掏出那支簪子别在她的发间,“倒也适合你。”
“这是你第二次给我买簪子了。”言若挺开心的,“看来还真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走吧,四处逛逛。”祁望舒自然的拉起言若的手,就往闹市方向走去。
“好。”
上次因落水掉了发簪,言若很久没有盘过头发了。
办完年货,回到家中,天色已经暗了。
言若指挥着小二卸完货后付了他们银子,车夫与小二便离开了。
“这银子真不经花,一百两银子现在就只剩下十两了。”言若看这祁望舒有些惆怅,“我们还有多少银子啊?”
“三百来两银子左右吧。”
祁望舒自己身上的银子确实花的差不多了,他来到朱家村后,办私塾,买这处院子,都花了不少钱了。
不过后来言若来了,家中的置办都是她在处理,他也没出帐过多少银子了。
“我靠!你这么有钱?”言若目瞪口呆。
“……”祁望舒扶额,他能不能把这个傻女人给扔出去?
“还有钱就好,嘿嘿。”言若笑开的嘴都列到耳根子后了,于是乎她开始心安理得的指挥起祁望舒了,“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我去做饭了。”
祁望舒看着言若进去厨房,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心想,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这个失心疯似的女人敢如此使唤他了。
东西不多,大多都是一些吃的,还有给言若给那些学生置办的衣裳与点心。
那些学生倒是有福气,言若竟还会记挂着他们。
眨眼时间,又过去了好几日,祁望舒已经宣布停课,让那些学生回家准备过节。
而言若也在张府上了两次课后,便告知张茹芝说春节要来了,春节过后再去授课,张茹芝也应允了。
这天早上祁望舒陪着言若收拾完碗筷,正要带她继续去练字时,他的几位学生过来了。
“老师!”
少年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像是这冷冽的寒冬腊月里升起的一缕暖阳。
“想是怀信二兄弟与茂盛三人来了。”祁望舒说。
“那我去把准备好的衣裳取来拿给他们三人,这第一批来你家找你的没想到是他们三人,倒是有心了。”言若点了点头,很满意的走进主屋里,去取之前备好的衣裳点心。
祁望舒打开院门,看着门口的三位少年小脸冻得通红,黑发上还沾满了白雪。
他连忙冷声道,“如此大的风雪,为何还来此处。”
三位少年并不害怕祁望舒的冷脸,因为他们知道老师这是在担心他们三人受了凉。
“老师不必担心,我们三人皮糙肉厚,这点风雪算不得什么。今日,我与怀信怀安约好了一起来拜访老师,父母也为老师备了些年货,老师不要嫌弃。”
最年长的是刘茂盛,他一脸的老实憨厚的模样,身体也是三人里面最装实的。
可能是刘茂盛出身猎户家里的原因吧,从小在山里跑来跑去,身体壮实的很。
倒是程怀信、程怀安两兄弟,身子淡薄,感觉风一吹就会被吹倒似是的。
“随我进来。”
祁望舒的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领着他们三人去了书房。
“多谢老师!”三人作了一个辑,随着祁望舒去了书房。
“老师您这儿的书好多啊!”
程怀信一进祁望舒的书房便看到了屋里子满满的书籍。
“哥哥,不得无礼。”程怀安拉住了程怀信,却拉不住刘茂盛,刘茂盛已经冲向了书桌,“茂盛哥!”
“咦?老师,这个字怎这般丑陋?嘿嘿!比我的字还丑!”
刘茂盛已经拿起桌上的宣纸,看见了上边言若的作品。
祁望舒听到刘茂盛的话,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只见下一秒,刘茂盛的脑袋就被敲了好几下。
“哎哟!”
刘茂盛吃痛的放下宣纸,手抱头,一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小脸红红的站在他面前。
“怀安怀信拜见师母。”程怀安拉了拉程怀信,对着言若拜了一拜。
心想,师母这脾气真是够简单粗暴……
“你这小子,说话真不中听,我这字哪里丑了?你不懂艺术!”
言若一开口,刘茂盛也回神了,羞红了脸退到怀信俩兄弟身后。
“师母,茂盛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是茂盛无礼了。”
刘茂盛蚊子般的声音从怀安身后传来,言若也被刘茂盛逗笑了。
这样子的孩子搁到现代也是个活宝。
“好了,怀信,怀安,茂盛你们三人过来。”祁望舒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
一打开,正是那三本《论语》。
程怀信俩兄弟远远的就看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年货,就凑了过去,刘茂盛也放下了手里提着的野兔肉,跟了过去。
“老师,这是、这是给我们的吗?”程怀安小心翼翼的说。
他的双手紧张的无处安放,可他的眼睛没有离开那本《论语》。
这个朝代也有《论语》?言若疑惑了,可这个朝代是不存在的啊!难道这个朝代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没有被记载进史册?
“怀信怀安,你们二人资质不错,我赠你二人《论语》,望你二人日后可以更上一层楼。”祁望舒说着又看向刘茂盛,“家国百姓不需要莽夫,而是需要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茂盛,你那鲁莽的性子该改改,记得将《论语》读熟。往后,你们三人可以去另寻良师了。”
祁望舒将三本论语分别交给他们三人,惹得他们三人一番热泪盈眶。
三人没有想到,本是来拜访老师的,结果成了什么啊?老师这是要赶他们走了吗?
“老师,我并不想离开您。”程怀安眼睛通红的看着祁望舒,声音有点哽咽,眼里皆是不舍。
“对啊,老师。怀信自觉功课差得很,比不上弟弟半分,怀信还想留在老师身边多多学习。”程怀信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程怀安见此也跪了下去。
“老师,我这鲁莽的性子,也就老师您能够治得了我了,我哪都不去。”刘茂盛二话不说也直直的跪下,一点儿也不在乎那生硬的地板磕的自己膝盖疼。
一旁的言若看笑了,刘茂盛好奇的看了过去,问:“师母,您笑什么?”
“你们老师的意思是,他该教的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正所谓,书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你们老师是希望你们离开这个小小的朱家村,去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言若一说完,祁望舒就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老师,真是如此吗?”程怀信听了后问。
“所以老师您让我改改性子,其实是想我去外面闯荡了?”刘茂盛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我懂了!老师,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我爹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保家卫国!他也时常说,我已年满十六了,该出去闯荡了!”
“你们师母所说不假,我正是此意。”祁望舒教了他们三人三年的书,自然了解他们三人是何品行。他们三人若是能够培养一番,到时皆会是可以报效朝廷的人才,“希望你们三人不要让我失望,可若是哪天成了什么大恶不赦欺压百姓的人,也莫要说是我的弟子了。”
“是!谨遵师命!”三人异口同声的应下,还整齐朝着祁望舒的磕了一个头。
“好了,都起来吧。这《论语》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结业礼物了,你们师母还有东西给你们呢!”祁望舒看了一眼言若,言若即刻会意,她将手里的锦盒分给了他们三人。
“这将近年关了,这是师母为你们准备的衣裳。我也想不到,你们就这么要结业了,正好也算做你们的礼物了。小盒子里面还有一些点心,可以带回去跟爹娘一起分享哦。”言若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三十两银子,一人给了十两,“一人十两银,若是你们选择出去闯荡考取功名就算作你们的盘缠,若是留在朱家村,就算作日后娶妻用罢。”
“师母,不可。”程怀安将银两还给言若,“师母,我们已经收了您的衣裳点心了,这银两万万不可。老师教了我们许多,我们还未曾孝敬过老师与师母呢!”
“是啊,师母,怀信也不敢再收了。”程怀信也不收。
“我也不要。”刘茂盛也摇了摇头,虽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但是他真的不可以再收了!
言若无奈的看向祁望舒,祁望舒无声的叹了口气,“师母的心意,你们安心收下即可。正如你们师母所说,若一路进京参加科举,便是你们的盘缠,若是成家立业,便是你们的贺礼。”
“老师!”
“老师!”
“老师!”
三人感动的又朝着祁望舒和言若二人磕了三个头,“我等定不会辜负老师师母的厚望!”
言若有些惶恐,被三个比她还高上几厘米的人跪拜她还真的不习惯。
倒是祁望舒淡定无比,能成为他的弟子,说到底还是他们三人的幸运。
这跪拜大礼,他还是受得起的。
“你们三人快起来吧,你们这做搞得我都跟个老太婆似的了。”言若扶起他们三人。
“师母,您不老啊,您可漂亮了!”大大咧咧的刘茂盛一开口,就被祁望舒瞪了一眼,他委屈的看了一眼程怀安,“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程怀安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可是程怀信却笑的直不起腰了,“茂盛,你真是个呆瓜。”
祁望舒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淡定的开口,“此时离用晚膳的时辰还早,你们三人变在书房里抄写论语吧。”
说完,祁望舒拉着言若离开了书房。
“啊!老师,不要哇!”刘茂盛大喊,“我怎么就这么惨呢!”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翻阅它了!”程怀安开心的找了个位置,小心得备好文房四宝。
“怀安,我们一起!”程怀信也跟了过去,只剩刘茂盛一人在那狼嚎。
主屋里,祁望舒坐在那喝茶,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耳尖是红红的。
言若也端起一杯热茶,抿了一口,“没想到寒门出才子这句话也不假,那怀信俩兄弟确实是个读书的好料子,那茂盛我看也许更适合从武。你这三学生还真有趣。”
“他们有我有趣吗?”祁望舒说。
“你?你就跟个木头似的,天天就知道凶我。”言若是指最近以来祁望舒教她练字时,总是发脾气。
祁望舒也不傻,知道言若的意思,“你那字还真没有茂盛的字好看,难怪被人耻笑,你还不知认真练习,非得我凶你,你才会写两个字。”
“哼,我哪像你们哦,我天生就不喜欢练毛笔字,文绉绉的。”言若说,“我们今天吃毛肚火锅,你来帮忙好不好?”
“嗯。”祁望舒应了一声,“时辰还早,我去书房再看看他们,你若是累了可以去我房间先歇会儿,我等会儿叫你便是。”
“我知道了。”言若看着祁望舒过去书房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王予,你这家伙,真的是让人越看越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