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昨夜我军中大萨满占星,言及北边紫薇星动,暗示将相出世,南方黯淡无光该是帝星陨落,天意不可违,亥位大凶,却是应在了柳先生身上。”
昨夜前半夜大黑,后半夜皓月当空也无星辰,海唐满口胡诌:“北边紫薇星动正是我狼皇大举南征,将相出世印证柳先生投我白狼部,
南边黯淡无光不正是东燕如今局势,帝星陨落,天意不可违,却是有先生相助,那东燕国主慕容明华此次在劫难逃,亥位在北侧偏西,那里正是邺都。”
“殿下谬赞,贵部占星术真乃玄妙之极!”
柳清臣被‘阿古达’一套说辞说的一愣一愣的,以前曾听说,北陆狼族的大萨满和太阳汗狄族的大祭司,所通之占星术和预言术如何如何神奇,难道果真如此?
他虽一时无法辨清真伪,但是那少狼主对他态度明显大为改观却是不争事实,之前称呼他为柳县令,现在开始叫他柳先生,看来自己这礼没有白送。
“哈哈!
不知先生可否愿意屈就我白狼部名下参军一职,按你们南人官员品级,暂且领六品俸禄”。
海唐觉得这柳清臣还算有点本事,决定姑且留着再看看他手段,毕竟相处时间还短,若是日后发现真有经天纬地之才,便带回朔北去。
“谢殿下赏识!
罪臣柳清臣,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柳清臣离开坐席来到中间,纳头便拜。
良禽择木而栖,东燕内无英主外无良相,沉疴积弊甚重,君臣多有离心,便是不灭于今朝,十数年内灭亡也不可避免,不为自己,他也要为身处邺都城中的家人亲朋着想,若不投靠,狼军破城之日,怎能保全家族?
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为尽可能多的保全邺都父老,姑且委身异族,日后再徐徐图之,或去大郑,或去东齐,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天下之大,自己一身本事,何处又去不得?
“先生怎么还称罪臣?
快快请起!
快快请起!”
海唐忙起身离开帅位,几个快步便到跪着的柳清臣身前,将他搀扶起来。
“殿下,折煞麾下了!
麾下,怎敢当殿下一声先生相称。
殿下,今后称呼麾下柳参军即可!”
“好!柳参军,我狼族对像你这样的大才可是求贤若渴啊...!”
慕容乔看着下面惺惺作态的两人,不觉有些恶心,不是恶心他们,是恶心东燕立国五百余载,慕容氏外不能御敌于境外,使疲敝之师也能入腹地如无人之境,内不安臣民之心,能臣贤才与君主离德离心,何其悲哀!
......。
博常关下。
狼族攻城大军后方。
出营督战的狼族上三部之一云狼部狼主,殿前左副都点检兼左护卫领军将军窝谋忽,收回关注前方进度的目光,瞥了眼一边马上亲临的狼皇。
尽管这次投入兵力更多,但博常关依旧牢牢控制在东燕人的手中。
攻城的火光倒影在阿勒坛皇额头上跳动,狼皇阿勒坛依旧镇定从容,前面伤亡的狼族将士越来越多,但这似乎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列。
“嘭!”
“陛下小心!”
一枝东燕床弩发射的半丈重箭侥幸越过前方大军,击垮了面前不远处的狼军盾墙,翻滚着落入地面,恐怖的冲击力砸倒了数个最前面的重甲铁浮屠,溅起尘土飞扬,窝谋忽举起左手时刻准备着的盾牌护住狼皇,在铁浮屠祭起盾阵的掩护下后退。
“慌什么!还远着呢!”
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狼皇阿勒坛不耐烦地推开云狼部狼主窝谋忽。
“陛下!”
寒风中,汗气腾腾的东京路咸平府留守沙罕,快马朝盾阵这里赶了过来,前方的铁浮屠迅速放开一个缺口让他进来,然后又很快合上。
沙罕见狼皇无恙,心中大定,不待施礼便匆匆报道:“陛下,东燕人拼死防守,臣组织六次强攻均未成功,咸平诸军将士死伤惨重,六辆撞城车均被焚毁。”
“那就停止进攻!换白狼部守夜,抽调三万名弓手,编为十队,每隔半个时辰潜到关下,轮流放火箭三千支袭扰!其余兵马休息,明日再战!”
狼皇看了眼远处漆黑夜空,已是戌时时分,有些失望的挥了下手中马鞭。
“陛下!
慕容赞那老贼,将攻上城关被擒下的我军兵士五花大绑挂在城上开膛破腹,如此大辱!
臣请陛下拨予五千亲军铁浮屠,臣亲领攻城,无论如何也要今夜拿下博常关,臣要将关上东燕军个个碎尸万段,那慕容老匹夫臣更要食其肉,寝其皮。”
沙罕胸前有数支羽箭穿透,幸亏他着两层甲,里面皮甲未被穿透,没有伤及皮肉,也没来得及拔下,颤巍巍的箭羽随着他的满腔怒火不住抖动。
“哼!都是你们酒囊饭袋,白天两次攻进关内都被赶出来!
如今,慕容明德统率的东燕最精锐云跋军主力,已赶到关上。
便是给你两万铁浮屠,你又怎么攻得上去?”
狼皇阿勒坛,愤怒的望着高大博常关上那杆飘扬的慕容明德飞豹帅旗,甩手就给了沙罕一鞭子,那沙罕也不敢躲,脸上顿时多了一道恐怖狰狞的鞭痕,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狼皇身后众将面面相觑,都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谁都不敢这个时候惹火烧身。
“这些东燕南猪,有本事就出关来战,整日缩在关里装什么乌龟!”
看到远处又被云跋军赶下城头,狼狈回撤的咸平诸军,只有狼皇亲信窝谋忽还敢开口发泄。
“陛下,要攻取邺都,不一定非得拿下博常关。”
云狼部狼主窝谋忽劝慰狼皇道,“陛下,这博常关西靠绝壁,东临浩荡乌沱河,易守难攻,两百多年前我族一代雄主阿挞凛皇,便是在关下受袭中强弩战殁的。
但如今我狼族幸天降神明有陛下,陛下先见之明,早就在三百里外乌沱河一湾流布有暗手,到时都点检阿思温大将军渡河南下直取邺都,这博常关若救必会全线溃败,若不救就是乱臣贼子,东燕既亡,他们也会如丧家之犬,任人宰割。
“你等各率本部人马镇守阵脚,明日随时准备拔城!”
狼皇阿勒坛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阴森,“博常关到时候鸡犬不留!”
众将无不凛然。
“阿思温,别让朕失望!”
狼皇阿勒坛两道寒光直射向博常关东面水流湍急的乌沱河,“东燕朕必灭!”
......。
城上传来东燕军庆祝胜利的欢呼声,他们成功击退了狼军又一整天的强攻,使对方一次次饮恨城下,城关数次濒临告破,年届古稀的老将军慕容赞,亲自上阵厮杀,砍崩了五六把横刀。
日中时分,狼族夺占大半城关,险些打开关门,四万云跋军先锋精骑赶到,将狼军赶下关城。
黄昏时分,博常关关门被破,狼军蜂拥而入,守军退守一隅,慕容明德大将军率领的余下二十万云跋军主力终于赶到,数十辆刀车大显神威,血战之下将狼军逼退,重新堵塞住关门。
今天的胜利无疑属于他们,属于天眷的东燕!
博常关上火把飞舞,欢呼声高昂,鼓声震天!
“我要让他们永远发不出这样的猪叫!”
“永远!……”
狼皇阿勒坛一抖披风,调转马头回营。
......。
泽县沙河驿,距离邺都只有一百四五十里。
驿站东南五里处的泽县县城,如今城门紧闭,城头上灯火通明,人影涌动,不时有征召丁壮上城守城的鼓声阵阵。
而驿站大道的一片空地上,一堆堆蹲着的降俘每十人一队被手脚相连捆在一起,不少受伤的也没免于被缚,伤口没法包扎,不时往外渗血,可这些伤兵却无一人敢出声喊疼,人人脸上都是绝望和听天由命的神情。
看管他们的狼军士兵三五一群的围着火堆匆忙的大吃大喝,他们的战马正在不远处休息,没人敢像平常那样拿那些降俘取乐,因为率领他们的上部统领扎不合(汪和),这会脾气很不好。
这些骑兵都是乌古部的精骑,昨日后半夜他们一人双马在新族长博尔忽的率领下,随白狼上部扎不合统领的三千拐子马一起连夜奔袭邺都,一昼夜奔袭三百余里。
日落准备宿营前,没想到在沙河渡夺取不足三百东燕兵把守的浮桥时,拍着胸脯打头阵的他们乌古部却久攻不下,导致临近的泽县派出的两千援军,险些一把火烧掉浮桥。
新族长博尔忽差点挨了扎不合统领的鞭子,上部的精骑下马步战,只三个冲锋就冲过桥击溃了东燕军,可是没想到,渡河后才发现,沙河渡的对面不足四里处,还有一个新建的沙河驿。
拿下这个从北间关镇守使慕容敬那里查抄的行军图上,并没有标注的新驿站,扎不合统领暴跳如雷,因为审讯驿丞后得知夺下桥的半炷香前,驿站出发往邺都报警讯的信使已经出发,亲自带人去追的新族长博尔忽刚刚回来,不过脸色很难看,显然没追上。
“传令!
传令!乌古部,白狼部各出五百骑守夜,其余人等,备粮饲马后原地休息,无需扎营,三更开拔!”
不远处的驿站内,那位脾气不好的上部统领下达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