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言若落水出事儿那天又过去了大半个月,腊月将近。
祁望舒呢,还是保持着上五天课,休息两天的风格。
而言若就比较繁忙了,当然这只是她自己这么觉得,祁望舒只觉得言若是在瞎忙活。
这天祁望舒从私塾回来,吃过晚饭就回房间了,都没搭理言若。
洗碗时,言若还在犯嘀咕呢,说是不知道他脑子抽什么风。
祁望舒看见言若房间的灯熄了以后,他出门了。
次日早晨。
祁望舒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言若已经烧好了碳火,住屋内暖洋洋到底,桌上已经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两碟小菜。
“起了啊?我跟你说,今早儿上我去菜园子里摘菜的时候,我听见李婶子跟村长他娘子在那儿说什么好好的一个姑娘可惜了,我好奇啊,我就一问,你猜怎么着了?”
言若站在祁望舒身边看着他,一双眼睛在放光,好似在说,你快问我,你快问我。
祁望舒的嘴角抿了抿,眼睛里也是一道亮光闪过,他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如何?”
“李姑娘居然嫁给了村口的那个二麻子!”言若兴奋不已,“哼,活该!居然骂我贱蹄子,还说我是野丫头!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人,那么恶毒的人跟那个好吃懒做的二麻子简直是绝配!”
“看来你很高兴?”
祁望舒收拾好,倒了洗脸水,坐下开始吃早饭。
“反正我没有幸灾乐祸,像她那样嘴巴这么歹毒的人得到这样子的结局才是应该的。一物降一物,二麻子对上李莲……嘿!估计天天得闹腾着呢!”言若说着也开始吃了起来,“对了,这两天你休息,那我就把我们的冬衣做了。”
“嗯,好。”祁望舒吃完了,言若还没有吃完,“我记得你是识字的,你既懂得药理,也识字,那我教你写字可好?”
“啥?啥玩意儿,写毛笔字?那玩意儿对我而言太难了吧?我才不练呢!”
听见这话,言若吃最后一个饺子的时候,都差点儿被噎着。
祁望舒脸色一沉,“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话怎如此粗鄙,那些女诫你是白读了嘛!”
“大哥!什么女诫啊?我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新女性是很自强自立的好伐!”言若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你!”
祁望舒感觉有一口气堵着喉咙,上也不上下也不下,气的他转身就去了书房冷静。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莫名其妙。”
言若很无辜的收拾好碗筷。
本来蛮好的气氛,蛮温馨的气氛突然就没了。
而在书房里的祁望舒内心也有些烦闷,今日瞧见言若那开心的模样,他也是打心底高兴的。
他还想着,既然言若识字儿,又懂药理,那便教她写字好了,可是她竟然拒绝了!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会拒绝他的好意。
除了那个人,言若是第一个。真是好心被狗吃了!
祁望舒越想越气,最后学生的文章也不批改了,反而去了厨房。
本想再刁难言若两句的他,看着言若在忙着做她的腌菜,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来朱家村三年了,前两年过得敷衍得很。
可是这第三年,这处院子越来越有烟火气,就因为这处院子多了个人。
“你刚刚怎么生气了?”言若不抬头也知道祁望舒站在那,“你快进来吧,门口风大。”
“好心没好报。”
祁望舒走到碳火前坐下,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烧得火红的木柴。
不看着言若,他的心情才平静些。
“哎呀,主要我是真的没啥耐心。”言若笑着说,“不过,你要是愿意收我这个顽皮的学生,那我也乐意学。”
总不能她一个首都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到了宋国就成了个连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吧?
祁望舒意外的看了一眼言若,挑了挑眉,心里终于舒服了些,便问:“这萝卜为何这般处理?”
言若看着祁望舒的脸色好了很多,她也开心了,“这酸萝卜啊!酸酸脆脆,可好吃了!以后等你批改文章的时候,我拌好了拿给你当零嘴吃。”
“你倒是有心,那我就等着了。”祁望舒点了点头。
言若忙完了,就拉着祁望舒给他量身做衣服,忙着忙着,就来了一位客人。
“王娘子可在家?”
言若听见是找自己的,有些意外,随后迎了出去。
“您是?”言若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妇人,妇人衣着鲜丽,不似农妇。
“我是张县令府里的管事嬷嬷——刘嬷嬷。前几日吴大夫的孙女茯苓小姐与我家小姐出去游玩时,瞧见了茯苓小姐佩戴的香囊。我家小姐见香囊上的刺绣是失传已久的蜀绣,于是便有了想见见王娘子的想法。”刘嬷嬷恭敬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嬷嬷进来说话,外面风大。”言若心里有些惊讶。
蜀绣这玩意儿,这个朝代的人怎么会知道?
“那就叨扰王娘子了。”刘嬷嬷也不客气的就随着言若进了主屋。
进去后,刘嬷嬷才发现主屋里还坐着一位男子。
对于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的刘嬷嬷来说,那些人的气度竟然都比不上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
“王予,这是县令府里的管事刘嬷嬷。她说她家小姐想见我,我想去见见。”
官家小姐看中了这个蜀绣,那么就代表她又可以赚一笔钱了!
祁望舒看了一眼刘嬷嬷,没有搭理她,而是接了言若的话,“若是想去便去吧。”
刘嬷嬷被祁望舒无视了也不恼,毕竟她只是一个下人。
可对方却是教书先生,更何况这王先生气宇非凡,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假以时日肯定也能成为一位大人物。
“那你在家等我,晚饭我会回来吃的,你就别下厨房了。”言若伸手到祁望舒面前,用食指与拇指并在了一起摩擦,示意了一番,“给我点银子,嘿嘿。”
“毫无形象可言!”
祁望舒敲打了一下言若的脑袋,看着多动作大,其实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略~”言若做了个鬼脸。
刘嬷嬷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祁望舒,看来传言不假。
王先生,确实是个宠妻的好丈夫。
言若有些期待的跟着刘嬷嬷去了县令大人府里。
言若是在花园里看见了张茹芝的,此时此景,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人面桃花相映红!
这位小姐的容貌比那腊梅还要美上几分!
“大小姐,王娘子来了。”刘嬷嬷将言若待到凉亭,她就退了出去,在外面侯着。
“你就是王夫人?”张茹芝笑脸迎上,“王夫人好生俊俏!”
“张小姐说笑了,我跟你面前一站啊。那简直就是星星与月亮,张小姐好似那月亮似的令人眼前一亮。”言若这话说的一半官方一半发自内心。
这古代的风水是不是都特别养人啊?
先前那个嘴毒的李莲长得都小家碧玉的,而眼前这个官家小姐比那李莲还要好看。
言若内心猝。
“呵呵…”张茹芝掩面轻笑,小脸一红,“王夫人真会说笑。”
“我可没有说笑,张小姐如此美里丽的容貌,我身为女子见了都心动。看来,追求的张小姐的青年才俊肯定都排到京城去了!”言若这张嘴巴可是能说会道的。
“王夫人别打趣儿茹芝了。”张茹芝嘴上这么说着,内心里却高兴的很,“今日,我见王夫人的事儿,想必刘嬷嬷已经跟您说清楚了。茹芝呢,除了琴棋书画以外,最擅长的便是绣工了。所以,茹芝想聘请您做茹芝的老师,教导茹芝蜀绣如何?”
“啊?教你蜀绣?”言若惊呼一声。
“王夫人意下如何?”张茹芝看着满脸为难的言若有些意外。
她也没有说些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吧?
“教你也可以,可是我家离你这儿太远了,我来回不方便,我不敢保证天天都能来教你。”权衡一下,言若就说出了心中所想,“对了,你让我教你蜀绣可以,但是你得给我银子哦,我不能白教。”
“哈哈哈哈哈…”听了言若的话,张茹芝开怀大笑。
言若悄悄白了一眼张茹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很正常的好伐!
“王夫人真是快言快语。”张茹芝说,“王夫人放心,一次课一百两银。王夫人能教多少茹芝便学多少。”
“既然张小姐都如此豪爽,那我也不啰嗦了。每隔六天我便来授课一次,一次两个时辰。”OMG,我的妈呀,一百两银,赚大发了!
此时言若身后若有一条小尾巴,那必定是要到天上去了!
言若咳了咳,故作镇定的继续说道,“不过坏话说在前头,张小姐,蜀绣这玩意儿,你能学到多少,这得看你自己了。”
“茹芝明白。”张茹芝看着言若,她内心也羡慕起了言若。
这般真性情的女子倒是少见,更何况还有那般宠爱自己的夫君,真是幸福。而她日后却要……
“王夫人,天色尚早。不如今日开始第一课,顺便留下来用晚膳吧?”
“不了,多谢张小姐款待。我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我家王予,晚膳会回去吃的。”言若摇了摇头,拒绝了。
她一想到王予那家伙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连这些生活常识都不会的王予是怎么长大成人的,还长得……长得这么帅气!
搁现代,那绝对会成为一代顶流巨星啊!
“既然如此,那茹芝就不强留王夫人了。”张茹芝倒也不再挽留,因为在言若还未到她跟前儿的时候,早已有人通报过她了,“刘嬷嬷,送王夫人回去吧。”
“是,大小姐。”刘嬷嬷应了一声。
“张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了,六天后,我便来第一次授课。”言若说。
“好的,王夫人,回时路上小心。”
言若与张茹芝二人相互行礼结束后,刘嬷嬷就带着言若坐上了来时的马车送她回去了。
“小姐,这王夫人看起来年纪似乎挺小的。”这时一个绿衣丫头过来扶着张茹芝走出了凉亭。
“是啊,我也很意外。我没想过这王夫人年纪这般小,似乎比我还小些。不过,与那王书生倒也相配。”张茹芝与祁望舒有过几面之缘,她识得祁望舒。“我很好奇,一个绣工如此了得的人怎会是一介村妇?”
那王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许是家道中落,不似一般农女,不然又怎会嫁作教书先生为妻呢!”绿儿此言也不差。
书生意气,很是骄傲,一般的女子,他们也不见得就会看得上。
张茹芝听了也觉有些道理。
“绿儿,今日你这脑子怎这般灵活了?”张茹芝笑了笑,不再想言若的身份,过多的事情她也不必了解,只要得到她想得到的就好了。
“那是小姐教导有方。”
言若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边只剩些许霞光,天空的另一头已经是月儿当空了。
言若拢了拢衣裳,冷风呼呼的,她感觉有些冷。
“王予,你饿不饿,我马上就去做饭。”言若没有进屋,看见书房灯亮着,她就直接朝里喊了一句,“饭好了我再叫你!”
屋内,祁望舒收好了笔墨,跟着也去了厨房。
言若此时已经生好火了,开始洗菜。
“你怎么来了?”听见脚步声,言若就知道是祁望舒过来了,她头也不抬继续忙着手上的活,“等吃完饭,我跟你说个好事儿。”
期望舒看着言若的脸颊出了神,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诱人,配上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祁望舒不禁咽了咽口水。
“你站门口要当守门神啊?还不赶紧进来,别着凉了,你身子这么弱,我可不想照顾生病的你。”言若拉着祁望舒到碳火旁坐下,自己继续去洗菜。
祁望舒被手上冰凉的触感惊醒,他说,“我帮你吧,快些。”
“好啊!”言若可不会矫情,说什么你在一旁看着就好之类的话,“难得你这个大少爷会来帮我的忙啊!”
祁望舒听的一愣,没有搭话。
言若今天就用肥肉熬了些猪油,就加水简单的弄了个汤底,下一些小菜吃。
“我跟你说,今天那个官家小姐叫我过去是为了让我教她蜀绣,一次课一百两银子,我只教两个时辰。”言若吃下一口热乎乎到底瘦肉,心满意足,“你看我还是个赚钱小能手吧?你收留我,你真不亏。”
祁望舒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言若,他说:
“蜀绣乃是四大名绣之一,绕是在宫中也少有绣娘会了。你这两个时辰一百两银,我还真不知是赚了还是亏了。”
“肯定是赚了啊!如你所说,蜀绣乃是四大名绣之一,想要学得其精髓必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言若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也没有奇怪祁望舒为何会知晓宫中的事,“我学这个的时候我都才五岁,学了二十多年!”
“你怎的又在胡言乱语,你这模样分明不过十六七岁,何来学了二十多年一说。”
祁望舒听着言若前半句话心里倒是认同,可是听到后半句话他的心里莫名一慌。
“不信就算了呗。”言若哼了一声不想理祁望舒了。
和祁望舒相处的久了,言若与他之间的相处越发亲密了,不再像以往一样她还会小心翼翼。
祁望舒没有说话,心里乱糟糟的。
吃完晚饭,言若洗洗就睡了。
而祁望舒躺在床上,看着帷幔,许久都没有睡觉。
他第一次见到言若的时候,是在山崖下的河岸边,那时的她已经昏迷过去了,身上着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才可穿得起的绫罗绸缎。
本想救了她,醒了以后便让她离去。
可是醒来的言若,宛如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还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他便一时心软,便收留了她。
谁曾想,这一收留,竟然让他的心都乱了。
言若,真的是失心疯了吗?可若不是,那难道真如她所说的,是来自未来?
终于,他掀开了被褥,穿上鞋子去敲响了言若卧室的门。
砰、砰、砰。
言若睡眼朦胧的打开了门,就看见祁望舒穿着单薄的亵衣站在门口,她顿时清醒了。
“我滴个乖乖!王予,你疯了!”言若拉着祁望舒往里走,关上门,找了件小毛毯给他披上,自己则钻进被窝里,“你这是咋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干嘛。”
“阿若。”
祁望舒一步步靠近言若,他看着言若满脸疑惑的模样,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捧住了她的脸颊。
言若被祁望舒的眼神盯的浑身开始发热,她都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
“你、你要干嘛?”
言若看着祁望舒,她一脸懵逼的同时,心里竟然还有些莫名其妙的雀跃之情。
祁望舒没有说话而是这么静静地看了言若许久。
“无事,你早些休息吧。”
祁望舒在言若要说话的时候,他说完就走了,不给言若半点说话的机会。
这下轮到言若懵逼了,心里哪还有啥子莫名其妙的感觉。
“精神病啊!”言若气呼呼的裹着被子躺好,“大半夜的不睡觉,过来饶人好梦,肯定是精神病!”
等等,刚刚,王予好像叫她什么来着,阿若吗?
言若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真的听到这么叫她了。
言若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家伙。
她起床穿上衣服,把门开了条缝,看着祁望舒屋的灯亮了很久才灭掉。
“这么帅的人,天天看着,要是没有一点儿感觉那才是骗人的!”言若叹了口气,面色有些烦闷。
有的时候,假夫妻做久了,她总以为那是真的。
一开始言若是想着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有个落脚之地,若是那天她熟悉了这个世界,她就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世界,然后再报答祁望舒的救命之恩。
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想过那回事儿了。
甚至,满眼满心都是他们两个人以后的生活,该如何如何。
祁望舒,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成为了她生命里不可流失的一角。
言若理清思绪,长叹一声,唉——
可怜我这么一个优秀女青年,国家的栋梁之才就这么栽在一个古人的手里了。
然而另一边的祁望舒并不好受,黑夜里祁望舒的双眼里弥漫的是他压抑的欲望。
他,刚刚竟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让言若真正变成他的人。
看来,得了失心疯的人不是言若,而是他。
言若,不管你来自哪里,你既然留在了我的身边。
那么,没有我的允许,你就不能轻易的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