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宫卫军刚刚来报,城外围城狼军恐怕不下三十万!”
北城东燕皇宫之中,文华阁之外内侍总管石忠,从一直守候的宫门处得到消息后,就急匆匆的跑进来。
“三十万?
怎么可能,狼族难道国内留守兵力都派来了?”
东燕国主慕容明华,闻此骤然停下在书房中烦躁往复的踱步,他实难相信狼皇会如此疯狂。
“他们看清楚没有,是哪里的狼兵?
难道狼族瞒天过海,来的是攻打朔北关的南院大王厄鲁特的南军?”
国主慕容明华紧张的手心里出汗,他突然有些后悔,没听打入天牢的原吏部尚书慕容汾的谏言,应该一听到狼军前锋出现在沙河渡的消息,就立即离都南巡,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启禀陛下,不是狼族南院大王的兵,统军的是狼族上三部之一的白狼部,
凤阳门的守军,见到了白狼部的狼主大纛,
其他狼军的旗帜,不少在北境戍过边的将士都没见过,
不过有宫卫军听镇军大将军说,好像是狼族北京路云潢府那边的狼族部落”。
内侍总管石忠也有六十多了,从宫门外一路小跑的额头汗珠都顾不得擦,腰弯的很低,把打听到的一字不差,躬身禀告。
“云潢府的兵?
那不是防备西边太阳汗的兵么?
是了,太阳汗一边攻下凉国,一边攻朔北,没精力再针对死敌狼族。”
慕容明华有些颓然的自言自语,两天前的夜里,走水门清河门偷偷溜出城的信使,持虎符星夜赶往了南武关,但城外狼军竟然来了三十万,澹北军只调五万,根本不济事。
“石忠,你说孤从博常关再调回十五万,
不,十万云跋军回京勤王,可行么?”
国主慕容明华,实在觉得邺都恐怕不能坚守太久,此刻他已想不到还有其他兵可调,彻底慌了神。
“陛下,万万不可!
跟老都督和慕容明德大将军对峙的狼皇那三十二万大军中,不但有两万铁浮屠,还有云狼部的十万拐子马,
其余二十万的狼族东京路咸平府诸军,也是狼族五京路实力最凶悍的大军,
如今原先的二十万北境军一路溃败到博常关,又坚守这么久,只剩不到三万,三十万云跋军也只剩二十二三万,
别说十万了,就是只调五万,恐怕不出十日,博常关和乌沱河一线也会全线动摇,到时我东燕可就真的回天乏力了!”
石忠吓得赶紧跪下,要是能从博常关调兵,前些日昭阳殿议事时,就不会没有大臣们提出来了,北境的蒲柳关过早丢关,导致如今的东燕处处被动,国势危如累卵。
文华阁中足足安静了一盏茶的时间,殿内落针可闻,跪着的石忠不知自己是不是身为内侍妄议国事,惹怒了陛下,有时侯君主问的是你,但可能并不需要答案,你真答了,就是僭越。
这就是伴君如伴虎,石忠感觉如芒在背,后背衣衫都湿透了。
“那就让博常关南面的涞阳,固平两郡,各增调一万郡兵去博常关守城,
博常关就由...,
就由大将军慕容明德继续坚守,大都督慕容赞领三万云跋军精骑,一人双马,星夜兼程回京勤王,
入援的五万澹北军还有清河川五郡也抽五万兵,都让十一叔指挥,从背后骚扰袭击攻城狼军,让他们一刻不得安生!”
许久也没等到国主的降罪,跪的双腿发麻的石忠,壮着胆子抬头时,见到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御座上的国主慕容明华,口含天宪,终于下了决定。
国都危急,大将军与大都督其中要有一人回师调遣各路勤王兵马,博常关的云跋军主力,本来慕容明华想让他的十一叔大都督慕容赞统领镇守的,但是他又怕入援勤王的八弟慕容明德故意不出力,等他死于国难后,再在城外登基并与狼族媾和。
而只要自己不死,并没有做愧对祖宗社稷的事,那大义就在他这里,留守博常关的慕容明德是不敢拥兵自重,跟狼族媾和的。因此思来想去,还是让自己最信任的十一叔慕容赞回师。
“可是陛下,狼军将邺都围得死死的,信使出不了城啊!”
石忠先后伺候了三任国主,弘兴帝末年做了四年黄门令,先国主继位,又做了三十一年的内侍总管,到了今上又是十四年,他耳濡目染下对国情兵事多少也有些了解,国主之策很可行,但是狼军围城,调兵虎符出不了城。
“非常时期,还要什么虎符?
密信飞鸽传书博常关,孤的十一叔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他统军数十年,又是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
即便没有虎符,他的命令诸军谁敢不听!”
国主慕容明华边说,便拿过纸笔,跪着的石忠赶紧爬起来,给他洒清水研磨,不一会就写好密信,盖上印鉴,石忠接过密信,小心的吹干墨迹后,忙小跑出文华阁去宫中鸽楼传书。
......。
邺都城内,两日前官府还以城外之敌,为小股北境迷路侥幸深入的狼军游骑,为幌子欺骗百姓,但今日傍晚数十万狼族大军围城的巨大动静,就再也隐瞒不住,于是邺都城就彻底乱了。
各处米面粮店外排起了长龙,不到一炷香,店里存米三次涨价,仍供不应求,不是售罄,就是被国相杨文长两日前昏阙不能理事后,朝堂混乱,不知是故意还是大意,今日才想起控制市价的邺都府尹严介溪派兵查封接管。
各处粮店外都贴满了告示,严令城内各户凭户籍每日按丁口限量供应,但此刻大半粮商早就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昭阳殿当日议事内容,被征收的各店粮食,战后只能按市价半价补偿。因此,早就在官府行文前,不是偷偷转移到别处,就是抢着高价黑市卖掉了,只剩些无根基的粮商粮库被封。
邺都府一统计,封存的各店粮食只够全城人不到两日所需,府尹严介溪立刻慌了神,赶紧进宫面圣,被暴怒的国主慕容明华连降三级虽仍领邺都府事,但若安定城池不利,战后将加倍严惩,最后慕容明华不得不连夜从太仓调粮补窟窿。
邺都城内的各国密探,比慌乱一片的邺都百姓还忙,两日前他们将从千疮百孔的东燕朝堂中打听的消息刚传书给各自背后的国家,还没等到回信,竟然就遇到了三十万狼军突然出现邺都城外,即将攻城的惊天消息,于是邺都各处平时想不到的或偏僻或繁华的地方,信鸽四飞。
慕容襄这两日整合了守城大军,早就按坊市布局暗中部署了数十队巡防兵,顺着四处飞起的信鸽,在城中钟鼓楼的配合下,抓捕捣毁了二三十处各国细作落脚点。
虽大部分细作在被抓捕前服毒自尽,但也有些力战不敌来不及服毒就被擒获,一番拷打审问下,拔出萝卜带出泥,又连夜捣毁了不少其他细作落脚点。数百名上到朝堂二三品的大员,各封侯显贵家的子嗣,下到七八品的小吏,贩夫走卒,甚至不少宫中的太监,宫女,都暗中出卖过各种密报,被一一抓获处死。
整个邺都城当晚是缇骑四出,到处充满腥风血雨,各坊市百姓无不紧闭门户,瑟瑟发抖。
黄昏前终于全军赶到邺都城下,大军逼城对邺都守军一番恫吓,动其军心之后,海唐就下令全军四面围城,离城五里扎营。
长柳营因为离城太远有二十里,不便于出击攻城,就被海唐下令舍弃,里面的营帐,木栅栏,箭楼,望楼等,都被拆掉运回各部二次使用。
到了柳清臣大显身手的时候,各种破城锤、攻城撞车、抛石机、云梯、巢车、攻城塔、壕桥、冲车、床弩、飞钩等等平常狼族想都不敢想,见都没见过的攻城利器图纸被一一画出来,交给白狼部,带着其他云干各部的狼族去连夜伐木赶造。
海唐并不怕这些九州攻城利器被这些狼族学会,因为扎营不久就收到虎贲右卫中郎将云牧的传书,其率领的两万布人甲和三万虎贲新军还有两日将出云梁山,最多五日将至邺都。
到时拿下邺都后,这些狼军将被诱到城西三十里的葫芦原,那里水网密布,清水河和另一条支流淢河,河势如葫芦一般相汇,这些狼军只要进入,几处湾流对面窄道一堵,不擅水性的狼军将死无葬身之地。
城外两日前东燕赎走那些权贵子弟,而被汪和命人堆在每座城门两里开外的那些共计两百万两白银,依然分文未少,还在那里。
海唐下令,明日攻城,无论是敢死营还是普通狼兵,只要提上一个东燕守兵的首级,就可以换走二十两白银,顿时各部狼军士气大振,无不摩拳擦掌,对远处城头跃跃欲试,恨不得天立刻亮。
之前路过各城收的平安钱,可没有他们的份,都是各部首领族长们分了的,如今少狼主殿下如此慷慨,一众狼兵无不感恩戴德,高呼万岁,嘶吼咆哮声直冲云霄,让远处城头上的守军大惊失色,胆气又丧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