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洛轻雪问道。
“不错,多谢二位相助,他已中了销魂钉无法动弹,我们这便押他回府衙问话。”
两名衙役皆是一副小人得志的面孔,正在踌躇间,他们已扣下陌生少年。
然而此时,十几道剑光竖立,筑成一座剑阵,将他们团团包围。身后,却是吕长歌突然杀出。
“又是你个糙汉!几度作梗究竟何为?”
吕长歌道:“不急,把话解释清楚,我不信一个盗墓贼会仗义相救而搭上自己,两名堂堂正正的差爷倒是只会暗算。”
“盗墓……”少年苦笑道,“原来是贼喊捉贼。”
“胡说八道!胆敢在此猖狂,休怪本大爷无情!”
只见他们二人费尽力气挣脱剑阵扑来,可吕长歌只一甩手便将二人撂翻在地。
“小哥你怎样了?”洛轻雪对少年关怀道。
吕长歌大略瞧了一眼:“这暗器狠毒,恐怕只有祝丫头能救。”
“我去找祝姐姐。”剑心匆忙离开。
少年开口欲言,吕长歌劝道:“少说话,多歇息。”
“有劳挂心,我没你想得那般脆弱。”
“那就烦劳相告,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我也不知最近有何变故,但他们需抓些荒魂回府衙复命。”
“这里岂非遍地都是荒魂,为何要找上你?”
“我猜测,残缺的魂魄缈若蝼蚁,就算将一切祸乱推脱给他们,冥府的上封也无人会信。”
“所以便抓你回去交差?”
“不,他们抓我是想让我开棺。”
“开棺!”洛轻雪惊呼道。
“我生前有天眼异能,又数十年穿梭于墓地中,因而会些手段,此地土伯所筑的冥棺,唯我能打开。之前这里有恶灵肆虐,我为保护弱小的魂魄,将已封印的冥棺打开供他们避难,因而被发觉有这种本领,让一些差役盯上。”
吕长歌问道:“小老弟如何称呼?”
“生前姓张,身后已不重要了。”
“你说数十年穿梭于墓地中,看来过去真是一位盗墓者?”
“可不是!还称什么摸金校尉,搬山倒斗,谁知道他留在此有何企图。”一名衙役大喝道。
“我探陵墓是为了找寻过去的记忆……罢了,结果也并无两样。曾经以为逝者不复,就算闯进他们安葬之地也无妨,直到自己百余年寿终正寝,才幡然悔悟。”
“那这样说来,你在此守陵也是为赎生前罪过?”
少年道:“我一生光明磊落,并无大罪,只是为求心安。另外,为等一挚友,我与他共闯过无数陵寝,而今他仍然健在,我想等到他百年之后,一定也会明白,会有所愧念。待守陵一段年岁,我们再去往生。”
“这番心意与友情,难能可贵。”
没过多久,众人也一一被唤前来,雨蝶以金针作法,施展回春之术,令少年的魂魄完璧,痊愈如初。
两名衙役想要趁乱溜走,却被炎钧将路死死堵着。
其中一人壮起胆大呼道:“你们识相些赶紧把我们放了,我们可是为陆大人办事,得罪了陆大人,小心永世变作荒魂,不得超生!”
“他所说的陆大人是谁?”云遥问道。
“应是陆咎。”少年道,“陆咎本为森罗殿主簿,但因长生大帝神隐,崔珏崔大人由府判升为府君,总揽大事,陆咎便代掌森罗殿。”
如鸳道:“陆咎命手下抓替罪羊,是否这场异变正是由他而起?”
少年道:“我觉得陆咎不敢如此妄为,有十殿阎王、府君、天师在上,他掀不起波澜,只是想压下此事,让上封以为在他的治理下,地界一切太平。”
“那又会是何缘故?”
“听闻浮屠血海中有一具怨鬼,从这动荡开始越发壮大,周遭皆受牵连,恐怕离覆灭地界,危及人间,亦不远矣。”
炎钧道:“你是说可能由那怨鬼所致?”
“我不敢请诸位前去查探,因为它太过强大,我也不知你们有多少把握。”
云遥道:“我们正是为此事前来的,理当去看一看。”
“道路崎岖,而我要保护这里的荒魂,也不便为你们领路。”
“这倒无妨,就让那两位给我们指路好了。”云遥指着两名狼狈的衙役。
“哼!做梦!”
“就是,你可知浮屠血海有多险恶,我们正因不敢前去,才来这里抓些荒魂交差。”
两人一前一后说着,这才恍然想起,鲜活的生命会忌惮皮肉痛苦与折磨,魂魄却是丝毫不惧,只有来自地界之牢,地狱中的刑罚才能令他们屈服。
然而眼下没有克制魂魄的办法,两名衙役即使就地打滚,众人也无可奈何,最多用阵法相困,难以使唤他们。
令魂魄永散,或许能做到,可一旦出手便无悔过,也不知如何令眼前二人信服,以此要挟他们。
无奈之下,云遥掏出令牌,对二人叫喊:“你们看这是什么!”
“无常令!你们是无常大人!”
众人一惊,雨蝶细声道:“他们从未见过黑白无常?当真?”
如鸳道:“各司其职,或许真是这般,且这两个家伙看上去有些愚钝。”
炎钧走上前指着云遥说道:“不错,你看这位脸黑得像炭一样的就是黑无常范大人。”
“那您这一副白脸,就是白无常谢大人了?不对,您穿的是黑衣呀,这位白衣公子才更像谢大人。”
身后众人抿嘴大笑,剑心板着脸说道:“正是我,算你们有眼力。”
“大人过奖、过奖,可这余下几人又是谁,无常大人只有两位呀!”
如鸳道:“蠢货,真以为无常只有两位?我问你们,虹霞有几种色彩?”
“这……许久没去过人间,已不记得了,应有五种?”
“是七种!再加上黑、白,共有九色。”
“您是说,无常大人共有九位?还有赤无常、蓝无常、绿无常……”
“不错,是取九九归一之意。”如鸳指着吕长歌,“这位就是绿无常,化名姓吕。”
“见过几位无常老爷!”
炎钧道:“此次微服出巡探查异变,带我们前往浮屠血海,饶你俩失礼之罪。”
“是是是!”
就这样,众人拜别了守陵的张姓少年,从放逐深渊去往浮屠血海。
晦暗的山石,迷蒙的天空,一点点变为猩红之色,涛声渐响,却有不断迸发、似火山熔岩的爆裂之音。
眼前一片血海,仿佛无边无涯,两名差役不愿再前行一步,鞠躬作揖之后匆匆离去,众人也不再勉强他们。
水面不断有气泡喷涌而出,每一次爆裂都伴随着阵阵恶臭,当临近海边,一股低沉的咆哮声愈发接近,接踵而来的,是平生仅见的空前强大之息。
“奇怪,这里不似放逐深渊,未见一具荒魂,难道皆被怨鬼吸食?”炎钧自言自语。
猩红的雾霭中,隐约现出巨大身影,如苍龙出水,盘踞于血海之上。
云遥御气一点点拨开红雾,但见海上哪是什么飞龙腾蛇,一只形似蜈蚣的巨虫,数十丈高,长满成百上千的触手,后背与两侧散布似血似火的鬃毛。
以云遥等人如今的见识阅历,就算是蛆虫放大到能看清每一寸蠕动,也不会再为此而触目惊心。可当眼前巨虫妖物再接近一些,只见它的身躯,赫然竟是由无数人畜的魂魄拼接而成,望不清多少头颅,更不知哪一具是真正属于它,又或许每一具皆是。而那些所谓触手,大多为人畜的四肢、羽翼、犄角。
浮屠血海中,不可估量的万千亡魂,拼成一具怨恨之鬼,俯瞰如微尘一样的闯入者,呼啸声中,饱含饥饿许久对食物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