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头发生于21世纪初,某年某月某日,某市某小区,某号楼,某出租屋内。
基调有些玄乎,出于某种原因,今天是个吉日,某人没去上班,在家睡懒觉直到下午才醒来,屋里阳光明媚,他伸了个懒腰,起床泡了杯茶吃了点饼干,感觉肠胃舒适,于是振作起精神,收拾了点东西,打电话给房东退房,然后坐下来静静感受时间。很好,他心想:就要离开这了……时间在我这边,非常充裕。
此时门外有人说话,仿佛刺激到此人,让他产生某种反应,随后镇定下来,一切正常……没什么可奇怪的,这里还有别的租户,大家不相往来,各过各的。过了一会儿,此人又泡了第二种茶喝,享受下午的阳光。后来房东来了,马上又走了,他们谈话简单,没有制造多余的影响。邻居们非常安静,未发表意见,表现出某种成熟的态度。总之目标达成了,某人感觉欣慰,过几天他就搬走,离开这座城市,换个地方继续漂泊。
无所谓,他今天心情不错,无事一身轻,感觉挺舒服的,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最后还要去公司一趟,没什么要紧的,预计晚上回来大吃一顿,接下来喝点酒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吃个夜宵睡个好觉,明天到处逛逛,后天再玩一天,大后天再去思考明天,一切尽在掌握。呵呵。
日程规划完毕,可以出门了。他审视着干净的屋子,眼里还算满意,心里却有种滋味,沉甸甸的,好像久违了的小学时代的味道。他不知道其中含义(或许是回光返照),思想上没有任何准备,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呼了口气,揣上证件背起背包随手关门,手持一瓶饮料,迈着宅男特有的轻松步伐,下楼出门乘地铁去了。
外面阳光很好,街道是温暖的,小区是老旧的,柳絮无形,但是存在。树叶斑驳的光影在地面流动,使人健忘,他感觉身体更加轻松,内分泌开始活跃,亚健康状态似乎也好转了……
十多分钟后,他上了地铁,车厢里人不多,乘坐体验舒适,他很满意。陌生人提供的新鲜感可以给他解闷,关键是旁边还有福利,有个健身女郎一直站在他旁边,用身材告诉他许多人生道理,态度十分坦诚。此人感到荣幸、压力与难受,皱着眉头心想:或许她很优秀,反正比我优秀,至少比我有钱,所以比我优秀,挺好的,没什么不好……
确实挺好的,此人以前不懂得谦虚,现在有些进步。可他眼神依旧犀利,可想而知,他还年轻,才二十多岁,不懂的事情还很多,受教育难免同时受到刺激,还好他早已习惯了每天受教育的生活,因为他为人表面单纯实际很傻,所以常有人来教育他。比如说陌生人,比如同事,比如命运,比如眼前这位。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他们。这种想法完全出于骄傲。
半个小时之后,夕阳照亮地铁口,初夏熏风陶醉,让人心动,准确说让人产生了一种想花钱的冲动,二者联系紧密。此人渐渐升上地面,感觉身边有人充满活力,有人被活力感染,一切都很美好。他下意识打开钱包看了看,没有产生愉快的想法。快到公司时,他心情忽然紧张起来,在大厦外抽了根烟,看着成熟的人们来来往往,确定他不属于这里。
电梯门自动开了,他自动往前走,公司自动展开,此行没有目的,只是告别而已,到了公司之后,情况一如既往地不配合他。于是按照惯例,他和几名异性进行了表面愉快的交谈,和几名同性也进行了同样的交谈,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随便告别了一番,顺便聊了聊人生,过程还算顺畅。好在别人收放自如,及时给他松绑。
接下来呢?此人漫无目的到处转悠,无意间和另外几名女同事莫名其妙说了些珍重的话,似乎在讨论什么问题,并且达成默契,以后不需要保持联系……很好,问题是:原本不存在联系,谈何断绝联系?是想象出来的吗?此人感到疑惑,他有点受刺激。
他心想:这种态度不过是搞笑,因为现实从来不在他这边,而别人的幼稚昙花一现,所以他感觉合理,没有更多要求。而且,直到今年他才意识到:当今社会同事一场,能和异性保持客气,实在很不容易……说明什么呢?
不知道。下午老板不在,别人也不知道老板去哪儿了,大家都很忙,没办法,此人在前台逗留了一会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里出现一块小小的空缺。他一贯认为老板人挺好的,至少看上去很好,对自己也还行,可惜今天不辞而别了,这就是缘分。
他最后上了趟厕所,在厕所外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好心人说了点真心话,任务完成,他如释重负,独自走出写字楼,在广场上点了根烟,消失在下班匆忙的人群里。随后通过走位,到路边摊买了一听啤酒,打开来喝,喝完突发奇想,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行动依然缺乏目的,导致他随机游走,在人上人下漫游,在声音里漫游,词汇量在增加,一路上他发现很多令人向往之处,值得和不值得无聊的地方,听到了很多相同的声音,闻到很多不同的味道,感受到城市繁华的快乐,他愉快地迷失了自己。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加之此人心情有点郁闷,所以没过多久,他开始面对真正的无聊,感觉非常郁闷。半个小时后,怪事发生了,他迷路了,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仿佛脱离现实,周围全都是山,一座比一座高,到处荒无人烟,山坡很陡,两边还有悬崖,他在其中艰难攀行,放眼望去四周没有植被,亦无生命迹象,只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这是穿越了么?
此人抬头看天,他呼叫系统显示坐标。
?……没错,他呼叫系统显示坐标。没想到吧……转折来的太快,让人眼睛疼,对此感受,作者完全可以理解。那么问题就来了,看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不是穿越文么?怎么会有系统呢?另外,刚到二千字就穿越了,还是凭空穿越的,好像有点任性,多铺垫铺垫不好吗?……
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说句题外话,没错,穿越和系统是两个概念,容易令人混淆,好在它们并不矛盾,所以本书虽然暂无系统设定,但不排除将来出现系统的可能性。至于凭空穿越,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作者力图避免出现不合理的情况。
实际情况是这样:此人并没有穿越,只是产生了某种穿越感而已。系统则是他想象之物,他身上没有系统,有的是这种需求。因为他是个读书人,出于广泛阅读的需要,曾经接触过系统文,觉得这种文学形式很不错,是一种指向电击的生活方式,能够治疗抑郁,所以他尝试召唤系统。
情况就是这样。过了一会儿,系统终于出现了,将坐标显示为:(东经13度,北纬52度)。这个数字也是他想象出来的。虽然电击并未出现,他仍感到满意,出于补偿心理,开始主动给自己增加问题。
他陷入沉思,心想:……穿越,一次彻底的更新,足够抵消所有的抑郁,希望穿越能发生在我身上,或者谁直接给我几千万现金,那我就不需要穿越了,都可以,你说怎么办?
显然,他身上出现了某种天真的东西(称为酒后悲观),比平时悲观要乐观一点,却更加容易催泪。过了一会儿,他稍微清醒了,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坐标显示的并非经纬度,而是酒精度。这难道是巧合吗?此人心想。
没错,他喝多了,脑袋不清醒,看到和思维的一切都和酒有关,手机屏幕里的人也在喝酒,边喝酒边讲历史故事,说出来的东西都带着酒味,他发现喝酒和看手机真是绝配,动不动就能把人看哭,所以感谢wifi,感谢手机,感谢饭馆,感谢都市夜生活,他情不自禁流泪了,觉得自己和手机里的人融为一体,无二无别。
原来他在馆子里吃饭,边喝边吃,把自己搞得非常难受。按照下午计划,今晚本来准备大吃一顿,刚才他在街上逛了半天,研究了很多吃法,闻了很多食气,买了些小东西,看了许多灯光,却迟迟未下决心,最后时间不等人,他肚子饿了,还是走进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一份普通盖饭和五瓶啤酒。日子过得很实在。
他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旅游,一边喝酒。外面天黑了,馆子里热闹了,大家开心了,他却郁闷了。他经常郁闷,并且认为自己的业余生活缺乏意义,属于纯粹无聊的领域,酒精也不能让它变得更加有趣,如何是好呢?
好在明天不用上班。他又叫了两瓶啤酒,心想:刚才喝的太快,有点难受,现在慢点喝,以酒醒酒……这方面他倒懂得挺多,然而并非出于兴趣,因为他什么酒都喝,说明他对酒本身没有兴趣,喝酒纯粹是为了解闷,这是一个方面原因。
别的方面不说,此人现在暂时有点迷茫。回到现实中,吃喝完毕,此人从馆子里出来,脸色不太好,肚子很难受,脑袋也不清醒,走路东倒西歪,心情更加波动,各种情绪涌上身体,使人处于一种缺乏约束的状态。
他迷迷糊糊走进地铁站,找到厕所吐了一顿,感觉舒服一些,然后在迷糊状态中上了车,结果不小心坐反了方向,也坐过了站,还在车上躺着睡了一觉,最后被乘务员叫醒了,不知从哪个站口出来的,连站名都没听说过。好像是某条线路的终点站。这下可好,到了天涯海角,离家十万八千里。今晚怎么过夜呢?
真伤脑筋,到地面上时他还没清醒,半醉半醒地观察周围环境,环境都不认识,路上人很少,车也很少,马路很宽,地面很新,路灯很亮,一路黄白耀眼,两边还有大树林子,远处有一些实用的高楼,影子黑乎乎的,看上去格外安静。似乎是在开发区附近。
好地方,环境不错!他醉醺醺地往前走。过了一个十字路口,果然发现一个好地方,树林中一片低层的现代派建筑崭露头角,方方正正干净利落,好像是个商务园区,他朝它走了过去,建筑群慢慢展开,它们整体风格简洁,却隐含着一些复杂关系,精神气质和他本人一样严肃,却比他更加自律,而且十分理性。
他边看边往前走,心想:这种现代派建筑不错,经得起时间考验,但我以后要搞后现代建筑。这种风格已经很不错了,但我要搞真正的未来派建筑,还有有机主义等等,而不是上个世纪的未来主义建筑,也不是解构主义。也不是现代派建筑。
其实他根本不懂建筑,只是略懂一点欣赏而已,这不妨碍他认为自己是个出色的设计师。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吧。
明亮的路灯下,他坐在路边歇息,酒还是没醒,反而醉的更加厉害。他脑袋陷入膝盖之中,身体不断往下坍缩,根本站不起来了。因为他刚才又喝了一瓶酒,路过一个小卖部时买了瓶白的,还买了包烟,还和女老板讲了很多道理,告诉她人生是场修行,要保持乐观。女老板说的话他没听清,他离开小卖部,愉快地往胃里投下二两深水炸弹,炸的自己三魂荡荡七魄悠悠,没走多远直接倒在地上。
他勉强维持平衡坐在地上。说实话他已经厌倦了走路,他想要飞,他缺乏耐心,缺乏兴趣,对什么事情都是五分钟热度,不能忍受的东西太多,包括生活中一切琐事。他完全凭兴趣做事,还吃不得苦,年纪轻轻就打算享福,一整套娱乐计划已经订好了,都是用来增进人生乐趣的,其中包括豪宅、跑车和游艇之类,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生活点缀而已,说实话他更喜欢精神生活,所以他等不及了,准备直接起飞,起飞的方式有三种,一种是暴富,一种是搞艺术,一种是喝酒。他没有放弃一夜暴富的希望,万一哪天暴富了,可以搞点艺术,搞艺术可以,但没多少必要,搞艺术有时也是一种喝酒,更高级的喝酒。这就是他的艺术观,所以他选择直接喝酒,他想起了他表弟说过的话:做人要简单一点。他表弟实际上是在批评他。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原地被人撞倒,又被人拉了起来。别人跟他说对不起,他跟别人说没事。别人问他家住在哪里?要不要送他回家?他问别人家住在哪?别人说就住在前面,于是他就把别人送回家了,送到小区门口分道扬镳,连这人长相都没看清楚,好像是搞艺术的。
他继续上路,感觉口干舌燥,浑身发热,边走边挠痒,旁边有几辆大卡车轰隆隆开了过去,上面载着建筑工人和一些工程机械,车子离他很近,有人吼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赶紧避到路边,抬头见前面亮堂堂的,机器轰鸣锣鼓喧天,好像是个建筑工地。
过了一会儿,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了,面带微笑醉醺醺地走进工地,看见很多醒目的标语,看见白色板房,一堆堆绕成圈的钢筋,很多钢条,很多木板,很多涂料,沙子,一袋袋水泥。他看见起重机,挖掘机,铲车,管道,看见地上有巨大的深坑。
最后他听见别人在喊:“喂喂喂喂!”连说了十几个喂,不知道喂什么。很多人在喊喂喂,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喊喂。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他搞不清楚。生前他抓紧时间思考了最后一个问题:……四月的蚊子,简直不算蚊子,五月的蚊子,也不算蚊子,缺乏蚊子的本质属性,包括对人体的狂热,对血的兴趣和毒性,叫声也不够刺激,反而有点恬淡的意思。史哲文心想:作为一个蚊子,假如对人体缺乏兴趣,兴趣在别的方面,那它该吃什么?难道不会饿死吗?难道不会注定成为失败者吗?这些问题困扰着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史哲文,男,享年二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