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
“誒,是我,哈哈!”走进屋中,吕长歌放下剑,将这小女孩高高举起来,央金看见他,顿时也少了许多恐惧之色。
“老爷爷,格桑他真的是妖怪吗?”
“以前不是,自从他变傻之后,就是了。”
“那真正的格桑呢?”
“他,走了。”吕长歌茫然答道。
渐渐地,央金低声啜泣起来。
“孩子,别哭,听爷爷说,”吕长歌拍拍她的脑后,顺着小辫轻抚着,“小孩儿都是天真无邪的,要是幼年夭折,他们还来不及变成坏人,做坏事情,所以这一世在人间皆是福缘。他们在阴间很快就会转生,而且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会过得很幸福。”
“真的?”
“当爷爷用这个眼神看着你的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
“嘻嘻!”
央金搂着他的脖子,吕长歌微微侧着头,不让带着伤疤的那一边脸吓到她,轻轻问着:“没事了吧?”
“我怕,我怕那些熊。”
“那些熊不会再来了,而且有如鸳姐姐保护你们,不用担心。”
“老爷爷,既然后来的格桑是妖怪,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把我和村子里的人吃掉?”
“因为妖怪也不全是坏的,也有不吃人的好妖。”
“你骗人!爹娘说过,妖怪都是很可怕的,专门吃人来修炼自己。”
吕长歌呆住了片刻,缓缓坐在床榻上,怀抱着央金,仰起头回忆往昔。
“央金,爷爷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我想听故事!”
“很久以前,爷爷也是像你这样认为的,所以我逢妖必诛,以为只要杀光天下妖魔,这世间就会变得美好。直到有一天,我杀了一只作恶多端、残害无数人命的银狐妖,就是那种生活在极寒之地,牙齿锐利的狐狸。然而他有一位妻子,道行远胜过他,乃是一只修行千万年的白狐,她来找我复仇,我本有机会一并杀了她,可在出剑的一刹那,我却看到她的眼里有光。”
“那狐妖的眼睛会发光吗?”央金瞪大眼问道。
“是她为夫君流出的眼泪,映着我剑上的月光。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狐狸也有眼泪,妖,也有感情。我虽为无辜死去的一方百姓讨回了公道,却也着实拆散了一段姻缘。最后,我决定放了她,当时除妖的不止我一个,几位同路人正在赶来,他们虽不是那狐妖的对手,但我却不知当着他们该如何交待,所以我让她赶紧离开,等修行更上一层再来找我。”
吕长歌顿了顿,接着说道:“她问我住在何处,该去哪里找我复仇,我当时决意要成为仙山弟子,就信心满满地告诉她我是一位蜀山长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吃了读书少的亏,这里根本没有什么长老。我站在蜀山之巅,烤了一只全羊,填饱肚子后辗转昆仑,继续踏上我的寻仙路,这件事也就慢慢被遗忘了。”
“老爷爷,你为什么要放走那狐妖?”
“因为她夫君犯下的事,未必与她有关,虽然当时我无法确定,但生命只有一次绝不会重来,我宁可放过也不错杀。直到今天,当我看见她如此与人为善,也为当年的事感到庆幸。”
小女孩听得迷迷糊糊,这般年纪,似懂非懂也在情理之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央金啊,你又怎么了?”
“听你说夫君、妻子什么的,想起以前格桑说他长大后要娶我,我问他为什么不立刻就娶,他说我还太小,他本来比我大了几岁,可他一转世,我岂不是要比他大几岁了?老爷爷,我以后还可以嫁给他吗?”
“当然了,只要你愿意等。”
“可是他又会去哪里?我该上哪儿去找他?”
微微烛火映着青丝白发,吕长歌无言以对,屋中只有一片默然。
“怎么没动静了?”多吉和拉姆从后堂走来,端着酒菜摆上桌子。
央金大喊道:“爹,娘,老爷爷说妖怪不全是吃人的,也有好妖,我没那么害怕了。”
“你!你说了些什么!”多吉突然冲着吕长歌大喊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
“谁要听你的实话,什么叫做妖也有好妖?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让我们的孩子上前去跟妖魔鬼怪交朋友?”
“我……”吕长歌放下央金,握起长剑呆呆伫立着。
“你给我出去!”
“对,出去!”
“别打,别打!门口那坛酒是我的!”
“拿去,滚!”
夫妇俩一人抡起扫帚,一人拾起擀面棍,将吕长歌敲打着赶出屋外,重重摔上房门,扔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寒夜里。
“唉……”吕长歌叹息一声,一转身,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月光下。
“大叔。”
“小牧!就你一个人?”
“是啊,她今天太累,很早就歇下了。”
“别忘了,你也有伤。”
“没忘!就是因为她这一脚,疼得我没法睡下。”云遥沮丧着脸埋怨道,“大叔,发生什么了?这家人是不是太没良心,竟然把你赶出来,你才刚救了他们的女儿。”
“不能怪他们。”吕长歌仰着头,忽然笑起来,“这一夜甚是难得,小牧,今晚你能否陪我喝几盅?”
“我很长一段日子没喝酒了,除了在月殇国应付几杯,上一次喝过瘾,应该还是数月前在长安城里,和炎钧在一块儿。”
举目瞭望,月华正浓,风轻云淡,心中有千结,不醉夜何归?
云遥道:“大叔,我可以陪你喝酒,不过你得解答我心里一些疑问。”
“好啊,只要我能说的,绝不含糊。”
洛轻雪安然躺在屋中,因为对付熊霸天耗去太多力气,早早便进入梦乡,来到蜀中的第二个夜晚,那个没做完的梦似乎仍在继续。
和云遥相似的少年仍坐在熟悉的殿外,远处,身披金甲的女子一步步走上石阶来到他的面前。
“宓妃娘娘!”少年起身道。
“帝尧,你所托之事本尊已探清楚。”
“真的?”
“先说好,该如何谢我?”
“小神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有余辜。”
那轻纱下的面庞传来阵阵笑意:“真笨,是死而后已!”
“我治世时,人间尚无这一词,娘娘见笑。”
神女突然变得庄重,缓缓道:“这一次屠戮昆仑众生的,确是烛龙之子,烛龙神上有九位皇子。除了身处天界,我们所熟悉的八位龙君,还有一位留在凡间一直未能封神,世间称其为太古龙皇,无论是神隐前的烛九阴,还是这八位龙君,竟都从未提起过。若非此番昆仑浩劫,我也不会知晓。”
“那当年我遇到的那一位……”
“至于是否是当年你所遇的黑龙,只有你亲自见到才能确认了。”
“还有,人界的那位玄清道长……”
神女凛然道:“不容商议,他冒犯上古神祗,必死无疑。此乃龙族钦定,我和阿姐也不好阻碍。但我查过了,他虽是人界旷古绝今的修道奇才,然而并非你陶唐氏后裔,你也不要再这般,对素未谋面的蝼蚁之辈,不计后果地替他求情。”
“我从来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觉得他并未做错,他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他居于人间尚且如此狂妄,若将来真赐一神位那可了得?此番你为了他擅闯诸神陵,惊扰了伏羲、轩辕、西王母等众多神隐的神上,阿姐本想治你的罪,但在我劝说下总算放弃了。”
少年无奈道:“谢玄女娘娘宽恕,谢宓妃娘娘庇佑。”
才刚坐下不久,少年说完立刻起身。
“尧,你要去往何处?”
“我去见龙族九皇子,你所说的太古龙皇。看看是否是当年那位神龙,如果真是他,我要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他没有封神,因何故未能赴那数千年前与我的约定,现在又为何要屠戮昆仑众生。”
“站住!数百年内你不可再离开三皇殿外,否则无人能护你。”
“可是……”
“他虽重伤不醒,但无性命之忧,痊愈后会发往南海潜龙之渊,由龙渊一族看守,你想见他,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