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花大叫,想要拔腿,可腿怎么也不听使唤。
里正村本来就不大,又是大清早,她这么一嚷,全村都惊醒了。
老马头儿扔下行李奔来,王贵妈和王贵媳妇已经把地上的娄花搀了起来。一群人绕围着桌子看,地上的雪被踩了个稀巴烂。
“小三黑家在吗,赶紧报警啊”,人群中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对啊,赶紧报警”,大家如梦初醒,开始寻么小三黑家。
“这呐”,三黑媳妇接受了使命似的往家里的小卖铺疾走。
警察和记者到的时候大家还没散去,满院子里只有中间这一片囫囵地方。两个死者对着头侧趴在在桌子的两面,身上覆盖着薄雪,嘴唇发紫,睫毛上全是冰粒子,皮肤嘣硬,黄里透紫,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
贺天指使方宁拉上警戒线,把村民隔离开来。纵使这样,大家也没有散开,村头的小脚老太太还惦着三寸金莲伸着脖子往里看。
事发现场因踩踏遭到了一定破坏,好在没人挪动过死者,算是万幸了。技术人员取证后,方宁带来装尸袋,企图带回死者进行进一步检验。可是死者死前都是呈现坐着趴着的姿势,身体已经僵硬,根本无法装下,于是只好派两个人在车上扶着。
贺天上车的时候,记者跟上来,麦克捅到了他嘴边,“贺队长,对于这次案情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抿抿嘴,“案件调查清楚之前都无可奉告,谢谢”。
记者吃了个憋,知道自己自讨没趣,便不再追问。
娄花看到,突然发出声响,“哎吆吆吆,我的天呐,吓死我了可,让不让人活了还”,边说着边从王贵妈搀着的胳膊里往下出溜,瘫在地上,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腿。
记者被吸引过来,摄像头对准了眼前这个干瘦的女人,娄花见状又主动把胳膊挽上王贵妈。王贵妈一瞬间错愕,镜头过来的时候立即掺紧了手,表情流露着同情心疼。娄花呻吟着,“太吓人了,今...今天早上,我就是来找人送我家那口子,谁知道,害,出了这档子事,害,吓死人了”,她说着,还时不时夹杂些抽泣的声音,“对,我就是来找人送我家那口子的”,娄花挣开手向人群中寻么,“对,这就是我家那口子”,她拽着老马头,手舞足蹈的比划,又拉住旁边的马行涛,“这这是我儿子,上过大学呢”。
马行涛摆下娄花的手,不好意思的的说道:“妈”!
娄花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得不到更有力度的消息,记者便结束了这段无厘头的采访。
车缓缓行驶,方宁扶着尸体絮叨,“哎,兄弟,我说这还挺瘆人的,这俩人,大的估摸着五十来岁吧,小的啊也就十几,这也太残忍了”。
“可不是,这得是多大的仇啊”。
第二天要对围院住户进行逐一排查,娄花作为房主首先被进行传唤。
“哎哟,贺队长,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去找后院老吴家搭个车的,倒霉哎,给撞见这个了”,她絮叨着还带着流畅的肢体动作。
“我们对案情会有判断,你说说两位死者的租住情况”。
“哦,这个啊,哎呀呀,早说嘛”,娄花的表情舒展很多,“他们都是外来户,差不多是五六年前搬来的吧,据说都是庙上工程移民,对,移民,那应该是五年前”。
贺天突然想到桌上凝固的蛋糕,“昨天是谁的生日?”
“啊”,娄花被问个懵,“这我哪知道啊”。
“贺队!”
排查突然被打断,方宁走进来,靠着贺天的耳朵,“贺队,有人来自首了”。
贺天眼睛一亮,随着方宁出去。
“不过来自首的”,方宁补充,“是张广”。
“谁?”
“就是其中一个死者张孝坤的爷爷。”
两人带着深重的疑惑见到了张广本人。
这是一个须发斑白的的古稀老人,身体佝偻的不成样子,让人完全不能把他和凶手联系起来。
老人看到贺天,笑了笑,眉目间满是慈祥,“都到齐了吗,我是来自首的”。
不顾他人的疑问,他自顾自说道,“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杀人了”,言语间没有任何情绪,轻飘飘的。
接下来他说了句令在座所有人都诧异的话:
他微笑着、一字一句的、分明说道,“正月十五那一天,我——七——十——五——了”。
他得意的笑,眼里却分明有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