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泼洒在生机盎然的大地之上,清脆悦耳的燕啼回荡在这片空灵的天地间。
在通往山脚的一条羊肠小道上,钟云书提着一只盛放着不少祭祀所需的事物的篮子,跟着老爹钟人杰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土堆前。
望着立在土堆前的那块刻着“爱妻田淑珍之墓”几个字的石碑,钟云书的脸色略显沉重,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起躺在这里的主人生前的婉容。
这一晃,时间竟过去了整整十四年。
“去吧,陪你娘说说话。”钟人杰将手里的火折子递给了钟云书,自己则从腰间解下那只永远不离身的烟枪,在一旁的空地出抽起了旱烟,随着那一声长叹,一缕青烟从钟人杰的鼻孔里喷了出来。
那正是钟人杰丧妻多年的心痛。
钟云书看了眼老爹,点点头,玩下身子,从篮子里拿出各种祭品,烧鸡,水果,包括他从京城带回来的点心,有秩序地摆放在了母亲的坟前。
在此过程中,他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寒冬的夜晚,六岁的自己和当时体格健硕的老爹,在母亲田氏的床前守护,祈祷了整整五天后,最终不得不忍着巨痛,含着泪,目送着被伤寒折磨许久的母亲西去。
沉重地哀叹一声后,钟云书继续烧着纸钱,同时坐在坟前,细细地说起了自己这四年来的经历。
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
钟人杰拿着烟枪往地面的石头上敲了敲,重新塞进了腰带里,转身来到妻子的坟前。
钟云书看着老爹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沙沙地抚摸在母亲的墓碑上,注意到老爹的眼神,此时已经变得很是哀伤。
“老婆子,都听见了吧?咱老钟家的儿子可出息着呢。想想看,咱们钟家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连个秀才都没出过,嘿嘿,托老天爷的福啊,偏偏咱这一代手上,孩子居然混进了皇家大内。看到这一堆好吃的了吧?都是这小子从京城带来的好东西呢。”钟人杰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了起来,揉了揉有些许皱纹的眼角,钟人杰笑了起来,接着道:
“老婆子,你在下面看到这些,心里估计比我还乐呢,我是乐得已经洋相出尽了,可我老钟头高兴啊,哈哈哈。”
钟云书的鼻子也略微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抬起右手,看着上面那三条青色的脉纹,不禁在心里感叹了起来:“若没有你的存在,我也不会成为大内千影门的侍卫,也就不会听到老爹说的这番话。但也因为你的出现,我这一生的命运,便注定与普通人的不同。”
“好了,老婆子,你好生歇着哈,老钟头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客人,下次我再来陪你唠唠嗑。”钟人杰松开手,背了过去,走在了钟云的前面。
钟云书在母亲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过后,站在原地,又看了看几眼,最后在老爹的呼喊声中,才不忍离开。
就这样,钟云书此次回来,在家里陪着老爹钟人杰已有三天。
这三天内,秦淑仪的出现让这个原本没什么生气的茅草屋,突然变得笑声阵阵,欢快不已。
这样的日子,钟人杰打心底里想再延长点。
在他看来,最大的心愿,大概就是趁自己入土为安前,能多几天这样与儿子待在一块,饮酒划拳的逍遥日子。
钟云书何尝不是如此,他早已计划好,待到完成任务之后,便将老爹从此接到京城里住,由自己给他送终。
钟云书原本定于第五日启程的计划,突然被一封来信给打乱了。
第四日清晨,钟云书带着嚷嚷着要去泉水边抓鱼的秦淑仪从山边回来,刚进家门,便听到一声尖锐的鹰啼破空而至。
抬头一看,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便跟着落到了钟云书伸出的右臂上,定睛一看,发现了绑在它右腿上的一只黄色纸卷。
这便是大内千影门侍卫之间传信所用的信鹰,四年前,钟云书和秦淑仪在脊背山采药时也见过。
钟云书有些惊讶,他在动手拆开信件之前,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在家多待一天的打算可能会受到影响。
打开取出纸卷打开一看,钟云书的眉头略微紧锁了起来。一旁的秦淑仪见到钟云书这般变化的神情,也好奇地凑上去一看,也不禁有些惊讶,甚至索性一把抢过钟云书手里的纸卷,蹙着眉,一列列地细读。
“四年了,整整四年,终于得到了有关这群逆贼们的消息了!”秦淑仪突然一改往日的活泼,此时的脸色变得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原来,萧梦依从孙玄庭那里得知了最近的消息,有人说,当年叛逃出局的第二门,似乎现在现身于那东海上的岛国——盛海国。
因此,公羊助召开密探,决心提前召回远在北方永冻之地苦心修炼的其余三门,将首门确定大赛的召开提上日程。并决定,在大赛结束后,立刻致信于盛海国的国君,随即派出新的首门接手深入盛海国,清理门户的重任。
秦淑仪风云骤变的脸色把抱着一摞柴的钟人杰给吓了一跳。
钟人杰赶紧将怀里的柴放在地上,从中抽出一根木柴,他将秦淑仪陡变的情绪归罪于不解风情的儿子,准备上前先把他教训一顿,从而接着教育他该如何怜香惜玉。
“混小子,你怎么把秦姑娘给弄不愉快了?娃娃,这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钟人杰提着木棍,指着钟云书质问道。
钟云书面色凝重的看着老爹,半晌没有开口。
知子莫过父,钟人杰看着儿子这副神情,大概猜到了有什么要事将要发生。
“老爹,我可能今天就要回去了。”钟云书终于缓缓开口道,这几个字在他看来,说出来有些艰难。
钟人杰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良久,才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颤抖着将手里的木柴给扔到了一边,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又欺负人家小姑娘了呢,嗯,回,回去,不是明天才回去吗?”
钟云书看着老爹闪躲的眼神,知道他在忍着不让鼻子发酸,流出眼泪来。
他突然觉得有只手在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心头,顿时隐隐作痛。
咽了口唾沫,钟云书走到老爹的面前,一言不发,一把将他抱住,喃喃道:“新的任务下来了,今天就得回去。”
钟人杰鼻子一酸,拍了拍儿子的背,将他推开,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看着钟云书说道:“去吧,小子,好好地给陛下当差,你老爹我有大天小天兄弟二人的陪伴,你就放开手脚去干大事吧!”
钟云书点点头,回头一看,见秦淑仪已经将马给牵了过来。
正准备回头再和老爹道别,却见老爹已经背过身,走近了茅屋的房间。
“哎,上马吧。”钟云书叹了口气,他知道,对于一个老人而言,最伤心的莫过于目送着自己的子女缓缓离开,然后,再一个人孤零零地转过身回家。
“吁~”二人上了马,秦淑仪一勒缰绳,马儿跟着嘶鸣了一声。
钟云书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茅屋,心里一阵酸楚过后,再看了看手上燃起的绿焰,脑海里再次回想起来信的内容。
“第二门,是时候让你们血债血还了。”
钟云书终于暂且搁置了亲情羁绊,重新振奋了起来,对坐在前面的秦淑仪说道:“小丫头,天黑之前我们得赶到昭明城。”
秦淑仪一扬鞭,黑马长嘶了一声后,扬起四蹄,卷起一阵尘土,载着二人向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