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外,是一片树林,寂静无声,言兆缓步走进去,右手搭在左手腕上,被宽袖遮挡着。
“呀,哪里来的俊俏公子,你在找什么?莫不是在找我?”
一道轻佻慵懒的声音荡下来,言兆猛地抬头看去,却只见那处只有空荡荡的树杈,几片慢悠悠飘下来的树叶。
言兆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果然,只见来人斜靠着一棵树干,半张脸隐在暗处,下半张脸被月光照亮,显得冷清。
他藏在左袖的右手不动声色挪动了一下:“非也非也,请问,阁下是否见过一只黑色的大猫?“
“岂止是见过,”他迈出一两步,整个人就从阴暗处出来了“它还偷了我的东西,我一路追到这里,怎奈它太狡猾,还是被它逃了。”
言兆眼前蓦地一亮。
这男子肤若凝脂,眉清目秀,但五官轮廓比女人多了几分俊秀,若是在眉眼处稍微画两笔,就是个绝代佳人。只是·····这身高比言兆还要高半个头,两肩也比女人宽得多。
此人双眸明亮如星,似笑非笑,看着言兆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探究戏谑之味。
只是语气过于慵懒,不像被偷了东西,倒像是在找藏起来的宠物一般,浑然一派漫不经心。言兆道:“真是巧合,我方才在帮一户人家除邪祟,邪祟没找到,却突然掉下来一团黑影,正是一只黑猫,不过已是一具死尸。”
男子眉头一挑:“死了?”看起来不太相信,又道:“不应该啊,又没有对它做什么,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一副不小心弄死了玩物般的惊讶可惜之态。
言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半响才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一起去看看罢,说不定被偷的东西还能找到。”
男子一口答应。一起回去的路上,言兆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姓名,于是问道:“对了,我叫言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半天得不到回应,言兆偏头看去,只见他眉头微紧,神色肃然,仿佛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禁疑惑道:“阁下?很难回答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不必勉强。”
却听男子稍微郑重道:“实不相瞒,我出生时便被父母所弃,好得一位恩人收养,恩人是个不识字的粗人,没有妻儿,捡到我那日是正月初九,便叫我阿九。”
言兆听得一愣,随即目视前方,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语气染上几分怜悯:“原来如此,没想到九兄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是我多问了。”实际上,不是他多问了,而是这位九兄多言了。
言兆带着他原路返回,来到墙院外围,他脚尖一点,身体便犹如轻燕跃过墙头,回头一看,正见阿九身法十分娴熟跳下来,落在他面前。
言兆笑道:“九兄身手不凡啊”这一句说的调侃意味深长。
阿九却泰然自若:“我没说吗?恩人是个粗人,武功十分了得,我不过是深得要领,练的不错罢了。”
言兆一副“原来如此,九兄真厉害”的表情,突然一声炸天雷的喊声从后面飞来:“师父!师父你终于回来了!”言兆眉头一跳,转身责道:“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夜深人静,吵到附近人家怎么办?”
付秋宝才不管,抓着桃木剑抛弃郑老爷一家飞奔过来,一副小狗样黏着他,小声埋怨道:“师父您都不知道,郑老爷他们有多可怕,见过您降妖的神姿之后就过来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还问我您要不要再收个徒弟,一看就是想把他的宝贝儿子塞过来,快烦死我了!”
言兆哑然失笑,觉得他这个样子俨然像个真正的十几岁少年,抬手在他发顶揉了揉,开口调笑道:“怎么,还怕我被抢了不成,师父养你一个就够麻烦了,再收一个岂不是要逼死我。”
听到这话付秋宝不乐意了:“哪里麻烦了,我这么听话,天资聪颖,分明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徒弟!再说,像您这么好的师父很难找的!我凭什么分给别人?”
一旁的阿九突然开口道:“没想到言兄年纪轻轻就有个徒弟,真是厉害。”
付秋宝这才注意到师父背后还有一个人,转过去一看,顿时就是一愣。而言兆看到他眼底的惊艳,心里稍微舒畅: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他好看,也是,纵然活了两辈子,也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
这时,郑老爷过来了,看着阿九一脸惊讶对言兆道:“这位是?”言兆心想:这下正好方便解释,便对两人道:“他叫阿九,那只猫妖就是他杀的,郑老爷,那份报酬我就不要了,你给九兄吧。”接着他转身对阿九道:“九兄不妨现在去看看那只猫妖,好找到被偷的东西。”
阿九点头,随即往院子中心的黑团走去,言兆跟在后面,秋宝看了一眼郑老爷,也连忙跟上,不远不近走在言兆身旁。
言兆看着阿九站定在阵法前,不动声色注意着他的动作。
付秋宝心里奇怪,瞧着师父神色,并没有要动手解开阵法的打算。
但师父就是师父,无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还是不过多问为好。
这么想着,他也一言不发乖乖站着看。
阿九盯着阵法好一会,不见困惑无措之色,只是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也不知是在看阵法,还是在看那团黑漆漆的物什。
接着,他终于放下手,一只手抬起对着阵法,还未看清他做了什么,就看见一道光芒四射——阵法消失了。
付秋宝:!?
郑老爷:!!仙人!?
言兆脸色一凝,倒不是因为自己的阵法被这么轻易破坏了,而是因为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阿九破坏了阵法,蹲下身子更仔细地观察黑猫,这时,他再次伸出手,置于黑猫之上。
然而,这团物什突然化作一阵黑气,继而又涌成一团,里面发出尖锐刺耳、颤抖害怕的尖叫。
这叫声震耳欲聋,响彻四方,回荡在院子里。
趁着大家闭眼捂耳之际,它迅速飞向上空,瞬间消失在夜里。
阿九看着它逃走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