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小蝶一行人走了没有多远,就碰到了先前在茶摊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人,这几人结伴而行,除了其中一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其他人都是一样的口音,而那个中年男子,虽然穿着一样的衣服,皮肤更黑些,少言寡语也不与人对视。
据她推测,十有八九是沙域人,这人握茶杯的手势,还有腰间别刀的方式出卖了他,竺小蝶虽然没有到过沙域,但这里的一切,她都不陌生。
不过,具体哪个地方的她没数,沙域有大大小小十三座城,为沙域外所知的有七个族群部落,当然,竺小蝶知晓的是八个。
沙漠里随时随地会遇到危险,找一个熟悉的人带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二位公子,又见面了。”对方打头那位主动的和他们打招呼,并有意无意的拦住了他们的路。
竺小蝶一勒缰绳,马儿止住了奔驰的步子,站在原地,左右晃动着脑袋,似乎因为突然停下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见过各位。”竺小蝶大方抱拳,道:“这条路是去沙域的方向,莫非你们也要进沙漠?”沙域包括十三城,其中四城是在沙漠周边,不必进入到沙漠之中。
打头那位一看就是热情人来疯的性子,见竺小蝶与他搭话,也不管严正非的脸有多臭,指手画脚的聊了起来。
“可不是,你瞅瞅,咱们备齐全了家伙事,就等着闯一闯这吃人的沙漠。”边说边拍了拍手边驮东西的驴子,又自我介绍道:“我叫陶泽,这是我大哥,他叫陶峰,其他几位都是我的兄弟,牛四,还有....”介绍到那个沙域人时,他愣了愣,然后极不自然的换了一个人,指到了几人中唯一的女子,说:“这是嫂子...”
那个女子对着竺小蝶笑了笑,温温柔柔道:“妾身牡丹,见过公子。”
见自己的女人对别的男子亲切,陶峰不乐意了,大喝一声:“赶路!”若非陶泽介绍,根本想不到陶峰会是他的兄长,两人不仅样貌看起来不相象,性格也是两个极端,陶峰偏向于胡茬硬汉,而陶泽更像白脸书生,体格也是天上的地下。
这伙人里,加上那个沙域人一共六人,陶峰更像他们的首领,他一旦发了话,其余几人皆听之。
陶泽看大家都走了,自己再待着有些不太好,于是向竺小蝶他们摆手道:“前面有一处客栈,你们马跑的快,先行一步,我稍后就到。”说完,他骑在驴子上一颠一颠的往前挪。
想来这个陶泽虽然是首领的弟弟,却不怎么受待见,其他人都是骑马,就他一个人骑驴,还拖着沉重的行李。
竺小蝶用眼神表示了片刻的同情,然后打马朝前驰行,奋力追了好一会才追到先走的严正非。
直到和严正非并排,她才放慢了速度,竺小蝶叫了一声“严正非”,某人像没听见一样,不给半点反应,后来她一甩马鞭,径直劈向某人。
严正非徒手抓住冲他而来的马鞭,不等竺小蝶反应过来,手腕一用力,直接把竺小蝶从马背上给拉起来,在她从半空中掉落在泥地之前,严正非策马接下了她。
竺小蝶趴在马背上,被自己的衣摆蒙住了脑袋,别提有多狼狈了,恼羞成怒的吼道:“严!正!非!你!是!不!是!活!腻!了!”
一句话说的中气十足,甚至把路两旁的白桦树上栖息的鸟儿都给吓飞了,扑棱着翅膀,作鸟兽散。
两米远处努力骑马跟着他们的旺财也吓得手上不自觉勒紧了缰绳,马儿抗议的颠了他好一会。
看着竺小蝶的这幅倒霉样,严正非一扫之前的阴霾不快,脸上竟然有了笑意,说出来的话倒是没有什么温度:“技不如人就谦虚些,整日里张牙舞爪,却是个纸糊的。”
竺小蝶把遮挡了她视线的障碍物——衣摆拿开,刚要往左后方探出头去,就被严正非一把拉了回来,然后双脚一夹马腹,严正非的马儿“疾风”便如它的名字那般飞驰出去。
竺小蝶好不容易坐稳了,想想气不过,二指放在嘴边,吹出清亮高昂哨声,这声音是她给马儿“霹雳”的讯号,吹完冲着身后大呼:“霹雳!霹雳!快跑,超过疾风,让它成为你的手下,不,蹄下败马!”
她挥动着右手,越说越得意,都说自家物随主人,竺小蝶的霹雳也如她一般,既自恋又傲娇,胜负欲还特别强。
霹雳在主人的鼓舞下,直接撒开了蹄子的狂奔,竟然也追上了疾风,紧跟在它后面,疾风一向以速度快著称,所以才会命名为疾风。
疾风不仅速度快,各方面也是万里挑一,是十分难得的汗血宝马,而竺小蝶的霹雳虽也是上等的黑马驹,可还是差了一些。
尽管奋力追上了疾风,可体力相较不足,疾风稍一发力,就拉开了距离。
竺小蝶轻叹,气鼓鼓道:“霹雳当时可是花了我一百两白银买来的,早知道我也弄一匹汗血。”这话三分真七分假,竺小蝶买霹雳的时候,并非没有比霹雳更好的马驹,可她一眼相中了霹雳,其他的再好也没能入了她的眼。
严正非没有搭她的话,反而换了个话题,道:“后面那尾巴…你真不打算理会?”尾巴指的是一直跟着他们的那杀手。
竺小蝶不以为然道:“不理,只要他不出手,就让他跟,左右他跟不了多远了。”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又有一股迷之自信。
严正非摇头,他真是拿这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的目的地和陶泽一行人相同,都是前往寻梦客栈,这处地方是离沙漠最近的落脚点。
竺小蝶准备在那里解决掉烦人的尾巴,她不说是不想让严正非动手,杀手背后的人她知道,鉴于严正非身份特殊,尽管他改名换姓,还是难免有暴露之日,若是留下什么把柄,于他不善。
因此,她决定借刀杀人。
借谁的刀?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竺小蝶和严正非到达寻梦客栈的时候,旺财还远远的落在后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竺小蝶栓好马后,坐在门口,等待着旺财。
“在想什么?”严正非从身后走近道。
竺小蝶头也不回道:“什么都没想,看天看云看…”
她侧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客栈门头上挂着的木匾,上书:寻梦客栈。
“寻梦客栈…”竺小蝶念出声,接着说:“若是以后本公子累了乏了,开这样一家客栈,也取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严正非走到她身旁,站着不坐,道:“寻梦…一直不得一直寻求,你若想要安逸的虚度年华,最好还是换一个。”
“换什么?”竺小蝶道:“你读书多,你说说看。”
提到读书这一茬,严正非就不太愉快,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让竺小蝶读书写字比登天还难,哪里有好东西,什么是时兴的潮流,这丫头门门清道道通,提起念书,就苦大仇深,满心不愿。
“走的时候乐叔可交代我了,让你必须半月一封书信,自己写,不许画图。”严正非知道竺小蝶鬼主意多,直接断了后路。
竺小蝶重重叹了口气,为了这事,她还重金聘请了教书先生并找了两个书童伺候笔墨纸砚,可她那手字还是写得惨不忍睹。
“我的梦想就是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严正非,你的梦想是什么?。”竺小蝶把话题从写字上转移回来。
无忧无虑,平凡简单,这也是她的母亲对她的希望。竺小蝶的生母是一个十分有才情的人,她现在还记得,母亲把她抱在膝头,一字一句的教她念诗词,学千字文,她也记得,母亲最后对她说的话,永远不会忘。
“小蝶,做一个平凡的人,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做。”
严正非用套着剑鞘的剑捅了捅竺小蝶的手臂,见她抬眼望过来,道:“你最近经常出神发呆。”
竺小蝶眨巴了两下眼睛,像发现新大陆般,两手一拍,激动到:“我想到客栈的名字了,无忧,无忧客栈,你觉得怎么样?”
严正非撇嘴道:“不怎么样。”
竺小蝶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马蹄声从路那头传来,起身走两步就见到艰难骑着马而来的旺财,她隔空挥手,呼喊道:“旺财,旺财!”
此时她心里想的是,她要多叫叫旺财的名字,这样财运才会旺,是个好兆头。
关于梦想的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严正非始终都不清楚,到底竺小蝶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那句…
他的梦想…
是实现她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