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铃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白布后,将自己心中涌起的那种荒谬感压了下去,开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茅草屋,破烂的窗户,缺了好几个口子的杯碗,还有自己坐着的这张铺满稻草的床。和铃一边看一边心惊,这个地方看起来怎么和她十六岁以前在梦虚观的那那件草屋一样啊。而且,和铃看着蹲在门外给自己煎药的梦松一阵的迷糊,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躺在庄子中的那个屋中死去的,怎么一转眼就看到梦松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还有那块白玉,和铃皱了皱眉头,明明被人夺去了,怎么还会挂在她的脖子上,被她扯出来砸碎。想到这里和铃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于是她手捏成拳头就往自己的头砸了过去,刚砸了一下,手就被人给拉住了。
“你砸东西砸起瘾了啊,怎么砸起自己的脑袋来了?”梦松握着和铃的手有些担心。她总觉得和铃从山上摔下来以后就有些不怎么对劲了。不然刚才她也不会将自己那么宝贝的金项圈给砸了,更不会将那块她视作性命的羊脂美玉也给砸了。
“没什么,只是醒过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脑子里面多了很多的东西,”和铃顺着梦松的动作,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叹了一口气,有些迷茫地说道:“我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地方,而是应该在国都才对......”说到这里,和铃偷偷的瞟了一眼梦松,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后,才继续道:“我总觉得现在像是在梦里面一样,明明我现在不是十三岁,但是偏偏你说我现在是十三岁,而且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唔,”和铃的嘴被梦松递过来的药碗给堵住了。
梦松手脚利落的将一碗药给和铃灌了下去后,才笑着摸了摸和铃的头,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你是谁,我是谁不?”
“我是安氏和铃,你是我的侍女梦松,”和铃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表情有些狰狞,但是她还是回答了梦松的问题,因为她不清楚梦松想要对她说什么话。
梦松笑眯眯的给和铃到了一碗清水,递给她看着她将水喝完以后说道:“你可能就是摔下来的时候,脑子有些迷糊了,所以才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就是人家说的走马灯,”梦松指着窗沿上摆着的一只走马灯,看着一脸迷糊的和铃笑了笑,“老人们不是说人死以后会看见以前的那些记忆吗,那个就叫做走马灯,会突然出现很多以前的记忆,不过......”梦松对着和铃的眼睛,摇了摇手指,“我也听老人们说过,除了死前能够看到外,脑子被撞倒后,也会看到以前的样子,所以......”梦松肯定地说道:“和铃,你脑子被撞倒了。”
脑子被撞到了才会平白多出那么多年的记忆来吗,和铃看着正在数着铜钱的梦松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她确实被人从山上山上推了下来,但是她却不认为就因为这样,她脑子里面才多了那么多的记忆。那些记忆是那样的鲜明,就像活生生发生过的一样,和铃想到她脑子里面的记忆,脸色一片狰狞,她不相信她脑子里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然她不会在醒过来的时候会气得如此的失态,把那个玉佩给砸得粉碎。
“和铃,你妹妹现在要被人逼死了,你是长姐,你现在也没几日活的了,你就代替她好不好,娘求你了,”看着摆着床边碎成渣泽的白玉,和铃有想到到了自己娘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冷笑起来。她明明和安兰芽一样也是爹娘亲生的,可是偏偏父母兄长们就是偏爱安兰芽,甚至偏爱到让她代替安兰芽去死的地步。
虽然那个时候那个男人也同意让自己代替安兰芽去死,但是和铃捏紧了拳头,她其实对那个男人的举动并不怎么伤心,毕竟那个男人已经将她的心伤透了。但是父母兄长的举动让她代替安兰芽去死的那个要求,让她完全崩溃了。
和铃的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她一直记得自己死前苦苦的哀求父母兄长,让她死的痛快一些。但是父母和兄长却为了让安兰芽得罪的那个人感到痛快一些,不惜让她熬了七天七夜才死。
七天七夜,和铃想到这里,突然伸出手往自己的脸上抓去。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安兰芽是同父同母的姐妹,长得如此相似的话,她怎么会被父母兄长当成安兰芽的替身。想到这里,和铃使劲得抓起自己的脸来了。
“和铃你在做什么啊?”梦松刚刚端了一盆水出去到,一进来就看见和铃正用手使劲得往脸上挖去。当下就吓得将手里的水盆往旁边一扔,就往和铃的方向跑了过来。
“还好,还好,没有挖伤,”梦松拉着和铃的手,仔细的往她脸上看了一遍后,发现脸上除了挖了几道红印子,没有破皮后,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一离开你,你不是砸东西就是砸脑袋,一转眼离开一下,你就开始挖自己的脸,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我脑中多了很多事情,一时想不开,”和铃看着梦松担心的表情,有些愧疚。今日梦松为了她跑了很多的地方做了很多的事情,累得不得了她是知道的,可是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只要她一停下来,她脑中就会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除了厌恶家人外,还厌恶那个软弱的自己,厌恶到想自己把自己捅上两刀。
梦松看着和铃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心中担心无比。虽然她听过不少撞到脑袋出现幻觉的人,最后好了的事情,但是也不是没有撞到脑袋最后死去的人。所以梦松开始琢磨起怎么请郎中给和铃看病的事情来了。
梦松一沉默,和铃就觉得不怎么对劲了。眼看梦松又要开始长吁短叹的时候,和铃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连忙拉了拉梦松的手问道:“我的东西你都给我放着的是吧,就是那些首饰什么的?”
“嗯?是的,”梦松正想着事情,听到和铃的话,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那么过两天等我好了,你就请山下的猎户带你出去把那些首饰换成钱好了,”和铃对着梦松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是出不去的,但是你能够出去,你就帮我把这事情办了吧。”
“那不是你娘给你......”梦松正想开口阻止,却见和铃身上一软就往床上到了下去。
偷偷看着以为自己累得睡着了后,放心做事的梦松,和铃心中酸痛不已。她脑中现在多半都是那些负面的记忆,除了梦松,和铃想到这里泪流满面,她除了记得梦松对她好以外,她脑中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对她好的记忆了。
铁马回旋,幻出脑中那些鲜活的记忆,和铃拨弄着梦松担心自己,放在床边的走马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