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文第一道菜点了烤青花鱼后,孙眴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抵热恋中的女人都会这样,总想寻着一星半点的小细节去考验对方,明明知道没有意义,却总是能够轻易的因此感到满足或恼火。
平时那个成熟女人,唯在你怀里,还像个想摘星星的小女孩。
总之,只要男人宠着,纵容着,什么举动都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
看着那盘他点的,精致的烤青鱼肉被端上来时,他没有动过一次筷子。而她,好像偏偏喜欢吃他盘子里的食物。
“它的岩盐溶得恰到好处你试试。”她还喜欢叉着食物递到他嘴里。
庄夏宴觉得,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热恋中的男女的全貌了。
她和琛林的菜到了。
她自然而然的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牛排焗红酒。
她爱极了这种娇嫩的肉感。带着点焦香。带着点血鲜。带着——
她说服不了自己。就像她说服不了自己,去做一个,哪怕是像一个,正常的情人。
其实。这家的牛排焗红酒,真的很一般。
她却故作享受,低着头用餐。
他叉着递过来的嫩鸡肉应该很好吃。虽然,她装着没看见,香味还是能飘进她的鼻腔。
“夏宴,很好吃,你试试。”他的声音不大,却也恰好,能被她听见。
只是,她现在忙着假装沉浸于美食。
她忙着选择性失聪。
因为,
她想象不到他们像孙眴他们的样子。
气氛,冷了冷。
献殷勤的手,僵在了空中。
对面亲密的情侣。停止了互喂。
只有,那道挺直了腰杆,微微垂着头,优雅却迅速的叉着吃肉的女人的身影,随着进食的动作而微微晃动,才勉强应证了,这不是一副静止的画面。
几分钟后,她优雅的用餐巾擦掉嘴上的油渍。
孙眴深深的凝视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杨文只是凝睇了她一眼,却把带着更有深意的、探究的眼神,投放在她身侧的那人身上。
杨文的眼中的困惑实在太过明显,转过身来,询问她的架子也太过显然。
解释她这样做的借口和推脱,还未在她脑海里略过,她的思绪带着几分凌乱。因为,就算是赤//裸直白的询问自己的内心,她也无法很有、甚至没有逻辑的去解释原因。
她这样做的原因太自然、过于本能,如果让她硬要解释,就仿佛让人去解释天生特点的来源和起因——这样做太过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但她却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他们不清楚她,这是她的本能。
她喜欢一个人生活,一直喜欢一个人,还接受不了第二个人出现,而且,还顶着她最亲密的人的身份,无端插//足,她一个人的生活。
她的原则一直在告诉她,这太过平白无故、太过莫名其妙了。
但是,
她也不敢声张或为自己辩解,因为,那时候她太迫于形势,那时候的她,太过无望受挫,
所以,
她自愿签下,对她来说相当约束抑制的合同,让她还没有准备好接纳的空位,率先腾出来迎接来宾。
虽然很自私,虽然很对不起楚琛林,但是,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心里,还是把他们的感情和关系,连带着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相处,和冷冰冰、毫无人情的合同等同。
但是,从今天她从头到尾、完完全全的把孙眴和杨文,把他们日常相处生活的一小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单独拿出来,都那么真材实料,那么真凭实据。
也是从那一刻起,从她彻底窥看到情侣的真谛起,她便已经,无法再欺骗,无法再麻木自己了。
他们的一小部分,哪怕是一小部分,单独拿出来都比,她和楚琛林相处一年的时间,充裕太多太多。
甚至不用比,她就已经知道了,她和楚琛林来的太过惨白无力。
她无数次都在阻止自己去想,去想建立在妥协和忍耐的恋爱关系,会不会太过自私自利。
直至今天。
她才肯正视自己,当初故意牵制住理智、自私的忽视后果,明知故犯、却装聋卖哑的这个决定。
她太骄傲,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任何一点错误,任意一丝生起的后悔或悔恨。
她错了,她彻底的错了。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更无法再欺骗楚琛林了。
暗自捏拳,她在心里悄悄做了一个决定。
对面,那个已经察觉男友念头,在桌子底下按住他的大手的孙眴,暗自对他摇了摇头。
她在示意他:感情中的矛盾,应该由当事人自己做了断。
夏宴告诉自己不去理会其他人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转眼偷看一眼身侧的那人。
此时,他神情自若,唇角,还像初来时那样慵懒的扬着,仿佛若无其事。
只是,他垂着眼,神情让她看着不真切。
幸好,杨文笑着打哈哈:
“今天我做东,你们倒是心疼我,没多点东西呀。”
他也顺势接上去:
“本来还良心大发的。但,主动送上来的肥羊哪有不宰的道理呀!”
于是,他们又叫来了刚才的服务员,再点一次菜。
只是,现在大家都多少有点兴味索然。
他们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楚琛林时不时偏过头,去观察她的表情,避免她感觉受到冷落。
庄夏宴端正着坐姿,眼观鼻鼻观心。
她性子慢热,所以还是像刚才一样,安安静静的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气氛,渐渐有些好转。
只是。
当楚琛林笑着回答孙眴问的,为什么会选择这家餐厅时:
“这是我们一起发现的餐厅,当时我们都很喜欢这里的装横和氛围,西方古典洛克......”
话还没说完,在一旁不言的夏宴,突然小声插嘴道:
“是你发现的,然后带我来的。”
楚琛林顿了顿,不过,很快,他扬扬眉,又笑着继续道:
“是啊,我们两个人都很喜欢这家店的......”
她好死不死又插了一嘴:
“你喜欢地道的法国菜,我喜欢意大利菜——所以......”
话还没说完,察觉气氛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她有些尴尬的笑笑,多此一举的解释道。
他偏过头,询问似的看了一眼,今天有些古怪的庄夏宴,见她避开他的视线,心里一沉?。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是啊!所以我们都喜欢这家餐厅!”他沉下嗓子,刻意咬重了“我们”两个字。
她还想解释:
“可是,可是,两者起因不同......”她顿了顿,嗤笑一声,重复了一遍:“我们?”
“不觉得很奇怪吗?又不是什么集体......”
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以至于后面的话都说得模糊不清。
尴尬。抹不去的尴尬。
她小心的扫视一眼,发现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尤其,身侧那人的脸,仿佛笼罩着阴霾。
慌忙中,她好像看到了杨文和孙眴的视线,在尴尬的氛围中,无意间碰到了一起,眼里仿佛都写着尴尬和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