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赶了两天的路,行至管鲍山,两人分别,约定好张安竹先行前往锦江,而李明睿则去往江南其它二十城,随后再到锦江与张安竹汇合。
张安竹到了锦江之时已经是日暮时分,刚进城不久,十二座城门就关闭了。
张安竹在主街道上骑着马缓缓前行,他没有去官驿,也没用去府衙,而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间客栈落脚。
第二天一早,街道上的小商贩都纷纷支起了铺子,店铺也都打开了大门,城中大大小小的胭脂坊、绸缎铺,门口也都排满了大户人家派来采购的小厮。
张安竹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往城北走去。行至一家名为相见欢的酒楼,一进门便有小厮前来招待,虽说张安竹身上有临出门时姐姐塞给他的一些银两,但也只够填饱肚子,再加上行路仓促,也没有换衣服,也没有随从跟着,不过身上那一股从小到大的贵族气质,还是一点都没有消亡的,酒楼的小厮也是熟路老练,张安竹一进来,即便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张安竹的气度不凡,自然不敢怠慢。
张安竹靠着窗,不一会酒楼的小厮便上好了酒菜,还特地多给了一坛。
窗外的风吹过,轻轻掠过他的几缕发丝,少年清秀的面庞却凸显忧愁。是啊,他如今已经来到了锦江,几乎只要喊一声就能见到刘墨染了。可是,然后呢,带她回京都吗,他自己都是逃出来的,更何况,只是个知府的女儿,还是义女,就算是被张武予绑了扔进淮河都不会有人过问。他欣喜若狂的进了城,而昨晚却一宿未睡,他不知道该怎么样,不知道怎么面对刘墨染,更不知道父母。明明是相见欢,却充满了满忧愁。
张安竹看着窗外的熙熙攘攘,仿佛跟他没有一丝关系,多么希望他在,这样他就不会没有主意,不会无处宣泄心中烦闷。但,此刻,只有他自己。
一直待了很久,小厮笑眯眯的拿着账单过来,张安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霸占这张桌子一上午了,随后在账单上签字按了个手印:“记赵清安账下。”
锦江很大,是江南七城之一,是七城中的第二大城。在这偌大的城市中找一人,不易于大海捞针,但更多的,还是他不想做或没想好怎么找。
赵清安自然是在城中,但也行踪不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城中的大小酒楼,只要是跟酒沾边的,不用付钱,都可以记在赵清安账下,因为账单上肯定会有她的名字。
昨晚,他抱着满腔欣喜期待着今早,但偶然的一句话,却忽然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呢,就这样然后呢,她去了京都又能怎样,成亲吗,不可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会因为你的什么举动而改变的。
他瞬间低落,绞尽脑汁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没有办法,就是这样,父母早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帮你选好了路,张安竹顿时间感到自己的无能,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充满自信,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但这次,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正午的阳光很烈,张安竹在街上走着,感到渴了,便道街边的小摊上歇息片刻,就这样歇了走,走了歇,一直到晚上,商贩们都撤摊了,行人越来越少直至街道上除了他空无一人。
这时一颗小石子丢在他头上,他痛到大喊一声:“啊,谁啊?”
一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正笑嘻嘻的坐在街边的房檐上看着他。张安竹刚想问她,转角处便传来巡逻卫兵的说话声,张安竹这才反应过来,锦江不比京都,是实行宵禁的,之前有将军的官职好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自己还是逃出来的,说不定还会被送回去。那房檐上的小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张安竹赶紧往反方向跑,不幸的是,后面也出现了巡逻士兵的影子,周围的建筑除了刚刚小孩的那个其余的都高的要命,张安竹利用轻功翻过墙,却被早已埋伏好的一群人一棒敲晕。
当他再睁开眼时,自己身处在一个昏暗的小房子里,面前坐着几个陌生大汉,自己也被粗麻绳捆在木架上。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捏着张安竹的下巴说道:“你,胆子不小嘛,连我们赵爷的账都敢记,这一路,你记了多少账,说。”
张安竹内心顿时疑问:“赵,赵爷,赵清安吗,她不是女的吗,我们是旧识。”
那男人用力点了一下他脑袋:“随你小子怎么说,反正最近赵爷闲,等她来了,好好跟你这个旧识叙叙旧。”
张安竹自知解释无用,就只能被绑在架子上等着赵清安来救他了。
张安竹这样蔫蔫的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猛的推开门大喊:“赵姐姐来了,赵姐姐来了。”话毕赵清安便踏进们来,屋里的几个男人弯腰行礼。
赵清安示意他们起来,看了眼吊绑在架子上的张安竹:“啧啧啧,他们一开始我还不信,直到他们给了我这块白兰玉佩,”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将挂绳在手中一绕,又放回了张安竹腰间,“嗯,小泽,形容的不错,把他发下来吧,给碗热汤让他来央亭找我。”
几个大汉恭送这赵清安离开,随后赶紧给张安竹松绑。
张安竹端着一碗盛着半满的姜汤随着其中一个大汉来央亭找赵清安。
赵清安看了看张安竹不禁大笑:“难得你这威风凛凛的少将军,居然让几个人就给绑上了,这也是被你爹知道,少说又是一顿鞭子啊。”
张安竹嫌弃的看了眼手中的碗,扔在石桌上:“旁的不说,刚刚没发现,这不就是一贫民窑吗,又脏又乱,你怎么在这,还有,这一棒子,足够我带兵血洗了这里了。”
赵清安不以为然的看了看他,又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哼哼,你先别生气,你看看,他们虽然出身卑贫,但也心存善意,老实做人。之所以用棒子敲你,还不是你满大街的赊老娘的账,他们都是老娘的人,消息也灵通的很。”
张安竹点点头:“敲头的事我不追究,就当跟你的茶水钱抵了,不过…赵爷,嘻嘻,你怎么沦落到这穷窑子里来当爷了,这才几天没见啊。”
赵清安瞪了他一眼,狠狠的将手中的杯子摔在桌子上:“皮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他们还把你绑回去。今天要不是听说抓了个人,老娘也不会来。”
张安竹赶紧讨好的呲呲牙:“不过,你怎么跟这些人在一块?”
赵清安摆手让他坐下:“你别看这不过是一个穷窑子,但表穷里不穷,这些地方由于没有官兵搜查,常年都会有江湖上被朝廷通缉或者其他帮派追杀的人前来投奔,自然也是高手如云,消息灵通。我看着方便,就一并收了。”
张安竹环顾了一下四周:“通缉,朝廷,你就不怕我把这一锅端了?”
赵清安微笑着看着张安竹,缓缓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道:“除非你想死。”
张安竹赶紧躲开:“不不不,不用了,不过,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跟着你?”
赵清安抿抿嘴:“哼,他们虽消息灵通,收入也不菲,但还是远远不够,再加上以后他们也会年老,总有无力的那一天,谁不想安享晚年,于是我就跟他们说,以后称一声赵爷,我保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安享天伦。”
张安竹点点头:“嗯,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哈,不过你来的正好。”说罢,张安竹便端起碗将姜汤一饮而尽。
赵清安看了看他:“是因为刘墨染吧,既然都来了,就接回去呗。”
张安竹摇摇头:“不,你不明白,她去京都无依无靠,我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能够护她周全,现在反而不想让她去了。”
“哦~”赵清安用手撑住身体慢慢往后靠,看似平常却又显得各位妖娆:“知道为人家姑娘想了,不错。不过嘛,你如此执着的想要人家姑娘陪你去京都,是不是喜欢人家啊。”说完又轻轻一笑。
张安竹看了眼赵清安:“哪,哪有,就是之前说定了,不想违约罢了。嘿嘿,没想到你平常表现的挺悍烈,这细看还是挺有姿色的啊。”
“你说什么?”赵清安猛的坐起一把揪住张安竹的耳朵使劲拧:“小竹子,几年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嘛,老娘一直都是风情万种的好吗,还有,再不济,也轮不到你个小娃娃来指说。”这一拧疼的张安竹连忙认错,不断地喊着疼疼疼。
赵清安松手,张安竹摸着自己又痛又红的耳朵埋怨着赵清安下手太重。赵清安也只不过不断重复着“你活该”三个字。
不久,一个小男孩走进了央亭,对着赵清安拱手行礼:“赵姐姐,都准备好了,那个姐姐已经上了马车了。”
赵清安递给他一块糖,又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张安竹盯着小男孩离去的背影:“他,就是拿石子扔我的那个吧?”
赵清安点点头:“走吧。”
“去哪?”
“城外湖畔,别的别问,更不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
赵清安再一次揪住张安竹的耳朵,用了比上一次更大的劲。
“啊,疼,不问了不问了,疼疼疼,停。”
两人上了马车,赵清安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张安竹:“你的剑呢?”
张安竹回道:“在京都,出来的急,忘带了。”
赵清安点点头:“哦,想必你也没带多少银两,算了,这钱我帮你付,记得还昂。”
张安竹歪了歪头:“钱,什么钱,这是要干什么去,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不,是已经不对了。”
赵清安笑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