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兆四处游历,一路上做些驱鬼保平安的符篆,在街上一摆摊,便开始了生计。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把生意做大了,偶尔会有大户人家亲自上门请他降妖除魔。
比如今天又有一家老爷找上朝阳客栈。
这家老爷是平乐镇有名的富人家,姓郑。
郑老爷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道:“请漂泊道人帮帮我,我儿被那妖怪连着几日吓得食不下咽,听见一声猫叫就脸色发白·····“
言兆听到“漂泊道人”便被噎了一下,付秋宝瞧见,忙道:“师父你真是的,干嘛喝那么急!''口气活像一位操心的老母亲。
言兆摆摆手,于是郑老爷继续道:“漂泊道人啊,我和我夫人······”
言兆扶额继续听。
大概是他每块地方都呆不过几个月的原因,闯出名气之后,他就莫名其妙得了个“漂泊道士”这个着实不怎么好听的称号。
要知道其它道士游历四方,都叫什么“某某仙人”“某某道人”“某某散人”“某某先生”头二字比较神秘飘渺好听的名号,到了他这怎么直接怎么来,瞬间掉了一个档次。
听得多了,他很想揪出取号的人质问一句:“老子这么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一听就一股可怜狼狈之气扑面而来的漂泊二字?“
值得庆幸的是,郑老爷还没有喊出他另一个名号——风华仙人。
说起这个,又是一个心酸历程。
“风华仙人”,意指风华绝代,本来没啥问题,只是有一次他给一户人家除邪祟,这家的老爷出了名的沾花惹草,在外面养了个妓院女子,十分巧合的,这位勾栏女子也叫风华。
这倒没什么,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不巧的是,正室夫人恰好在那天知道了此事,于是大发雷霆气势汹汹逮住老爷就是一同臭骂扭拧,不知是她天真无知还是故意要老爷出丑,竟当众将自家夫君这么多年来的风流事全抖了出来,当丫鬟家仆们听到夫人嘴里骂“风华那个贱人”时,言兆正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戏,然而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纷纷将“我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之类的眼光投向他,顿时俊脸一懵。次日,“惊天大爆料,人称风华仙人的漂泊道人竟和某某老爷有一腿!”便登上茶馆热门话题榜第一,虽然后来澄清了,却让人每次听到“风华仙人”这个名号都想起这个乌龙。
平乐镇一处宅院里。
言兆立定凝眉,手中一把桃木剑,面前一张长桌,点着几根蜡烛,火焰正飘忽不定摇晃,阴冷的轻风拂过,在黑夜之下显得诡异。
付秋宝则两眼放光地站在一旁,手里端着一个盘子,放着几叠符篆和一碗酒。
阴风阵阵,躲在房柱后面的一家子拥成一团,提心吊胆地望着院子里的人。
言兆站了大概一个时辰,却依旧站得笔直。
经郑老爷诉说,大概一周前,院子里的鸡开始不翼而飞,初始以为被小偷摸走了,奇怪的是,主人的小儿子在每次遭贼的时候都听到有猫怪异的叫声,看见门上闪现硕大的黑影,偶尔还会在桌下或者床头猛然看见一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绿色竖瞳。主人这才怀疑并非小偷而是猫类邪祟,连忙请了好几个道士,却皆摇头晃脑地让他另请高明,正捶胸顿足时听闻“漂泊道士”住在朝阳客栈,便一刻也不敢耽误请了过来。
言兆稍微换了一个姿势,衣摆随着风向轻轻摇摆,月光撒在他脸上,睫毛之下一点浅淡阴影,竟美得如同一幅画。
付秋宝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师父,这东西什么时候才出来啊?难不成要一直在这等着?”
言兆偏头看他,温言道:“你要是累了就下去吧……”付秋宝连忙打断道:“不是,我只是怕师父累了,您都站了一个时辰了……不然让我来好了,师父先去歇一会?”
言兆笑道:“你会?这次和往常不同,比之前的更危险,本来就不想让你一起来,怎么可能让你上,快退到我身后,别出来。”
付秋宝抿嘴犹豫了一会,又道:“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那东西一周前就出现了,却除了偷鸡之外什么也没干,说不定真是贼呢?而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只夜猫,过于忧虑才会如此大张旗鼓……”
言兆却道:“非也,我行道两……多年,有没有邪祟瘴气一看便知,瘴气颜色越深,说明级别越高,而这里已经乌烟笼罩,邪气冲天,怕已经不是普通邪祟这么简单了,非常棘手。”
付秋宝眉色越听越紧,闭口不言退到一旁,却没有依言退到他身后。
突然,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嘭的一声砸在地面上,沙尘过后,一只体型犹如猛虎般的黑猫正死尸般躺着。
果真是猫妖。
但这幅要死不死的死尸样是怎么回事?
言兆提着剑慢慢走过去,远远地用手中的剑戳了戳——毫无反应。
他收回剑,在桃木剑尖端刺了一张符篆,然后狠厉刺去。
……还是毫无反应。
桃木剑只能对付一些小小邪祟,在这种邪气重,等级高的妖面前宛如鸡肋,但若是配上他赋予法力的符篆,根本不可能毫无反应,除非……它死了。
他顿时纳闷,事情完全出乎意料,或者说完全脱离正常发展轨迹……
言兆抬头望向院墙,只见一片黑漆漆的夜色。
他转身将付秋宝托着的盘子拿走,并把桃木剑拍在那双白净的手上,吩咐道:“在这给我呆着,要是遇到什么东西,只管用我给你特制的符篆。”以防万一,他在黑猫周围布下一个阵法,最后再设置一道屏障,将盘里的符篆尽数用上,教它即使活了也无法动弹
付秋宝从黑团砸下开始就惊疑不定,见师父把桃木剑交给自己防身,想说些什么,但被他一脸凝色给堵了回去,此时又看他飞身越过院墙,情急之下大喊:“师父!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啊!”
闻言,言兆差点栽下去,心道:“怎么有种母亲盼儿女尽早回来的错觉?”
黑猫砸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为何而死,或是为谁所杀,他一概不知,若是后者,那么此人既有本事杀了它,却要把尸体扔出来,那目的很可能是——引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