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邶冬季寒冷,腊月里时常下雪,刚刚又下了一场小雪,不过屋子里还是暖烘烘的。
午后,德音公主歇息在软塌上,腿上盖着雪白是羔羊绒毯,儿子韶霂霖今日格外的乖巧安静,一动不动的跪着趴在母亲的肚子上,耳朵紧贴在隆起的肚子上。
德音公主是一位耐看的大美女,美人美就在美而不知,清爽自然,有人很容易被她的容貌吸引而痴迷,即使她现在是一个随时会临盆的大肚婆,身上到处都有浮肿,但是如果只看德音公主的脸,根本看不来出是一个已经生育的女人,她完全还是一位明媚的少女。
她有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眨眼时的睫毛像一对小翅膀,连蝴蝶都被欺骗到了,落在她的睫毛上停歇。她的鼻梁纤巧挺立,鼻翼秀雅,樱桃小口更是一点点。
“娘亲娘亲,是宝宝在动吗?”感受到小宝宝在母亲的肚子里的动作,小霂霖抬头用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母亲。
德音公主刮刮儿子的鼻头,学他的语气回答他,“是呀,小宝宝在和阿霂哥哥打招呼呢,阿霂哥哥你好。”
“宝宝你好!”
小孩子总是天真的,小霂霖奶声奶气的,认真的冲着母亲的肚子打招呼。
“等我出生了,阿霂哥哥会保护我吗?”德音公主学孩子的语气,问自己的儿子。
“我会,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坏人欺负你的,你要听我的话,我把爹爹送我的小马给你骑,如果你不乖,我会打你的屁股。”小霂霖捂着嘴对母亲的肚子悄悄说,“爹爹打屁股很疼,我会轻轻的打你。”
小霂霖撅着小嘴“吧唧”亲了一口母亲的肚子,又发现宝宝再动,惊喜的用一双小手捂着嘴“咯咯”的笑。
正在窃笑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父亲举在空中,“阿霂又在陪小宝宝聊天?”
小霂霖“啊”的喊出来,又惊慌的捂住嘴边,还用另一只手捂在韶怀若的嘴上,瓮里瓮气的告诉父亲,“爹爹不可以大声讲话,宝宝会害怕的。”
韶怀若把儿子抱在怀里,摸摸他圆圆的脑袋,低头看着娇妻,“阿霂日后一定是一位好兄长。”
韶怀若已经回来好一会了,一直站在门口听妻子和儿子的讲话,直到儿子韶霂霖对未来的弟弟或妹妹讲自己的坏话,才抬腿走进屋子。
韶怀若坐在德音公主手边,学着儿子刚刚的样子,耳朵贴在妻子尖尖的肚皮上,用一双和儿子相似的眼睛看着德音公主,“小家伙今天乖不乖?还是没有动静吗?御医今日怎么说”
“御医一个时辰前来看过,说小家伙在肚子里很健康,只是一时半会还不想出来。”
可能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德音公主的眉宇间透着慈爱,浑身散发出幸福的气息,和当年活泼好动的小公主判若两人。
“小家伙,你怎么一直赖在娘亲肚子呢?知不知道你娘亲为了你,有好几个月吃也吃不好,睡也谁不好,每天都很辛苦?”堂堂的北府军少将军,幼稚的对着肚子自言自语,然后抬头看着妻子德音公主说,“如果生的是儿子,为夫一定替公主好好的教训他。”
听到丈夫话里对女儿的偏袒,德音公主故意拿他打趣,“女儿呢?如果生的是女儿,夫君就不教训了吗?”
韶怀若忽然起身,一个吻落在德音公主的额头,韶怀若柔情似水的看着妻子的眼睛,很认真的说这件事,“如果生的是一个像公主一样的女儿,我舍不得凶她,作为她的父亲,我代女儿向公主赔罪,好不好?”
“夫君说好便是好。”德音公主整个人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侧头看着他的下巴说,“夫君一定要答应我,日后两个孩子你不能厚此薄彼,小的要宠,大的也要疼,对阿霂不要太严厉,他现在还小,你要慢慢教。”
想到就在不久前,儿子韶霂霖拆了父亲的博古架,打碎了一架的瓷器,被自己打了十下屁股。此刻妻子开口替儿子求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韶霂霖在她面前装可怜。
韶怀若故意拿德音公主小时候的事情打趣她,“公主在阿霂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可以毁了郑淑妃半座梅园,晋王当初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臣听,臣还说他编故事框臣,五岁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只花半天的功夫,就砍掉半个园子的梅树?”
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妻子,韶怀若的嘴角勾起一个弯弯的弧度,“不过自从有了阿霂,看着他一天天的长大,见识过了他的闯祸能力,臣终于知道晋王诚不欺我。”
德音公主靠在韶怀若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冲着韶怀若撒娇,伸手捂着他的嘴,阻止他再说出一些取笑自己的话。
手心里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像烫着了德音公主一样,让她想马上抽回那只手,却被韶怀若一下子捉住,又放回在了他的唇边,如获珍宝的亲吻德音公主的每一根纤细的手指。
即便已经成亲十载,孩子也已经有了两个,可每次面对韶怀若如此撩人的神色,德音公主还是有少女的悸动,眼神更是无处安放。
三十岁的韶怀若就像是存放了15年以上的普洱老茶,在最佳的饮用期,普洱的涩、苦都已经转换为醇香,顺滑。
香味内敛!
生发未燥,已拜列侯,身未离襁褓,业被冠带。
韶氏一族在五百多年前,从北邶崛起,以武传家,子孙不坠家风,绍继家学,世代效忠连云皇室,才成就了韶氏成为累世公卿。
除了连云皇室,韶氏堪称沧离第一世家,韶氏在世族中的影响力,在整个赛罕东、西陆,排得上前五。
韶门之内,多儒将。
韶氏虽是以武传家,对子孙的培养却不拘泥于武学造诣,而是一直要求门下子弟文武兼修。
韶怀若作为同辈中的佼佼者,十三岁随父亲韶裴镇守北邶境上,十五岁作为北府军少主得到认可,十八岁已经勇冠三军,战功赫赫。韶怀若不仅是拳脚功夫好,在书画、音律、博弈上的造诣也颇高。
相貌倜傥,更是只应见画,写到水穷天杪,也定非尘土间人。
那一年,韶怀若作为北府少主,随父帅从北邶境上回到帝京,少年鲜衣怒马,披甲持戟,刚一进城,就掳获了众多闺阁少女的芳心。
次日,去韶府上做媒的人,从街头排到了巷尾,又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名门望族的百年底蕴,无论是他们积攒的财力、权势还是人脉,都是一般权官达贵望尘莫及的。韶氏这样超一流世家,自然也是豪门勋贵,争先恐后想要结交的目标。
家世显赫、一表人才,人中龙凤的韶怀若,在庆功宴上,被德音公主一见钟情。德音公主当天夜里,就跑去勤政殿求父皇赐婚,结果自然是被连云远疾言厉色的驳回,直言她胡闹。
连云远的原话是,“简直胡闹!你今年才多大?十三岁就想着嫁人,难道要让朕的少将军你娶回去,每天陪你办家家酒吗?”
连云远这一辈子女儿缘浅,前面四个女儿都夭折了,这个女儿是他仅存的女儿,也是他儿女中的老幺。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连云远格外疼爱公主,他将自己不能给予诸皇子的舔犊之情,全部倾注在小女儿身上。
德音公主的秉性被连云远养的活泼勇敢,好奇心旺盛,喜爱冒险。活泼好动的德音公主总是把欢乐,能够带给身边的每一个人。虽然德音公主也总爱闯祸,但连云远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这样直言拒绝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德音公主并没有打退堂鼓,而是派人打听韶怀若的每天的行踪,于是在某天,韶怀若被这位小公主拦在了宫门口,“父皇不同意我嫁给你,所以我亲自来问问你是什么想法,你愿意娶我吗?”
德音公主身量只到韶怀若的胸口,于是只能仰着头,韶怀若一低头,就对视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
“请你吃!”
看到硬塞自己手里的海棠果,韶怀若忍不住想笑。眼前的小姑娘,从小到大除了被父皇宠着,更是被十几个当王爷的皇兄护着,性子既单纯又率真。
韶怀若的母亲慧敏郡主是赵王府的嫡长女,当今天子的堂妹,韶怀若与诸皇子自幼熟悉,与年岁相仿晋王玩的更是好,从他那里听说过很有关于德音公主的故事,自然也是见过德音公主本人的。
想起她更小的时候,有一次也是这么大胆,拿着一柄短剑拦在自己面前,吵着要与自己一较高下。
韶氏和连云皇室一样,都是阳盛阴衰的厉害,族内女孩少的可怜,韶怀若这代更是连一个姐姐妹妹都没有,每次听别人说什么姐姐妹妹,韶家的男人们都只有干瞪眼羡慕的份。
如今……
韶怀若伸手拍拍小姑娘的头顶,笑得非常的像个人贩子,郑重其事的一口答应她“我娶你!”
于是次日,全帝京的人都知道了,风度翩翩的韶氏少主,求娶了尚未及笄的德音公主为妻,而且承诺非卿不娶。
三月初八,那日的帝京城,红绸铺满了千门万户,三十里红妆,城外桃夭烂漫缤纷,从天外而来,像是特意赶来送连云帝姬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