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拿出自己整理好的资料,晃了晃说道:“其他地方,我先不管。单说东平府。”
“现如今我是东平王,按照朝廷的意思,整个东平府都是本王的封地。在封王之前,本王和父皇要的就东平府完全归我管辖,不受朝廷节制。”
说完他坏笑一下,道:“本王顽劣惯了,喜欢胡搞,父皇也是知道的。东平府,就是本王都给自己弄的一块儿自留地。在这块儿地上,本王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陆夫子、陈钊都笑了起来。
这就是小儿子和纨绔的好处。
可以随心所欲的胡折腾。
“这是我这几日调查的几个村镇。”
刘芒说着,把手里的纸放在了桌上,让他们随便看。
“林家铺子,拥有土地……人口……”
“……”
纸张上统计的都是一些村庄级别的土地和人口。
“东平府,拥有寿张、阳谷、东阿、平阴、汶阳,五个县。其中阳谷、东阿、平阴,距离咱们东平城远一点儿,人口多一点儿。寿张、汶阳,就在东平城一左一右相邻,村镇相对来说,少一些。”
“而我,就想拿着寿张和汶阳做文章。”
“做什么样的文章?”陆夫子问道。
“土地,所有权归我东平王所有,使用权下放到户。这样,首先能简单的做到人人有地种,人口流失就会减少……”
“王爷,你说把土地所有权都收规到东平王府,那些乡绅地主富户会同意么?”陈钊皱着眉头说道。
刘芒摊开整理好的资料,说道:“这就是为啥非要从寿张和汶阳开始做这事儿的原因。”
“这两个地方,地广人稀。原有的乡绅地主富户,大部分逃难到了江南。从这个两个地方开始,阻力会小许多。”
“那也会有乡绅提出反对,总归有个解决办法才好。”陆夫子皱眉说道。
“这个好解决,只要派郝建过去就行。”刘芒笑道。
“郝建将军?”
“王爷这是要动手?”
刘芒冷笑一下,说道:“对于愿意配合的乡绅富户,咱们自然该补偿补偿,该团结的团结。”
“对于不愿意配合,自然要清理掉。”
“……”
几个人都觉得刘芒疯了。
光是这土地分配的改革,他们就听都没听说过。
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历史,从古至今,所有掌权者都是推翻上一代朝廷,然后团结那些世家大族,放牧天下。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要把乡绅富户世家大族的土地抢过来,然后分给普通百姓的事情。
至于刘芒后面分析的,这些人中,那些是可以团结的,那些是一定会反对的,那些处于两可之间的墙头草……
到最后,陆夫子、陈钊、王喆都震惊了。
刘芒所说的东西,信息量简直太大。
而且,他是从最底层,占据人数最多的普通农民的利益入手。
这样的事儿,皇帝干不了。
因为一旦干了,就会触动朝廷各部大员的根本利益。
那些不愿意到江南的大员们,很少有和陈钊一样,是为了仇恨留下的。
他们都是眷恋着江北的土地房子和娘子。
如果刘豫这样做,结果就是朝廷大员反抗,金人怀疑。
最终的结果就是刘家被铲除的根儿都不剩。
但是,刘芒不一样。
他所在的东平府,位于中后方。属于不显山不漏水的一个小地方。
就算他东平府折腾的鸡飞狗跳,很多人也都会觉得这就是个纨绔的小王爷祸害人。
东平府,并没有朝廷大员相关的利益。
这就是对刘芒有利的条件。
只要朝廷所有人,都觉得东平府发生的事儿,是小儿胡闹。
给他两三年胡闹的时间,刘芒有信心,能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强大力量。
陆夫子也在想着这些事情的可行性。
陈钊则仔细看着刘芒给的那些记录数据的纸张。
王喆看着刘芒,心中对这个小师弟,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三个人,都属于在江北大齐政权,没有任何固定资产的人。
所以,刘芒做的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倒是无所谓。
“林家铺子,就在汶阳县。林中感恩王爷,倒不如把这事儿,从林家铺子开始。”陆夫子说道。
刘芒一拍手,笑道:“我也是想着,这一切从林家铺子入手。”
“……”
几个人,研究了大半夜。
最后还是刘芒让他们回去休息。
陆夫子回去,根本睡不着。
他接受的是赵宋正统的教育,但人并非食古不化。
刘芒今晚所说的,让陆夫子很是震动。按照他的说法儿,这样发展下去,简直就是最理想的国度。
陆夫子原本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世界。
他辗转反侧,仔细推敲。
可越是推敲,就越是发现,刘芒说的这个计划,简直就是阳谋。
只要抓准了占据人口最多的农民,那么,一切阻力在人心面前,都将不攻自破。
到了最后,陆夫子进入了自己给自己洗脑的状态。
半夜掌灯,开始坐在书桌后面,写出了一条条关于刘芒所说战略方向的具体实施细则……
陈钊也没睡着。
他没有陆夫子想的那么多。
就是有些兴奋,他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明主。
一个十几岁,就能把问题看的透彻的明主。
是啊,自己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这历朝历代,翻云覆雨的,并不是那些掌握大权的所谓人物。
而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从秦朝陈胜吴广第一次揭竿起义开始,埋葬那些个风光一时王朝的,不都是农民军?
小王爷什么鬼才思路?
这么绝妙的点子,简直,简直……
陈钊也睡不着,他起身,出门透了口气。
却发现,对面陆夫子房中的灯亮着。
陈钊走到了陆夫子门口,倾听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睡,这才轻轻敲门。
“谁?”
“陈钊,见夫子没睡,想过来聊聊。”
“哎呀,快进来……”
陆夫子已经拉开了们,扯着陈钊的衣袖说道:“正好,我有地方想不通,你看看……”
“陆夫子也再研究王爷说的事儿?”
“是啊,我这个做老师的,今天算是被自己的弟子震住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总要帮他分担一些。”
陆夫子的眼神瞟到了桌边的戒尺上,不由得连连摇头,说道:“百年不鸣,一鸣惊人啊!”
陈钊一愣,随即笑道:“谁说不是。”
而此时,刘芒已经睡着了……