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财艰难的追赶,好不容易才与两人会合,战战兢兢的拉着马到马棚,手上无力,栓了好几次绳都弄不紧。
竺小蝶用玉扇拍了拍旺财的肩膀,道:“身为男孩子,怎能如此没用,连马都栓不好,把绳子从这里绕过去,然后往后扯,手上没力,就把整个身子也坠上去...”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念叨道:“这小身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做家主的虐待克扣下人,吃的也不少,半点肉不长是怎么回事。”
竺小蝶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以及恨铁不成钢,虽然平日里脾气不小,可待人接物一向实在,对府里的人更是大方,连乐叔都说她是散财的手,她回道:不花钱活着有什么乐趣,自己身上花够了,当然也要给别人花一花。
不过竺小蝶有一事比较奇怪,纵然她是散财童子,心也向善,可除了亲自在街上遇到乞儿或进庙礼佛,从来不大肆捐赠银财。
指导旺财栓好马匹后,竺小蝶先吩咐他去办理房间一应事物,自己却留在了又臭又脏的马厩,她回头看了眼倚在柱子上的严正非,无奈的撇撇嘴,这位爷,可不会轻易听她指挥。
不听便不听罢,竺小蝶心里坦然道,然后拿出别在靴子里的匕首,在木横栏上刻了一个什么东西,不起眼又很明显,刻完她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客栈。
严正非凑近观察,看起来应该是一个符号,难道是和什么人联络的暗号?他皱起眉头,竺小蝶到底想干什么。
进了客栈没有见到陶泽一行人,估摸着是还没到,竺小蝶他们走的是林间小路,比起大路来难走崎岖些,不过能比大路少些路程,毕竟马好,便要任性些。
旺财拿着两个木牌,先把其中一个天字房的木牌递给了竺小蝶,然后剩下的给了严正非,悻悻解释道:“天字房客...客满了。”说完,快速避开严正非的目光,不与他对视。
严正非从来不注重这些,拿过旺财手里的木牌,不发一言,先行一步顺着木梯走向二楼。
竺小蝶在他身后扑哧笑出声,不管看了多少次,还是觉得严正非那走路时一本正经,昂首挺胸,道貌岸然的模样太过可笑,嗤道:“装相。”
然后带着笑容随口问道:“旺财,你住哪间?”
本是一个寻常的问题,旺财却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我...我...”
“你什么你?”竺小蝶把目光放在旺财的身上,左看右看,他两只手里都没有客房门钥,眉毛一沉道:“怎么回事。”
旺财见惯了竺小蝶脾气上来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头快低到了脚跟,唯唯诺诺道:“公子,旺财住通铺就可以。”通铺是下等人住的,一个房间多的可以住十几个人,自然没有门钥。
这下竺小蝶的脸彻底黑了:“再说一遍,你要住哪?!”
旺财吓得一抖,半个字也不敢往外吐。
来往经过的客人小二,包括柜台后的掌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看这景象,不难联想到横行霸道的主子欺负弱小可怜的用人,窃窃私语的看起了热闹。
竺小蝶五感极强,听力很好,不说字句入耳,也从只言片语中听出那些多嘴的在议论什么,她只好咽了回去,柔和语气,收敛声音猜测道:“怎么回事,可是遗失了钱囊。”
听到这话,旺财更害怕了,拼命摇头,急道:“没有,绝对没有!”然后从胸口衣襟出掏出钱袋子,“公子,钱袋旺财特别小心的保管着,就是我丢了,它也不会丢!”
“知道了,收回去吧。”竺小蝶有些不明白,问道:“既然有钱,做什么要去睡通铺,就算天字没房间了,弄一间严正非那样的二等房不是也挺好?”
“公子,我怎能和严少爷睡一样的房间。”旺财忙不迭的拒绝。
“不是说过,在外面一概称呼公子。”竺小蝶纠正道。
“是,严...严公子。”
竺小蝶又道:“那就要一间普通的。”
“公子...”旺财还是有些为难。
竺小蝶啧了一声,道:“这也不行?旺财,没想到你事比我还多啊,出息了!”
“公子,不是旺财找事,只是我们接下来还有很远的路程,进入沙漠后更不知会遇到什么事,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罢。”旺财顶着被骂的风险,解释道。
此话一出,竺小蝶怎么说也没有了责怪的理由,可是她平生最讨厌谁说她没钱,尽管旺财所言不乏几分道理,她还是很生气。
瞪了旺财一眼后,抬腿走到客栈柜台前,道:“掌柜的,天字房还有吗?”
寻梦客栈掌柜的体型不小,看着就有富态,亲切热情,是个和气生财的主,他笑道:“哟,这位公子真是不巧,方才和那位小兄弟说了,今日客人不少,天字房除了你手里那间,别的都有主了。”
竺小蝶凑过些身子,放低声量道:“掌柜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开客栈的都有一条规矩,无论什么时候,天字号房总会空出一间,以免贵人上门。”
掌柜有些意外,道:“没想到这位公子还是个行家,不错,的确是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见掌柜的松口,竺小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放在木头做的台面上,发出“啪”的响声。
掌柜看清楚那东西,赶忙用手边的一块红布给盖上,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竺小蝶很满意掌柜的态度,她嘴角高高扬起,煞有其事道:“掌柜的,这下天字房有了吧。”
掌柜的手紧紧抓住红布,在红布下的,是一锭银元宝,足足有二十几两,一间最贵天字房不过五两,这一下就番了四番,任谁也会心动几分,可是掌柜的虽然挣扎了好一会,还是放下了手。
“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想做这生意,只是这天字房...实在是没有了,我总不能把客人从房间里赶出去,那这生意以后还怎么做。”掌柜道,眼睛半点不去瞄银元宝所在的位置。
竺小蝶一向最能识人心,自然能看出这掌柜的没给她说实话。
“看这意思,不够是吗?”竺小蝶手中玉扇刷的展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既如此,那再加一个?”话音刚落,往台子上又丢了一锭银元宝。
几锭银元宝对于竺小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也是要试一试这掌柜的,究竟是人心不足想敲一笔还是另有原因。
果然,尽管掌柜的眼睛都看直了,还是坚持不松口。
竺小蝶的眼睛咕噜一转,道:“连银子也不好用,掌柜的莫不是知道今日有贵客登门,所以故意留出了几间上房?”
掌柜目光闪躲,不打自招。
“如此说来,在掌柜的眼中,本公子竟算不得贵客?!”玉扇刷的合起,拍在木台子上,发出好大的声音,竺小蝶的气势一向很足。
“哎哟,这位公子您别激动,您当然是贵客,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动气,这样吧,天字房没有了,可别的房间还有,比如这间,屋内空间大,视野好又安静,实在是佳选。”这掌柜是个人物,在这两地交界处开客栈多年,遇见过各种难对付的客人,早以学会了双面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