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会议室里,校长亲自接见蒋美超的爸爸,见面先不谈及蒋美超的事,而是说起学校上次在接受嘉华港湾的200万捐款的使用情况,一场约谈就这样变成了报告会。蒋美超的爸爸似有苦笑,但他很快明白校领导的意思,原来是学校要搞几个学科调研,可是资金匮乏。蒋美超的爸爸心领神会,说:“这个简单,我回去就办,再给咱们的学科调研增加100万的启动资金。”校长的脸上的皱纹顿时错开了纹路,嘴上连声道谢,开心的合不上嘴。管德育的副校长王文辉站在旁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直到蒋美超爸爸的大路虎绝尘而出,他愣是没有机会张开嘴说一句话。
“这是什么世道。”回到自己办公室的王文辉气不打一出来,他给自己茶杯里倒上热水,点起一支烟,重重地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了二郎腿。他端起水杯,吹开飘在水上的茶叶,吸了一口,喉头一动,咕嘟咽了一下,烟雾从他的口中鼻孔中冒了出来,氤氲在他的周围。眼下蒋美超的事情又要这样按下,可让我们政教科的脸往哪里放。他满腹怨气,看到桌上的教职工合照上校长的样子,衣冠楚楚,金丝眼镜下有着一双贪婪的目光,就是这个样子让人作呕,于是他直接把相册按倒在桌上...
王文辉是年前才从湖南实验中学过来支援x区的骨干干部,高高的颧骨,戴着金丝眼镜,头发留着中分。都说“人到中年发来稀”,可王文辉却顶着一头乌黑浓密蓬松的头发,就是发质比较硬,他还爱留中分。每当洗完头发,那头发便以信眉中间为界两向倒戈,厚厚地堆积在头顶,衬着他比平时都要高出半个头来。孩子们经常拿他的头发打趣,都叫他“类人猿”,他却不以为然,走路带风,自我感觉是一只英姿飒爽的雄狮。
下午的课,艾茉莉一直低着头没有上好,她心里忐忑不安。终于,熬到放学铃响,艾茉莉如飞一般逃离了教室中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她本来与阿杨约好放学要一起去给阿杨过生日。一出教室,艾茉莉便放慢了脚步,原本该急促下楼的她,现在变得慢慢吞吞。自己和阿杨谈恋爱被同学们知道了,可能很快老师就要知道,接下来就是家长。她此时的心里非常矛盾。艾茉莉的父母都是y区医院的两名外科大夫,由于平时工作繁忙,再加y区的教学质量一般,他们在艾茉莉上完小学,便托关系将从小就是父母眼中品学兼优好学生的艾茉莉送到x区实验中学寄宿学习。再好的孩子这么小离开父母都是不明智的,更何况是性格和生理都发生巨变的初中。早恋这种事情,艾茉莉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人生风暴,她从来没有惹过父母生气。可这次她可能要让她们失望了。
艾茉莉一路低着头,边走边想。她还忽略了今天要找她麻烦的那个大姐大蒋美超。蒋美超在被4班班主任呵斥回到教室后,一直在想放学怎么收拾这个贱丫头。放学铃刚响,她便带着一干人在校门口等着艾茉莉,打算给她点厉害瞧瞧。
艾茉莉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在蒋美超挡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完全没有发现,与蒋美超装了个满怀不说,还踩了她一脚。“呀,你瞎啊。”蒋美超气急败坏,伸手就想要给艾茉莉一个耳光。结果一下被一个有力的大手拉住。她一转身,心中的怒火顿时被一阵摇曳的春风所代替,眼前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正拉着自己,只见他浓黑的眉宇,长长的睫毛,眉目清秀至极,“好帅啊!”蒋美超在心里暗暗直呼,此时的心脏如小兔一半兴奋不已。满脸雀斑戴着眼镜的女生这时候赶紧把蒋美超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这就是光华中学的李立杨。”
阿杨一句话也没说,带着艾茉莉离开了实验中学。蒋美超此时心里下定了一个主意,她从小都没有缺少过任何东西,也没有觉得自己喜欢过任何一件东西,这个李立杨,是第一次给了他心动的人,她一定要把他追到手,为此她将不惜一切。
晚上,乌烟瘴气的孑孑迪厅里,蒋美超伙同着自己的姐妹淘们抽烟喝酒,她们脱去肥大的校服,一个个穿着小短裙蕾丝衫,头发烫着蓬松的玉米须,脸上涂着低劣的香粉,戴着廉价的饰物,一个个浓妆艳抹,除了她们未成熟的身型和幼稚的谈吐,基本看不出来这是正在上初中的女孩子。这帮姑娘大多都是家里做些小生意,平时父母忙于干活儿,而忽视了对他们的管教,以至于她们各个拿着家里的钱来外面找刺激,更有蒋美超这样的大姐大,不是今天上大饭店,就是明天上酒吧商业街。这些姑娘被锦衣玉食和大千世界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
在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当下,没有明天,只有吃喝玩乐,没有功课学习。家长们经常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女儿还没回家,到处打电话,跟老师要人,向学校要人。糊涂的学生,怎么会没有糊涂的爹妈。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也是有时限的,谁能当起24小时的保姆。
姑娘们可不管这么多,一个个在酒吧迪厅KTV里吞云吐雾,开开心心地举杯欢饮,肆意歌唱。人常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老出现在这些地方,自然会被一些蝇营狗苟的人盯上。孑孑迪厅里天天晚上也有这么一帮人,他们是一群初中毕业却没有考上高中或者是干脆辍学在家的无业游民,他们身上没有多少钱,可又不甘于呆在家中或者本本分分地去干苦力。他们整天在街上游走,学着香港电影古惑仔中的样子混社会。一个人的社会不叫社会,一个人的团体也不叫团体,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臭味相投的苍蝇,门槛很低地集结在一起。而一旦加入这种团体,便像是滚地的米饭团,再雪白的质地也不免要沾染上污秽。
也许这帮青年一开始结在一起不过为了有个伴儿一起玩耍,可是青春期萌动的他们,一天游手好闲,天天与电脑打得火热,偶尔一个娇嗔妩媚的动图闪过,内心的澎湃和好奇,怎可能不去驱使那指尖的点击。看得多了,幻想也多了,没有钱,没有女朋友,无处宣泄的他们开始慢慢公开谈论这些问题,甚至蠢蠢欲动,想要朝身边认识的女孩子下手。他们没有法律意识,没有道德底线,成了这个世界最可能成为魔鬼的隐患。
年轻人当中有一个长相颇为出众的少年,古铜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浓眉大眼,脸上稍带的婴儿肥,两个秀气的酒窝令他一笑起来仿佛自带萌萌的可爱,身上一件卡其色牛仔夹克,如果不是和这帮金毛黄发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根本无法把他与流里流气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他就是李帅,李帅的父母都是国企的职员,虽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在家庭成分普遍都比较低的这群人里,他的父母算是比较高端的人物了,最起码都上过大学,待人也温和有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好的家庭里,李帅并没有沿袭父母的道路,一路平坦的走下去。上初中后的他迷上了上网吧,一开始是偷偷摸摸地去,他把自己的零花钱和早饭钱全部用在打游戏上,到最后越陷越深,他便开始偷家里和同学,甚至老师的钱。一个学期下来,人瘦的不像样子不说,还摄像头逮了个正着。后知后觉的父母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们没有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夫妻两人抱头痛哭却已来不及,李帅因为多次盗窃和翘课已经被学校记过,沉迷于网络的李帅干脆不再隐瞒,索性直接跟父母对着干,玩儿起了离家出走。
长期旷学的李帅最终还是在初中毕业前被学校开除了。失望的父母除了让他在家,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出路,只能等技校职专招生,去学一门技术吧。游手好闲的李帅很快和几个一起玩儿游戏的社会青年搞在了一起。这些人在一起天天除了玩儿游戏,还争相攀比着自己泡妞的技巧。有的哥们儿泡上上了一个新妞,往往都会把一些私密的事情拿来跟大家一起分享。慢慢的,一脸萌新的李帅也开始幻想自己也能做做那事儿的主角。
自从一个哥们儿在孑孑迪厅当起了DJ,李帅和几个兄弟们便隔三差五地在孑孑迪厅跟着捧场。他们注意到了蒋美超带着的一干姐妹们,与他们不同,姑娘们经常坐在靠舞池最近的大卡座中,桌上摆满了名酒和让人垂涎的小食,玩儿起来疯狂而奔放。一个兄弟对李帅说:“帅哥,那边桌上可都是肥鸭,想不想抓一个尝尝。”李帅往那边看了看,“谁怕谁,我先去打个招呼。”
于是拿了杯酒,走到姑娘们桌前,“美女们好,我是那边桌的李帅,DJ吉吉是我哥们儿,感谢大家来捧场。”姑娘们一看是个帅哥,先是叽叽喳喳地捂着嘴笑作一团,后面红着脸端起酒杯来逢迎,呆呆坐在角落里的蒋美超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托腮,她根本没有发现来敬酒李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耀眼的白衬衫,还沉浸在自己下午心跳时的感觉里。满脸雀斑戴眼镜的女生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哦,怎么了?”美超一脸木然,李帅略显尴尬,一饮而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