鵺(音同夜),是日本传说中一种类似奇美拉的复合生物,传说中有着猿猴的相貌,狸的身躯。
这是百度百科上能查到的资料,倒是同祝自觉看到的这只虎斑狸猫样子没太大出入。而在经过一夜深入浅出的翻译交流之后,祝自觉也算是对这莫名其妙的妖怪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财大虽是二本,在羊市却也以会计科出名。但一心混吃等死的祝自觉没多大理想,当初报考财大也仅仅是因为这里的文科分数线比较低,容易混进来。在今天的汉语必修课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祝自觉呼呼大睡,哈喇子淌了一袖子。
这是早课,他又是走读生,再加上昨晚调教虎斑狸猫累的够呛,要不困才有鬼了。
“自觉醒醒,点名了。”
身旁的同桌碰了碰祝自觉的胳膊,祝自觉应声醒来。这人叫傅青,名字取得有点占人便宜的意思,是祝自觉多年的死党。虽说古话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傅青其实各方各面都和祝自觉相差甚远。
首先人家里有钱,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其次人家英雄联盟早已打上了王者段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腿,这还不止:傅青虽是个男人,却长了张比女孩子还清秀的脸,配上那副终日面瘫的表情,刚进大学那会儿就以高冷美男学弟的身份在学校的论坛里火了起来,不知多受欢迎。
天知道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是怎样和平平无奇的祝自觉当上铁哥们的。俩人相识是在小学,那时的傅青长得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漂亮女孩,没少遭同班男同学的霸凌,唯独祝自觉没那自觉,也不把傅青当怪人看,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因为如此,两人倒是成了相当要好的朋友。甚至一向被称为学霸的傅青为了跟祝自觉考上同一间大学,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能够轻松上一本的分数线。
有时候友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家家底殷实,不用为自己的将来顾虑。有钱,任性。
“昨晚干嘛去了,这么虚。”
祝自觉没搭腔,却仿佛记起什么,冷不丁问:
“阿青,你喜欢御姐还是萝莉?”
“得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看她们家里有没有switch(任天堂游戏机)。”傅青不假思索地说。
“……”
“怎么,不信?”
“信。”
祝自觉叹了口气。之所以信傅青说的话,不仅仅是因为深知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游戏宅,也有别的原因。祝自觉心虚地看了看自己头顶。又继续问:
“你喜欢男人吗?”
傅青闻言,诧异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又沉思了一阵。
“我的性取向是美少女,即便对方是个长着美少女脸蛋的伪娘,我也没什么所谓。”
“……”
祝自觉再次无语。这货说的竟然是真的。而且,他真的不是在说他自己吗?
“算了,不跟你聊。你这货太没意思了,净说大实话。”
傅青却仿佛来了兴致:
“什么没意思,你是不是又搞出什么新幺蛾子了?”
祝自觉没精打采地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傅青一看,空空如也,却流露出几分恍然。
“这次又是什么妖怪?”
是的,傅青是除了自己的父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听祝自觉说过妖怪事情的人,爹娘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傅青却在祝自觉孜孜不倦的游说下信了个七八分。
祝自觉把趴在自己脑袋上睡觉的鵺薅了下来,不顾它那张摆出可怜模样的丑脸,端详了一阵后在笔记本上大致临摹了遍它的模样,又把名字写了下来。在傅青看来,就像是祝自觉在一手抓着空气,一手画画。
“这次的妖怪还有名字?”
祝自觉点点头。
“不仅有名字,还是个太君。”
傅青知道的事不少。比如祝自觉每天遇到的妖怪都不重样,大部分不通人言,极少部分能讲话,还有名字,又比如这些妖怪出于某种原因,在凌晨消失前必须和祝自觉寸步不离,否则它们就会“魂飞魄散”。
最重要的是,他还知道有非常少一部分妖怪拥有奇特的能力。
就比如今天出现的鵺,根据祝自觉的描述,它能够知晓人的善恶,分辨真假,换句话说,无论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鵺都一清二楚。
刚刚祝自觉问傅青的性取向,就是趴在脑袋上的鵺说了句“轰多跌死(真的哟)”,他才相信的。
这样一来,这一整天祝自觉就相当于有了个堪比读心术的小外挂。当然了,大多数妖怪的能力都是类似这种然并卵的东西。最离谱的一次,祝自觉家里刷了只臭鼬精出来,恰逢自觉当时在考800米,祝自觉跑,臭鼬精也得跟上,一个跑一个追,臭鼬精一口大气没喘上,放了个屁出来,熏倒了上百名学生,当真是一屁闻名天下知,后来还在网上传成了财经大学毒气事件。
还好当时是在操场,人多,不知道是谁放的屁,不然祝自觉就真没法活了。
因此,祝自觉也养成了习惯。每天凌晨妖怪出现的时候,他都要相反设法确认新妖怪的特性,以防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未知的威胁。
熬到下课,便到了饭点。祝自觉傅青二人走在校道上,惹得众人频频侧目。没办法,傅青长得过于养眼,偏偏个子只有一米六八,站在一米八五的祝自觉身旁凭白多出几分小鸟依人的感觉。不了解傅青性别的人会不由得发出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慨叹,而清楚傅青性别的人则会望着二人露出姨妈般的笑容。
财经大学靠近地铁大学站,算是个交通枢纽。一条小食街坐落在中南路和艺美路的交界处,中美两开花,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一到了中午,到处都是大学生,热闹的不行。
街道东边是财经大学,西边便是出了名的985华山大学。
随便挑了家饭馆坐下,刚上了菜,一名素不相识的女生便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眼神闪烁地看着傅青。
“那个……”
“我不知道吃点什么好,这位帅哥,你点的东西看上去好好吃啊,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吗,我也想照着点上一份。”
话音刚落,傅青正要接话,在旁边忙活的女***员突然转过头来,神采奕奕地说:
“美女,那位帅哥点的是咖喱猪排饭套餐配冻奶茶,我这边马上给您下单就好了。”
女孩转头,两个女人对视一瞬,眼底迸发出针锋相对的意味。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女孩咬牙笑道。
“不用客气,助人为乐是咱们店里的宗旨。”
祝自觉抽了抽嘴角,傅青终于得以插话:
“呃……那什么,这边还没有付钱。”
“啊是这样的帅哥,咱们店里的pos机坏了,要不您扫一下我微信,我这边先给您收着吧。”说着,女服务员忙不迭地掏出手机,飞快地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哎呀!”旁边的女孩一拍脑门,从口里掏出零钱来:
“我突然想起来我这还有好多零钱没地儿用呢,要不这样吧帅哥,你把饭钱转给我,我帮你把钱付了,大家都省事多好呀!”
两个女人那头唇枪舌剑,这头的祝自觉脑袋嗡嗡作响,原因无他,趴在头上的鵺虽不懂国语,却能够嗅到谎话的味道,此时此刻正一个劲儿地冲他耳朵叫着:
“五索五索五索五索五索(撒谎撒谎撒谎撒谎)……”
没有人能看见祝自觉脑袋上的妖怪,也听不见鵺说话,祝自觉便由它去了。好在作为傅青的死党,对他的魅力习以为常,眼下的场景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正打算埋头恰饭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儿又发生了。
旁边的几个人突然开始激动地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快看!刚进来的那个!”
“乖乖,这姑娘真俊哪!”
“这不是华大的校花吗?那个叫江之卿的……”
“对,就是她,步行街民间美女头三名!”
校花之威名不虚传,引起的骚动比方才两个女人的小打小闹要厉害得多。就在祝自觉以为他俩能安心吃上口正经饭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站在门口左右打量的漂亮妹子,在目光无意间扫到祝自觉和傅青所在的这一桌后,便同样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祝自觉幽幽地瞪了一眼早已开始胡吃海喝的傅青,这该死的男人竟如此甜美吗?
祝自觉没想到的是,名为江之卿的女生在看了这桌一会儿后,竟然直接走了过来。
祝自觉更加没想到的是,江之卿根本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望着二人笑起来,大大方方地说:
“我可以跟你们坐一桌吗?”
“呃……请便……”
祝自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江之卿得到答复、坐了下来以后,轻巧地把手肘往桌上一抵,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眼睛竟直勾勾地盯着祝自觉!
江之卿看着祝自觉,眼底笑意仿佛要绽出花儿来。
启唇。
轻声说:
“你脑袋上的狸猫真可爱!”
祝自觉愣住了。
方才一直在胡乱说着五索五索五索的鵺,突然安静下来,旋即叫道:
“轰多哒!(是真话)”
在那一瞬间,祝自觉心神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