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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花月痕传奇——[清]陈烺(5)

第十一折折标

(副扮公子上)欲求真快活,须下假殷勤。学生魏道真,假名真光凤,来访萧家呆子。人说在这里。(叩门介)(丑上)谁?(开门介)(副)相公有么?(丑)请进。相公有请。(生出见介)原来是道兄,未曾造谒,反辱先施。(副)好说。小弟约前日来,因内人病重,今日始得拜见。(各拜,分宾坐介)(丑送茶下)(副)尊兄为何到敝地?(生)为游学到此,亦欲乘便相亲。(副)看有得意的么?(生)有卖钗巷霍家,托非非想庵老尼去说,不曾见许。(副)莫非映花小姐么?果好才貌,赏识不差。但这老尼惫赖,须小弟嘱他,方肯效力。即弟亦可助一臂。(生揖介)特藉鼎力。(副)他是体面旧家,若娶时,这寓所使不得。弟近舍有别业空闲,同往一看何如?(生)如此更好,就当回拜道兄。晴云,我同真相公暂出,仔细看门。(内)晓得。(俱下)(丑上关门下)(生上)真家朋友,原来是个好人。他既许我说亲,又将别业借我。果好个所在,四围段落,并无别通门户。但未知这亲果成否。(仰看介)这是个赏标,写些甚么。(念介)具赏标人,卖钗巷霍家,今有绢画一幅,无心失落,拾得者谢金三钱。揭标来支。呀,那画原出霍家,看来是小姐亲笔无疑了。

【中吕过曲】【榴花泣】知他倦绣损春心,捻毫窗下坐花阴。崔徽对镜自摹临,待将何处寄知音。他画自己罢了,如何画着小生?又没有磁石引针,何由见我纤腰沉。想我镜中见他时,他亦在镜中见我了。但画作木兰见姊何故?难道女儿家分髻抽簪,倒胜夫妻每共枕同衾。

我想画既是小姐的,当送还他。他见衣妆互换,定然吃惊。且看了诗,知我心事。老尼去说,亲事必成。

【急板令】想着杨花院深,乍披图,必惊疑口噤。将诗句低吟,把俺步月名儿仔细追寻。料他道甚处萧郎直恁诚心,奴与尔应共赏音,焚柏子,和瑶琴。

这等快叫晴云送去。画是相如完旧璧,诗为温峤献新台。(下)

第十二折许婚

(场上设妆奁文具,画卷放奁上)(旦上)三月杨花扑面飞,许多心事诉春晖。木兰便欲寻芳伴,何处香村是姊归。奴家霍映花,将画付裱,旋又送回。画是原画,衣妆却又更换,此是何故?

【仙吕入双调过曲】【步步娇】若说是粉本偷临能真个,便合无差蹉,何将服饰讹。想是只重面庞,把服饰脱略么?何故面貌无差,衣妆偏左?不然,是画会通灵了。应逐彩云过,何缘尚对纱窗我。

这且放下,那首诗分明写着萧步月题。他道,我若他生能共命,便为姊妹也休辞。咳,萧郎,尔好痴也!

【仙吕过曲】【醉扶归】若想他生姊妹联花萼,怎似此生夫妇结丝罗。他在镜里已见过奴家,怎不认得,便道镜中忘记美人,他难道图中自不认才郎我。想衣妆不同,故不认得,但他说,本来面目,雌雄自知,又似猜着了。咳,尔通词不肯倩微波,谜儿何用君猜破。

且住,画在店中,萧郎怎得题诗上面?须问院公。绿阴!(贴上)小姐!(旦)尔问院公,画付尔去裱,如何有姓萧人题诗。这人住在何处?(贴应下)(旦取画展介)我且和他一首。(写完念介)久逐征尘貌已非,归来心事有谁知。今生姊妹堪相结,若说他生是失辞。映花女史和。(贴上)问来了。他说画实失落,贴标赎回。因小姐索得紧,只说店中无暇,即讨回来。见是原绢,故未展看。亦未问他住处。(旦)是了!尔去罢!(贴下)(旦)

【皂罗袍】欲与销魂真个,奈媒迷住处怎执空柯。天台虽僻有人过,刘郎所住君知么。这画呵,赏标风播,轴收不讹。那萧郎住处,便要贴标问人,怕卧庐云锁,标将奈何。怎得裴航自入云英幕。那心空说,他在庵里烧香,想净慈能知住处,何不托他为媒。

【前腔】仗尔慈悲些个,为奴作合,胜念弥陀。摩登既未占私窠,蹇修何不通人我。但恐偶尔相过,净慈亦未知居址。花阴云破,月移影挪。雪中鸿过,泥平迹磨。襄王知在何峰卧。

(贴引老旦上)小姐,师父来了。(旦起介)师父请坐。(老)老尼稽首。(坐介)恰才到安人处,为小姐说亲。安人说,小姐心性,尔是知的,可先对小姐说明。(旦)是那一家?(老)那魏家公子……(旦变色介)又说魏家则甚?(老)不是这等说,话有缘起,那魏公子已谢绝了。今有萧家相公,他说见过小姐,托我为媒,本是吉水人,安人颇嫌隔远,他原有移家相就的意。(旦)这且休言,奴有题画诗一首。(老)想要考他?(旦)不,这是和原韵的,他抄得原唱来,便好。(老)如此可写来。(旦写完老收介)且暂别。袖中携出桃夭句,庭下寻将月检书。(旦)绿阴,送师父出去。(贴老下)(旦)咦,事有凑巧,正想托老尼,他却来说这亲。

【前腔】一自春魂惊破,把许多梦境总付南柯。谁知催妆诗倩木兰歌,吹箫曲许秦楼和。问谁月老,优夷闼婆,那厢香阁,潮音普陀。俺那心愿许着了。芝幡应得慈悲可。

【尾声】花宫未启葳蕤锁,忆向日梦魂无那。此后呵,掠鬓休须照碧波。

第十三折寓庵

(末上)在下张二难,吉水人也。有事要到苏州府城,今至虎邱,且在客店暂歇,尔看外面又有客人来了。(小生上见介)请了!(末)请了!(细认介)尔不是乌友斯?(小生)呀,尔不是张二难?(合)咳,阔别十余年,险都不认得了。(小生)令兄四美好么?(末)不要说起,兄嫂俱亡过了,遗下小侄月儿。弟出外无人照管,过继与家姊丈萧希颖,今已十多年了。(小生)原来如此。兄到此何干?(末)苏郡幕内,有个相识,有事要托他干办。兄为何到此?(小生)家姊住在府城,姊夫姓霍已逝,只有甥女相依,特远来看他。(末)兄城内必熟,欲劳寻下寓所何如?(小生)有个非非想庵倒静敞,家姊是檀越,可以转借。(末)如此,托重了。(丑上)客官要什么?(末小生)随便取来。(内哗介)拿着真光棍了,拿着真光棍了。(末、小生起望内介)这闹甚么?(丑)这拐子不知姓名,人都叫他真光棍,今又被人拿着了。(小生)看这面孔,自然是个光棍。(坐饮介)

【中吕过曲】【驻云飞】(末)十载相睽,旧事重陈倍惨凄。谁复嗟予弟,犹子他宗继。嗏,今日遇心知,相看流涕。觅得容身,尺水萍踪寄。花月相过数举杯。

【前腔】(小生)有姊孤栖,阊阖门西是姊归。阶下虚兰桂,一女多娇稚。嗏,特地往看伊。不辞劳瘁,谁识今朝,旧雨重相会,杨柳风来共展眉。

(小生)小二哥,来算账。(末)弟在此,便是主人,兄休费心!(小生)如此多谢!弟先入城,明日兄到西门内卖钗巷霍家相寻。(拱下)

第十四折梦拯

(副扮公子上)那萧霍亲事,已都说成了。今去问老净,定个嫁娶日期,好打点行事。正是雪隐鹭鸶飞始见,休笑我为他人作嫁衣裳。(下)(旦带贴上)自二月十九日,庵中挂幡回来,今已三月十五日了。前向大士前默祝,今亲事已成,借这望日烧香,去酬心愿一番。绿阴,轿来不曾?(贴)来了。

【仙吕引子】【望远行】慈悲至此,何但良缘天赐。二月盟心,三月已完心事。愿借莲瓣为航,渡到桃源津次。深护庇,人天终始。

(袖中出画卷介)奴与萧郎倡和,都在这画上,好带去供奉。

【过曲】【桂枝香】这画里原妆非是,或系菩提微旨。思教碧玉,寻郎不许,效木兰参姊。那鸳盟两诗,鸳盟两诗,蝇头几字,便是婚书一纸。拜恩慈。(指画介)朗朗人如玉,双双某在斯。

(藏画袖中带贴下)(末上)我张二难,藉乌兄力,得此庵楼作寓。

【仙吕引子】【小蓬莱】尼院宽如僧寺,这小楼恰称春时。纱窗临沼,阑移花影,水蘸杨枝。

暖气薰人,稍觉困倦,且去盹睡片时。(下)(旦引贴上)重寻菱镜花中梦,已是桃夭句里人。(副上迎介)小姐来了,心空稽首。(旦)老师父呢?(副)往人家念经了。小姐且在这边房坐坐,小尼去取茶来。(下)(贴)呀,香楮忘记带来。(旦)快回取去。(贴下)(副扮公子上)老净那里去了,连心空亦不见。(作见旦介)咦,观音出现了。(背介)这美人似见过的,着,便是那日上轿的霍小姐。(回介)小姐拜揖。(旦背介)素无瓜葛,何得唐突?(副)小姐不日即与俺有瓜葛了,何妨先行方便。(旦)胡说!(副)尔不肯方便,俺便要不方便了。(关门扯旦,旦喊拒介)(内叫)张二难听者,今有霍家女子与尔侄儿有影里姻缘之分,现遭淫魔小劫,尔快将这剑去,抉门救他。吾神去也!(末提剑上,抉门见副,要杀介)(副惊走出,末赶杀下)(贴携香楮,见旦惊介)呀,小姐怎么?(旦喘息不语介)(贴叫)师父快来。(副取茶上)呀,我去炖了茶,小姐何便如此?且共扶里边去。(俱下)(末提剑上)赶不着,便宜了这贼子!且回去看那女子,呀,他已去了。这是什么?(放剑取画介)原来是画卷,且拿回去看看。(携画下)(副贴共扶旦上)(旦喘息定介)(副将茶饮旦介)(贴)小姐适才怎的?(旦)我在那房里坐,忽一人入房作揖。我嗔怪他,他便关门要无礼,正撑拒危急,有人提剑抉门入,要杀他,他方惊走。(探袖介)呀,画卷失落了,尔快去那边抓来。(贴应下)(旦)今日烧不得香了。

【过曲】【桂枝香】鬟欹簪珥,衣翻红紫,从来梵律庄严,岂许蓬松如是。改日来罢!还当缓之,还当缓之。因遭横事,应蒙鉴视,仗恩私。愿将甘露重溅柳,怜取长幡早绣芝。

(贴上)房中没有,一路俱寻不见。(旦)如此竟失了?

【前腔】狂徒横恣,香魂惊驶。想应好梦将圆,要用空图何事?(背介)画到不妨,只怕联吟两诗,联吟两诗,双题名字,招人讥訾。(回介)其实也无碍。有谁知窗下从军士,闺中老画师。

师父!(副)小姐!(旦)尔若见有画卷,暗藏还我,须当重谢。(副应俱下)(末提画上)怪事怪事,恰才睡去,梦中有人叫我,说有霍家女子遭劫,快提剑救他,他与尔侄有因缘。便提壁间剑,抉房门入,果有人扯住美女,被我吓走,追杀不及。回看美人无有,有画卷在地,丢剑拾起,猛然醒来,画在手中,真怪事也!

【前腔】奇离至是,谁曾见此。谓言噩梦无凭,竟有芳图堪志。且展开一看,咦,联吟两诗,联吟两诗,先题萧字,随题女史。这女貌好似梦中美人,这戎装是何人?细思之,若个吾侄妇伊谁我比儿。

我想这映花莫不姓霍,我侄过继萧家,莫非步月便是月儿?霍姓僻少,或是卖钗巷住的,待问乌友斯便了。(携画下)

第十五折试奁

(老旦带贴上)一般珠向蚌心含,学母梳头始渐谙,嫁得郎君非薄幸,紫钗休用倩黄衫。老身霍门乌氏,将女儿许配萧家,郎才女貌,幸正相当。今日试镜,绿阴,尔好去伏侍小姐。(贴)晓得。(俱下)(场上设镜奁)(旦上)[菩萨蛮]杏花犹忆枝间折,碧桃又见枝头结。春色易阑珊,深愁老玉颜。灵芝幡信早,风入杨枝好,最好是杨枝,将丝绾所思。(贴上)恭喜小姐,明日佳期,今宜试妆者。(取帕遮旦衣领介)

【北耍孩儿】(贴)南无礼得慈颜颔,果许尔三生相感,花枝真见玉郎探。尔所述梦里杏花呵,(自指介)向曾经女手掺掺。闻得周堂图,忌属鼠的,我不得过去。今日呢,绣衣暂许鸦鬟侍,此后呵,宝髻也休劳阿母簪。临鸾鉴,再休试角巾飞带,方袖轻衫。

【七煞】(解旦髻介)散绿丝,绾赤缄,梳教结发人儿瞰。(取粉介)似小姐这脸,何须脂玉铅轻傅。(取笔介)似小姐这眉,那许春山黛更参。便那些首饰,偏宜淡,只略插芙蓉金钿,休乱堆芍药珠簪。

头面已妥,更换衣衫罢。(替旦换衣介)

【六煞】换绣襦,启玉函,乍披已觉香风馣,昔日呵,画图腰系狮蛮带,今日哩,衣镜人窥孔雀衫。小姐,我笑尔临场敢比木兰呵,征袍虽脱战骑仍酣。

试妆已毕,我回安人话去。(贴下)(旦)梦魂所感,竟得成亲,历忆从前,好不侥幸也。

【五煞】俺忆得捧绣幡,挂草庵,娇莺细和声声唵。他那里高楼倚槛颜如玉,我这里小沼窥人水似蓝。待明日偷睛瞰,可还似朱霞天半,可还似绿柳春三。

【四煞】俺忆得杏始花,鬓未簪,春风入镜流星蘸。俺本似莺娘小步过僧院,他竟道龙女朝参傍佛龛。明日呵,凭君瞰,试问这人居绣帐,果何如花闪精蓝。

【三煞】俺忆得昼倦深,午睡酣,芳魂忽被东风赚。他好花虽学蘼芜采。(低唱)俺香蕊仍将荳蔻含,相思减。从此后真源频溯,再休似梦境重探。

【二煞】俺忆得梦影真,画笔憨,阴阳颠倒都凭咱。尔看那征夫袴褶原为女,少妇裙钗乃是男。今重探,他依旧青袍楚楚,俺依旧绿鬓毶毶。

【一煞】俺忆得和小诗,写旧缄,画眉笔向轻绡蘸。昔日是箜篌离思书朱字,今日是宝笈姻符贮锦函。全凭俺,竟把那尔歌我和,都谱成瑟好琴耽。

这都是得彼观音力也!

【煞尾】俺当初祝再三,俺如今谢再三,待三朝双拜珠容绀。愿作对护莲台玉菡萏。

第十六折诳娶

(生礼服同副上)(丑随上)(生副揖坐介)(副)恭喜萧兄,诸事都备,只打点做新郎了。(生揖介)这都藉真兄鼎力也!

【中吕】【北粉蝶儿】羁客孤单,遇良朋便垂青盼。缔姻缘曲藉多般,列金屏,铺茜褥,都肩全担。真道兄,真意无悭,俺萧步月呵,月萧条今宵休叹。(副)休说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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