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盛夏,嘈杂的蝉鸣给坐在教室里汗流浃背的孩子们增添了一丝烦意。英语周老师在在黑板上吱吱呀呀地写着如何辨别现在完成时态,过去将来时态。只见她一手娟秀的连笔花体字肆意流畅地进行着。
闷热的教室让人昏昏欲睡,“刘苏,站起来。”周老师尖锐的声音划过闷热的长空,像一把冰冷利剑穿刺着那个伏在第二排桌上,身穿蓝灰色T恤胖子的骨膜。“啊?”胖子猛抬起头,口水还挂在嘴边,脸上被书本硌得一脸红印,如梦初醒般站了起来。“我没睡着...”胖子涨红了脸。“那你给我读一下我刚才讲到哪儿了?”周老师两手撑着桌子,手里拿着粉笔,不依不饶地说。“讲到....呃...”胖子感觉掉到了冰窟之中,周围同学窃窃私语,有的捂着嘴小声嘲笑,有的小声给他传来答案,可他此时心烦意乱,什么也听不着。
旁边身穿白色衬衫的男生,一下把自己的书往胖子面前一推。只见那书上用红色水笔勾划了一段英文。胖子赶忙读了起来,胖子磕磕绊绊地读完英文。Miss周也没有多说话,摆手示意叫他坐下。胖子惴惴地心跟沉重的身体一起降落到椅子上,心怀感激地双手捧书把它还给白色衬衫的男生。男生根本都没正眼看他一下,但他还是屁颠儿屁颠儿地小声补了一句:“够意思啊,哥们儿,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这个胖子名叫刘苏,是当地大棚大户刘宝民的儿子,刘宝民在当地有“棚王”之称,祖籍上是山东人,原先就是种地的农民,改革开放以后,便下海经商,文化程度不高的他凭借着敏锐果敢的性格和豪气的酒量,在商界厮杀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手下至今也已有上亿亩大棚,千余名员工,每天西装革领,前不久又给自己的公司在香港敲钟上了市,稳稳坐起了董事会主席的位子。刘宝民常年不与发妻住在一起,就这么一个儿子刘苏,虽然是疼爱有加,但遇事只是用钱去解决。一来二往,儿子也养成了这种性格,学起了父亲用金钱打造人际关系。学校的老师都知道刘苏家的情况,只要他不是太过分,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尽管很多孩子天生资质聪颖,后天也极为努力,可社会现实总是让人望而却步,他们的成就往往就是不如这种家境殷实的草包。刘苏上完初中就要去美国的知名中学去学习了,以他父亲的实力,一路黄金打造起光明前途那自然是不必说。
但学生们之间的相处,可不完全受家境这一套的影响,班上的孩子大部分都看不起刘苏,刘苏甚至没有一个好朋友。自卑的刘苏时常用钱来打赏跟自己一起玩儿的同学,孩子们为了零花钱和零食,有时候才愿意跟他一起玩耍。
刘苏身边这个穿白衬衣的男孩子叫李立杨,大家习惯叫他阿杨,是学校里的年级第一,父母都是区里的处级干部,他长相帅气,学习又好,体育更是出众,更抢的一手好篮板,灌的一手好篮。每每下午大课间他去篮球场打比赛,周围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同年级和其他年级的学姐、学妹,她们一脸花痴,欢呼雀跃间时不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而阿杨并不理会,从小都活在光环里的他,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
在李立杨眼中,他根本不需要刘苏这种小丑给他报答。可刘苏他大愚若智,他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全班都不知道的秘密。阿杨有了心爱的女生,就在区里的实验中学寄宿学习,与他们的学校就差一个街道。
刘苏有一天和家人坐父亲的车外出,在车窗内看到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雪白的衬衫的身影,那不是阿杨,只见阿杨旁站着一个身穿百褶裙,头扎马尾刷的姑娘,那女生的皮肤雪白似雪,吹弹可破,可爱的小耳朵在明媚的阳光中红彤彤的,如同两个绒球嵌在脸边。浅蓝的百褶裙在微风中摇曳,不时地和阿杨谈笑着,阿杨也一改平时在学校时酷酷的样子,眉眼温柔地望着女生,口若悬河,他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彼此眼中只有对方,连刘苏趴在车窗上经过都没有发现。
阿杨送女生到了学校旁边的一条小路,便转身将女生拥入怀中。刘苏刚想看看精彩细节,谁知后面有车鸣笛,无奈只得让司机把车开走。从那以后,这便成了他所掌握的秘密,原先他也没当回事,甚至过了几天,他都忘却了。可今天李立杨帮了他一把,他顿时满心感激,觉得自己有还人情的资本,要为阿杨保守秘密,甚至如果有需要他还要帮上一把。
阿杨自然不知道刘苏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
“就是她,初二4班的艾茉莉,光华中学的阿杨每周末就是和她在一起。”一个戴着眼镜,满脸雀斑的女生手里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躲在初二4班门口,向门外几个外班的女生小声说着。这几个女生都是实验中学的学渣,她们每天把头发尾端弄上小卷,画着浓妆,把校服裙子改短,手上画着各种各样的涂鸦,口里嚼着口香糖,拉帮结派,在学校里四处游荡。是政教处干事们和德育副校长头疼的活宝。
“外,把她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有几把刷子,能攀上x区第一校草。”一个看着像大姐模样的女生,拉住一个从教师出来的男生,男生一脸不情愿,“谁啊?”“那个什么茉莉。”
“艾茉莉,有人找。”男生拖着疾步,扒着门框,朝教室里嚎了一嗓子,便一溜烟儿跑了。
正在看书的艾茉莉回了下头,门口站着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她不愿意跟她们有什么瓜葛,又低下头继续看书。这下惹怒了那个看似大姐大模样的女生,只见她破口大骂,“你个小狐狸精小婊子,敢勾引男人,不敢出来见人。”满脸雀斑的女生一看可能要打架,怕自己被牵连,便拿着手中那本书赶紧躲在教室一旁走廊的过道上。
全班同学一下都鸦雀无声,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艾茉莉。只见艾茉莉气得又羞又臊,捂着脸趴在桌上哭了起来。班主任这时进了教室,看着众人目光都落在趴在桌上的艾茉莉身上,又看了看后门堵在门口的几个女生,便大声呵斥,“滚回你们班去,在这里干什么呢?”几个女生眼见老师来了,不服气的转身离开。“艾茉莉,别以为就这样就算了,今天是周五,放学我在找你算账。”大姐模样的女生吐了口痰,恶狠狠地说。
这个拉帮结派的学渣女大姐大叫蒋美超,父母是x区嘉华港湾房地产老板的女儿,母亲早年就带着弟弟去了加拿大,每年只回来一两次。她和爸爸、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是前国民党将军的女儿,年轻时那可是x区商场上的尤物,又懂财会金融,做事雷厉风行。蒋家里能有这样的一份祖业她绝对是功不可没。爷爷去世之后,爸爸便继承了董事长的位子。在奶奶的引荐下,蒋美超的爸爸一下在x区的凤河边上拿了好几块地皮,正好赶上香港人那时候都在炒地皮,炒楼市,内地的生意也一下被带动的风生水起,蒋美超的爸爸赚的盆满钵满,不仅给家里置办了一套豪华别墅,接送美超进出都开着宾利。与此同时,他也在临江附近的高尔夫花园中给自己办起了个小家,养起了二奶。
蒋美超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可她不愿意告诉妈妈。每次和母亲国际连线的时候,她总是很快挂断。她讨厌父母对她的条条框框,甚至连寒嘘问暖都很抗拒,她觉得这是种虚伪扭捏的舐犊情深。自由惯了的她随着年龄一天天的递增,有了自己的新的想法。跟她在一起的其他几个女孩子,家境都没有美超好,美超虽然自视很高,却常因没有朋友而苦恼,再有从小就生活优越的她出手阔绰,时常带着这帮姐妹淘逛街吃饭购物,都是她买单。这些女生禁不住诱惑,于是甘愿为其爪牙,帮她做事。
初中这两年的时间,美超就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骂人,天天带着那帮女生在学校里寻衅滋事。学校政教处已经多次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并给过她一次警告处分,可她还是冥顽不灵。蒋美超的爸爸看着女儿这样,也有心痛,可他并不讲究方式方法,迎面劈头而来的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和“丢人现眼,丧门星”之类的责骂,而第二天他就重新出现在公司里,每天公事在身,外加他另外的那个小家的纠缠,让他根本就分身无暇。
“就是一个女儿么,你还指望她能考状元,我管不了她,回头给她找个老公,好好管她就行了。”每次美超的母亲打来电话,美超的父亲总是用几句打马虎眼的话搪塞过去。
父母的骄纵使得美超的性格变得愈发的张狂,稍微看别人不顺眼,轻则辱骂,重则动手。主管德育新来的副校长王文辉一天要收到七八次教师或学生的投诉,其中十有八九都跟这个蒋美超有关。于是王文辉打算约谈蒋美超的父亲。那天清晨,一辆白色的路虎停到教学楼前,司机赶紧下车为后面的人开门。车上走下一个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大大的肚子,看起来相貌无奇,可身上的巴宝莉方格T恤,腰上的爱马仕腰带,以及手腕上闪烁的百达翡丽腕表默默宣告着他的身份似乎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
不知道被谁走漏了消息,校领导们以校长为首,全部满脸堆笑地列队迎接,“这哪像是来学校里挨批评,校领导的脸恨不得都要贴在了蒋美超爸爸的屁股上。”戴眼镜的麻脸女生又说话了,原来蒋美超和她的众好姐妹们,得知她爸爸早上要来学校约谈,一早就趴在三楼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露天走廊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观察着情况。蒋美超原本心里还很不安,可现在一看校领导一个个卑躬屈膝的模样,反而心中一阵悲凉,自言自语道:“钱啊,你还真他妈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