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百草枯黄。梦松抱着双手蹲在梦虚观山后的一片叶子都落得快没有的光杆树林中,看着自家的小姐挽起袖子,撩起裙子,用刀子划着一堆血淋淋的猎物的样子突然感到有些不真实。
不过也不能怪梦松会这样想,因为自从她家小姐安和铃从山上落下来以后,梦松就觉得小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从最开始的不停自残到后来的长时间发呆,到现在学习猎户狩猎的彪悍举动,梦松就很是疑惑。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梦松看着毫不犹豫就拿着一把刀对着野兔开膛破腹的安和铃摸了摸头,有些感叹。明明前两个月自家的那个小姐还是个怯生生举止文静得不得了的少女,看到陌生人都还要脸红一下,怎么现在看起来怎么就变得和山下吴猎户家的那个娘子一样,彪悍的让人惊呼啊。要知道梦虚观在山上,旁边住着的人家除了猎户就没有其他人了,所以这里的女人除了观中的那些贵女以外,就是这些猎户家的娘子了。这些猎户家的娘子个个都身手敏捷,不怕见血,但是那些娘子可是从小就这样生活的,而自家的小姐......梦松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梦松感叹自家小姐变得奇怪的时候,正在利索处理手上猎物的和铃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她喊道:“过来帮忙,”刚刚说完,和铃就指着旁边对着的一个装着盐粒的袋子对梦松笑了一下,说道:“过来帮我腌一下肉。”
“真的是这样腌肉吗?”梦松听到和铃的话,立刻跑到了装着盐粒的袋子的旁边,对着袋子看了看后,有些疑惑的问道:“和铃你真的没有弄错吗。吴猎户真的是这样告诉你的?”
“应该是这样的吧,”和铃擦了擦手上的血,有些不自信的回答道:“他家的娘子就是这样说的,我想应该是没有错的,我们就这样做吧,毕竟冬天就快来了,我们也得准备些吃的了。”
其实我们可以在观里吃饭的,梦松倒是想这么说,不想让自家的小姐这样累。但是她想了想最近观里给她们的那些吃的,就有些说不出口了。毕竟她和小姐再怎么不挑剔,也不能够靠那些馊饭,稀汤熬过这个冬天的。
那些贵女也太欺负人了,梦松有些有些心痛的看着给猎物剥皮的和铃,嘴里有些苦涩。要不是她家里穷到连粥都喝不起,只能够买女儿活命的话,她也不会被卖给一个富商当妾,更不会到这梦虚观来。要是不这样的话她完全不会因为那个富商的缘故而得罪了梦虚观里的贵人,被活活打得流产了,也不会因为太凄惨被小姐救下,连累她这个好心的小姐被那些恶毒的贵女欺压了,不得不躲在梦虚观的后山,偷偷的打些野兔子来做干肉了。
“要是当时和铃不救我就好了,”梦松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和玲被那些贵女欺压,不得不学习打猎腌肉的事情,眼睛里就涌起了一阵水雾。擦了擦眼睛,梦松顺手抓起盐粒抹在和铃已经处理好的生肉上,有些恹恹地说道:“要是当时你没有站出来救我的话,和玲......你也就不会被那些贵女讨厌,不用蹲在这里和我处理这些污脏的东西了,偏偏都是因为我......”
“说了好多次了,叫你别这样想了,再说......”和铃皱着眉看着梦松,有些烦躁地说道:“我如果当时没有救你的话,我以后还不是要被周明霞带着的那些贱女人给践踏吗,”说到这里和铃的声音有些低落,“再说,那天要不是你照顾我的话,我只怕就会变成瘸子了......”
梦松听到和铃的话后,脸色突然一变,转头就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手里的肉块放下,在旁边的小溪里洗了洗手,在衣摆上擦干后,一边拍着和铃的肩膀一边说道:“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说罢,梦松还紧张兮兮看了看周围,好像生怕神灵怪罪一样,弄得正在做事的和铃“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就着小溪洗了洗手后,和铃看着一脸通红,将自己赶到一旁动手做事的梦松,心中也感叹万分。其实她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安慰梦松的。因为和铃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她就是在从山下摔下来没有多久后,被周明霞带着的那帮子人给陷害到不得不去偏殿跪了三天,活生生的将摔伤的腿给跪断的。
虽然那个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是事情开始的发展却是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若不是那个时候自己不像记忆中的一样去找观主告状,被周明霞倒打一耙,被她诬陷的话,和铃想到当时周明霞口口声声指责自己的场面,捏紧了拳头。只怕自己又会像记忆中的一样,被观主责罚,然后又会被扔到三清殿跪着,再将自己的腿给跪断,变成一个瘸子了吧。
不过,现在自己已经不是瘸子了啊。和铃看着自己的脸,摸着额头的一颗朱砂痣弯起了嘴角。她本来以为自己脑中的那些记忆是虚假的,但是当她发现很多事情都和她记忆中的事情一样的时候,她就不敢确定了,而且......和玲看着醒来以后就突然出现在自己额头上的朱砂痣冷哼一声。她额头上其实是没有这颗朱砂痣的,在她脑中的记忆里,这颗朱砂痣是她在临死前受不了折磨,用指甲扣伤的伤疤才对。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痛苦得手软脚软,只能够抓破了一点皮流了一点血,所以她的血才会凝在皮肤里面,变成了一颗朱砂痣。
这算是算是还魂,还是重生啊。和铃低头看着小溪里面的倒影皱了皱眉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还会在这个道观长成一个又矮又瘦,面黄肌瘦的少女,然后在十六岁那一年因为自己那个妹妹又闯祸的原因,被接回安家再次为妹妹顶罪。然后嘛,和玲冷笑一声,她就会成为一个被众人嘲笑不懂文墨丢尽安家脸的嫡长女,嫁给那个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人和自己妹妹成为知己,而自己只能够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面暗暗的伤心,成为那个时不时闯祸的妹妹的替身了。
“安和玲,你一生真是可悲、可叹、可恨、可怜啊,”和玲用手在水面上划着,自嘲的笑了笑,她到底是怎么了,才会活得这样的凄惨。明明她是安家的嫡长女不是,明明她是嫁到国都名门的嫡妻不是,为什么最后她却成为了一个人的替身,活得这样的凄惨。
哗啦,和玲突然对着水面一击,站起身来对着听到声响转头的梦松展颜一笑道:“我想好了我要改名。”
“我不想在当安和玲了,”看着梦松莫名其妙的表情,和玲呵呵笑了两声,“你说我叫安狼好不好?就是野狼的那个狼,你说好不好?”
“女儿家不是都叫花儿,玉儿什么的吗?叫狼好像不怎么好听啊......”梦松皱着眉头说道。因为她自己就改过很多次名字的,所以她对于自家小姐说要换名字的想法,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而且梦松也觉得自家小姐说的换名换命的说法也有些道理,因为在乡间确实有给孩子改名字图吉利的事情发生,所以梦松认为自家小姐这段时间很是倒霉,所以换个名字换个命倒是挺好的,只不过就是以狼来命名有些奇怪而已。
听到梦松的话后,和玲歪着头想了想后,突然双手一拍,弯起嘴角说道:“那么我就叫安狼玉好了,我自己的名和梦松起的名一起用好不好?”说罢,和玲走到梦松面前,拉着她的袖子笑眯眯的点头:“还是梦松聪明,叫安狼玉好听啊......”
“呃,我......”梦松刚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是看到和玲亮晶晶的眼睛后,还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毕竟自家小姐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名字什么的也没有什么重要,所以梦松也不纠结了,直接笑着看着自家小姐叫道:“好啊,那以后我就叫你狼玉好了,你看怎么样?”
“好啊,哎呀?”刚刚换了姓名字的安狼玉正开心的和自己的侍女笑着说话的时候,一团泥巴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糊得她一脸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