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自觉的名字里虽然有个祝还有个觉,但他绝对不是当主角的料。
刚满十八,念的二本大学。成绩平平,相貌中上。没有饱读诗书也没什么惊人的才能。这辈子最傲人的成绩是打了五年英雄联盟终于靠熟练的舔狗型璐璐辅助上了荣耀黄金段位以及曾经在云顶之弈里追出一手三星诺手狂砍小朋友。
非要说这个人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就是自知之明。他对于自己的人生有着清晰的规划:读完大学,能读研读研,多虚度几年时光,不能读拉倒,走亲戚关系到公司里当半拉年实习生,再默默转正,然后就是攒钱,娶老婆,在二线城市买个房子,再用剩下的一辈子去还房贷……
总而言之,这是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像这样的家伙,基本上不可能在起点中文网里混出一点名堂。因为祝自觉没有年轻貌美家世显赫的未婚妻找他退婚,也没有恐怖如斯的毅力去为自己的人生拼出一点光明。
最重要的是,他有妈。
是的。
作为一名双亲健在的非祖安人,祝自觉丧失了最后一丝成为主角的希望。众所周知,不做孤儿是没法当主角的。
而祝自觉的妈妈张萍萍显然要比他有特点得多。首先,张萍萍长得像个农村妇女,但她的实际身份并不是农村妇女——事实上,活了十八年,祝自觉都不知道自己的老娘是干嘛的。五岁的时候娘说自己是卖鱼蛋的,八岁的时候娘说自己改行去卖牛杂了,十五岁的时候娘说自己是街边摆摊卖煎饼的。
但对于他娘说的话,祝自觉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
至于原因嘛……
“儿啊,下来吃饭啦!”
到了饭店,祝自觉从电脑前拔出身子,照例没精打采地下了楼,狭小的客厅里热气腾腾,都是饭菜的味道。张萍萍笑吟吟地把菜端上桌子。
“今天妈给你做了可乐鸡翅!网上现学的,花了老大功夫呢。”
祝自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盘菜。
“妈,可乐在哪?”
“用来煮鸡翅了啊。”
“鸡翅在哪?”
“桌上那不就是嘛?”
祝自觉又看了眼面前那一大盆黑不溜秋的、不可名状的、粘稠滑腻的块状物。
“您倒了多少可乐?煮这么黑。”
“不多,就小半瓶儿。”张萍萍嘿嘿一笑:
“这可乐鸡翅吧,不费多少可乐,就是挺费锅的。”
“……”
半晌,祝自觉还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举起了筷子。
可笑可笑。就这种厨艺水平还敢说自己是街上小吃贩子,就算老妈说自己是人贩子祝自觉还能多信几分。
“哟,好香啊。”
从门外进来的男人是祝君,祝自觉的老爹。一个正儿八经的上班族,身材高大近一米九,方方正正的脸上总撇不去一股子憨相。闻着可乐鸡翅的味儿走到桌前,取了筷子,也不顾张萍萍“死鬼又不洗手”的呵斥便夹了一块塞进嘴里,脸上精彩地变化了一阵,最终化成陶醉的表情。
“哇,真香!”
祝自觉内心极度无语,却也对祝君的演技表示了肯定。毕竟以老爹在这个家的家庭地位来说,如果他坦言“这道菜吃起来像屎”的话,祝自觉虽然当不成孤儿,张萍萍当个寡妇总是没问题的。
“我老婆做菜一级棒!”祝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张萍萍脸上倏地一红,娇嗔:“死鬼,孩子在呢,少肉麻了你。”
祝自觉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这对活宝,心中哀叹。
在这样一个正常又不太正常的家庭里生活了十八年,祝自觉已经养成了甘于平凡的性格。偏偏命运总爱与人作对,祝自觉的平凡生活受到了干扰。
不错,祝自觉也有自己的秘密。
吃过晚饭,时近深夜,父母早已入睡,在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五的时候,祝自觉却突然从床上爬起。
打开台灯,锁紧房门,从抽屉里掏出一本黑色的笔记,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阳江十八子菜刀,平日里总是没精打采的眼神绽发出惊人的光芒,紧紧盯着摆放在桌子上的黑色笔记,脸上闪烁着的神色却不是兴奋,而是高度的谨慎。
滴,答。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祝自觉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宛如木桩,手里的菜刀却握得越来越紧。
在0点到来的瞬间,异象突生。
房间里无端掀起阵阵阴风,将桌子上的笔记书页一页一页掀动,与此同时,整本笔记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随着一阵妖异的光芒绽出,一道黑影以违背物理原则的方式从笔记空白的页面中钻了出来,伴随着令人心悸的低吟。
“嘶……嘶……哎哎哎哎哎戳……戳多戳多戳多(日语的稍等)!!!”
刚刚钻出来的怪异生物还没来得及发出摄人心魄的开场白,就被祝自觉干净利落地薅住脑袋,往桌上一按,又把菜刀架到了它的脖子上。
“哟喝,这次来的还是个太君!”
事情要从这本黑色笔记说起。
笔记是祝自觉奶奶留给他的遗物。祝自觉的奶奶姓乔名桥叫乔桥,她的朋友都爱叫她的英文名jojo。奶奶是名伟大的海洋学家,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古董,祝自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乔桥抱进过她的书房欣赏过她近几十年在海外的各种珍藏,什么巫毒娃娃人皮面具真皮沙发迈克杰克逊的屎之类的应有尽有一言难尽。
奶奶在几年前最后一次出海挑战最高龄航海家吉尼斯纪录的时候销声匿迹,一个月后,祝君收到了一个来自乔桥的定时快递,指名道姓要将里面的东西留给他的儿子祝自觉。
东西自然是笔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笔记是空白的。但问题很快得以解决,因为从那天起,每到凌晨12点,祝自觉的房间里都会妖风阵阵,跑出个莫名其妙的妖怪来。
第一次见到怪物的时候,十三岁的祝自觉,尿了。
听到惨叫声的祝君夫妇冲上楼来,看见自己的儿子慌张失措的神情和湿透的床单,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理解的神情。
“妈……有、有鬼!”年纪尚小的祝自觉牙齿打着颤指向身前。
“没事的儿子,中考压力大,容易做噩梦。妈不怪你。”
“不是……鬼!鬼啊!”
“哎,儿子,爹知道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咱家什么学习天赋咱们自己明白,你以后大学能考上个二本三本咱就满意了,大专也行……来,咱去把裤子洗了,睡个好觉……”
“鬼啊!那里有只鬼啊!爸!”
祝君夫妇对视一眼,又用非常温柔的眼神看向祝自觉。可怜的孩子,都被中考吓成什么样了,万恶的应试教育!
“爹明白了,蓝翔,蓝翔可以吧?”
“……”
“要不……新东方?”
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因为祝自觉很快发现,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在卧室里的妖怪。
从惊恐,到挣扎,到歇斯底里,到习以为常。祝自觉与妖怪“斗智斗勇”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久而久之,他也渐渐掌握了一些有关于笔记妖怪的规律。
首先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每天晚上0点笔记里都会冒出一只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妖怪,祝自觉尝试过将笔记丢掉、埋掉,烧掉,可第二天,笔记还是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的卧室里。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些妖怪出的,365天个个不带重样儿的,充满了新意,其长相毫无规律可言。
其次,这些妖怪几乎都不会主动伤害自己。
祝自觉尝试过烧香拜佛,买过十字架,自制了点圣水,还搞过一手童子尿,然而从电影电视里学到的一切手段都无法让这些形影不离的妖怪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直到某天祝自觉发现,这些妖怪,他是能碰得到的……
于是,他的床底多了一把菜刀。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妖怪再sao,一砖撂倒。虽然仍旧不会对妖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能够让这些妖怪像13岁的祝自觉一样被吓尿,然后乖上一整天。
每天凌晨起床,等妖怪上线,按在桌上,一刀架住,祝自觉的这一套连招熟练得让人心疼。
“#@#%@#¥#!……”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妖怪体型其实不过一只成年公猫大小。嘴里还在稀里哗啦地吐着让人听不明白的日语。仔细看时,才发现长相也并不吓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长着猴子脸的虎斑狸猫。
有一说一,丑爆了。
祝自觉倒也没有轻敌的心思,端详了一会儿手里的妖怪,心念一动,干咳了一声。生硬地说:
“ki咪喏,南埋哇?”
毕竟也是看过动画电影《你的名字》的人,老二次元了。这句“报上名来”祝自觉还是会讲的,其他的日语身为一名身心健康的青年他也略知一二,懂的都懂。
“@#¥!……”
狸猫似乎是听懂了,老实地应了一句。但这会轮到祝自觉无语了。他会问,但不会听啊。
过了一阵,祝自觉又无奈地放下屠刀,掏出手机,打开了日语翻译软件。
“ki咪喏,南埋哇?again,摸一该(再来一遍)!”
“@#¥!……”
妖怪发出的声音只有祝自觉听得到,好在他看起来挺有经验,四下望望,又小声地学狸猫妖怪说的话对着手机重复了几遍,终于翻译了个七七八八。
翻译显示:在下的名字叫鵺的说。
祝自觉:“……你丫二次元浓度还挺高?”
“还有,这字怎么念,夜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